《我的祭司男友》樾樨

6、痕迹◎市集

　　清晨的光线透过旅馆老旧的木格窗，在深色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斑。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潭以深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挽起左手的衬衫袖口，露出手腕内侧。

　　那里，一道灰线静静地匍匐在皮肤之下，似乎并没有明显的变化，颜色很淡，像是不小心蹭到的、洗不掉的灰烬，不痛不痒，但存在着。他用指腹轻轻摩挲，触感与周围皮肤无异，仿佛它本就是身体的一部分。

　　他想起昨天在风泊蘅办公室里，对方瞬间苍白的脸色和自己胸口那一下短暂的闷痛。逻辑线条清晰起来。

　　这道痕迹，是与那个男人、与他所掌控的非常规力量产生交集后的烙印。他没有惊恐，反而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从随身携带的化妆包里找出肤色遮瑕膏，他熟练地用细刷蘸取，轻轻覆盖在那道灰痕上，一层，又一层，直到它几乎看不见。

　　做完这一切，他神色如常地收拾好东西，拿起帆布包，走出了旅馆房间。

　　县城的早市比昨天更加喧嚣。阳光驱散了晨雾，将各种色彩照耀得愈发鲜明。摊位上，刚从地里摘下的蔬菜还带着露水，红艳的辣椒、紫色的茄子、翠绿的瓜果堆成小山。活禽在笼子里扑腾，鱼在盆中摆动尾巴，溅起水花。空气里混合着泥土腥气、熟食的香味、以及某种辛辣香料的气息。

　　潭以深在几个售卖土布和手工银饰的摊位前流连，用手指感受布料的粗糙质地，仔细观察银匠现场捶打银片，溅起细小的火星。他偶尔用手机拍下一些特殊的编织手法或纹样细节，态度专注。

　　“老板，这个怎么卖呀？”一个清脆活泼的女声在旁边响起，带着点好奇。

　　潭以深转头。一个举着手机、正在进行直播的女孩站在相邻的摊位前。她穿着颜色鲜亮的冲锋衣，娃娃脸，大眼睛，笑容很有感染力。手机屏幕上快速滚动着弹幕。

　　被她问及的摊位有些特别，卖的并非寻常货物，而是各种晒干的草药、奇形怪状的树根、以及一些装在透明小罐里的、颜色斑斓的虫蛹或甲壳虫。摊主是个年轻男人，穿着带民族元素的黑色改良上衣，耳骨上嵌着一排细小的银色耳钉，眉眼凌厉，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正低头用一把小锉刀打磨着一块黑色的、像是骨头的东西，对女孩的热情招呼没什么反应。

　　“嘿，老板，问你话呢！”林糖又喊了一声，带着点被忽视的不满，手机镜头对着摊位上的东西，“家人们看这个蘑菇，颜色好漂亮，像不像童话里的？”

　　摊主（乌蒙），这才抬起头，眼神没什么温度地扫过林糖和她手中的手机，最后落在那株颜色艳丽的红色蘑菇上。他开口，普通话带着明显的口音，生硬而直接：“这个，吃了会看见祖宗。”

　　林糖愣了一下，直播间弹幕瞬间活跃起来，刷过一片“哈哈哈”和“主播试试”。她有些下不来台，嘟囔道：“问问而已嘛，态度这么差……”

　　乌蒙不再理她，继续低头打磨手里的东西。

　　潭以深的目光在那株蘑菇上停留片刻，走了过去。他拿起旁边另一株品相普通的灰褐色菌菇，对林糖笑了笑，语气温和：“他说的是真的。这种红顶白杆的，本地人叫‘鬼见愁’，神经毒素很强。倒是这种灰扑扑的‘老人头’，味道很鲜。”他指了指自己手里的。

　　林糖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凑过来看：“真的吗？长得是挺不起眼的。”

　　乌蒙再次抬起头，这次目光落在了潭以深身上。他的视线在潭以深脸上停顿，然后下移，精准地定格在他刚刚用遮瑕膏遮盖过的左手手腕处。他的眼神锐利，仿佛能穿透那层薄薄的膏体，看到下面的灰痕。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讶异，眉头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但什么也没说，只是重新低下头，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谢谢你啊！”林糖对潭以深道谢，又瞥了乌蒙一眼，“还是这位帅哥懂得多。”她很快被摊位另一边一串用彩线编织、挂着奇异种子和细小铃铛的手链吸引，兴致勃勃地研究起来。

　　潭以深对乌蒙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乌蒙没有任何回应，专注于手中的活计，侧脸线条冷硬。

　　潭以深也不在意，放下手中的菌菇，转身离开了这个摊位，汇入熙攘的人流。阳光照在他身上，左手腕被遮盖的地方，隔着衣物，似乎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若有似无的温热。

　　集市依旧喧闹，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而一些潜藏在日常之下的东西，似乎正悄然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