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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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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太后的语气平淡,却隐约听出一种讥讽,带着森冷无情的肃杀之气,仿佛随时就要将人毙于掌下。
何皇后露出茫然的表情:“这不是沈美人的宫女秽乱后宫的东西吗?”
“皇后当真觉得这东西是那宫女的?”
“这东西是从她身上掉出来的,还有什么可辩驳的?”皇后不屑地嗤了一声。
众人知道,太后这是巴巴的为她的好侄女洗清名声来了,说什么“不要因为是自家人就包庇纵容”,就算是太后也免不了为自家人擦屁股的时候。
皇后别开视线,面不改色道:“这宫女胆子可真大,居然敢用主子的雪缎来做这种□□之物。”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夏安的声音刚劲且笃定,回荡在整个大殿之中。
“广阳宫的雪缎因为品质不好,早在送来的当天便尽数退回换成了正绢,内务府皆记录在案,娘娘可以仔细查阅。”
“这……”皇后一时语塞,周围的空气像冻结了一样。
太后点点头,不急不缓地说:“这荷包并不是出自那宫女之手。”
余宝林喃喃道:“如此说来,谁的宫中还有雪缎,真正秽乱后宫之人可能就出在谁那儿。”
倏然,殿内再次一片寂静,众人的视线逐渐汇聚到千福宫的三人身上。
赵御女最先反应过来,急忙急慌的跪下:“妾这里没有雪缎!”
徐宝林也起身跟着回道:“妾那里也没有雪缎。”
“皇上亲自下旨,赏赐给五位妹妹的雪缎,你二人怎会没有?”
赵御女面颊开始发烫,支支吾吾道:“……我,我们的雪缎全都孝敬给柳才人了。”
柳靖柔脸色一僵,下意识握紧了座椅把手。
这下众人心下都明了,柳才人极为受宠,虽还不是一宫主位,但也足够在千福宫作威作福了,徐宝林和赵御女在她的手下过活,可不得谨慎着点。
都是世家贵女,谁都看不惯谁那盛气凌人的做派,是以大家对柳才人的行为感到不齿。
柳靖柔冷笑:“仅凭一个雪缎就要将罪责推到妾身身上,未免太武断了?”
皇后的脸色也有些犹豫,柳靖柔更是不服气:“谁知道那个荷包是不是她偷了哪个宫的雪缎做的,又或者是奸夫送给她的,听说那个小印子就在内务府当差,反正荷包可是从她身上掉出来的。”
“是吗?”太后面色从容地盯着她,忽然微笑,笑容让她不寒而栗。
“把人带上来!”
大殿光线所聚之处,几个身强力壮的内监一同押着一个身形小巧的女子,一身素净的一等宫女装扮,一进殿便被强行推到,跪在了夏安的身旁。
柳靖柔的眼睛蓦然瞪大,额上青筋突突跳起,薄薄的嘴唇紧紧抿住。
“抬起头来,让各位主子认认。”
沈宁琛蓦地灵光一现,心里已然有了答案,但还是盯着那人缓缓抬头,对上那熟悉的脸庞,果然是冬禧。
太后撇了撇嘴角往旁边看了一眼,启明授意开口问道:“柳才人应该认得此人吧?今日一早是不是发现,自己身边的宫女不见了踪迹?”
“一个奴婢罢了,妾身还真没注意。”
贞贵妃慢条斯理道:“这冬禧在后宫可不是个普通的奴婢了,即便是妾身久不外出,也听过这一位背信弃义、卖主求荣的事迹。”
余宝林“咯”地笑一声:“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也就沈姐姐心软,听说只将她贬至掖廷局做苦力去了,没想到竟然被柳才人捡了去。”
柳靖柔不禁翻了个白眼,故作镇定道:“不过是之前晋封的突然,内务府没来得及挑选得力的奴才,碰巧遇上了这丫头,合眼缘就留着罢了。”
“这样的人,柳才人也敢用?”
柳靖柔不以为然地冷笑道:“若不是今日提起,我对她还真没什么印象。怎么?她背叛过沈美人,我就不能用了?反正我用着还算顺手,就是不知这丫鬟不忠是不是与主子也有关系?”
话里话外都是嘲讽。
沈宁琛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目光漠然。
太后正色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这丫头到底做了什么,柳才人不会不清楚吧?”
柳靖柔坐直了身子,脸上却不肯露出分毫不安:“妾身还真不知道,请太后明示。”
太后下巴一抬:“夏安,你来说。”
“是!”夏安看起来十分冷静,低垂着眸子,不急不缓直接说出结论:“那只秽乱后宫的荷包,是冬禧所做!”
冬禧吓得瞪大了眼睛,“砰砰”叩首,喊道:“奴婢冤枉,奴婢冤枉!”
夏安继续郑重其事道:“她就是为了趁机嫁祸给芸露,意在拖沈美人下水。”
此话一出,余文茵冷哼一声:“我说整件事越想越奇怪,明明是冲着宫女秽乱后宫去的,怎到了最后一定要抄检沈美人的沁芳阁?”
“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柳靖柔:“余宝林就这样听信了一个宫女的话?如此倒是与沈美人不相上下。”
所有人都能听出她的意思,照之前的定论,沈宁琛就是因为太宠信宫人,听了太监的谗言偷看禁书。
那么余文茵跟她一样,宫人怎么说她就怎么信,只会让人嘲笑她愚蠢无能。
沈宁琛想替她辩驳,可刚动了一下身子,就看见坐在上面的两位姐姐给她使眼色。
太后冷眼观望着她们,未顾余文茵诧异而不甘的目光,继续道:“先不要着急,哀家既然把人抓来了,定是有了证据。”
“夏安。”
被点到名字,夏安继续不急不缓地交代:“这个荷包上绣的……春宫图,针脚有明显的向里勾的动作,每个做绣活的人习惯不同,奴婢也有此习惯。”
荷包被一一传阅,沈宁琛的绣工一般,反而被背后的几个字吸引了视线。
此时有人提出疑问:“你既说这针脚向里勾的习惯你也有,怎么就断定是冬禧做得?”
“因为她是跟奴婢学的。”夏安淡淡地睨了身旁人一眼:“当年她与奴婢一起在叱云昭仪那儿当差,冬禧就曾让奴婢教过她女工,只是她学的不精,针脚散漫无形,奴婢一眼就能看出。”
沈宁琛趁人不注意叫来沧海,低声交代了几句,沧海领了命悄悄退了出去。
夏安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帕子:“这是当年冬禧绣给奴婢的方帕,可以明显看出她下针的习惯。”
启明年轻时也是绣娘出身,绣工了得,太后让她仔细辨别。
启明对比了一番,恭谨答道:“这条方帕的绣工十分青涩,但针脚的走向能看出是往里勾的,与那荷包上的痕迹异曲同工。”
皇后还是不信:“宫里那么多绣娘,保不齐谁就有此一样的习惯,就凭此认定是冬禧干的,未免草率了些。”
柳靖柔颇为得意,笑吟吟道:“是啊,说不准是芸露自己模仿了旁人的针法,就是为了此刻能洗刷嫌疑。”
“那冬禧与芸露私下来往频繁一事你可知请?”
不等柳靖柔回话,太后已经叫人上殿。
芸露佝偻着身子,一瘸一拐地蹒跚着进门,脸上身上的伤还依稀可见,此时眼含热泪,啜泣着将与冬禧来往的细节一一交代出来。
她一说完,大殿里便响起了窃窃私语。
秋绥脸色一沉,端然行了一礼道:“冬禧因为往日的情分深受芸露信任,那日芸露偶然发现了沁芳阁的禁书,后面与冬禧交谈之时说漏了嘴,让她有了可趁之机。冬禧绣制荷包嫁祸给芸露为的就是引来皇后搜查,她这一招差点害死无辜之人,其心之险恶溢于言表。”
冬禧吓得面如土色,死命挣开押着她的内侍的手,极力喊道:“柳才人!柳才人救我!”
柳靖柔此时面色也有些不安,却还是装作吃惊:“你竟如此恶毒?”
冬禧泪如雨下:“是她们冤枉奴婢!芸露一直就有制作荷包香囊的爱好,奴婢只不过与她交好了几日收了她的荷包,就背上这莫须有的罪名,奴婢百口莫辩啊!”
皇后也被眼前的情况弄得一头雾水:“荷包明明是妙心亲眼看见从芸露的怀里掉出来的,妙心都不认识芸露,难道真有这么巧合?”
一声尖锐的哭音爆发在殿内,芸露委屈像个孩子似的大哭:“妙心从前在内务府便经常以欺辱奴婢为乐,她怎会不认得奴婢?”
柳靖柔一个冷眼扫过身边低着头的妙心,妙心急得支支吾吾:“奴……奴婢,奴婢不敢欺瞒皇后娘娘!”
贞贵妃冷冷一笑:“这妙心与冬禧狼狈为奸,柳才人的身边都是些什么人。”
“妾身身边的人如何无需贵妃娘娘评判,都是些无根无据的罪责,可比不得从广阳宫当面搜出的罪证有说服力。”
“什么样的证据才能证明她担得起这个陷害他人的罪名?”
沈宁琛的目光往柳靖柔身上一扫,忽生了几分顽意,即刻针锋相对起来,而她的身后站着早已归来的沧海。
她轻叹了口气,缓缓起身:“冬禧曾是我宫里的人,对她我还算了解一二。”
她转身从沧海手中接过东西,一字一句道:“他们这些宫人都是从小进宫,大字不识几个,犹记得当初我教他们读书写字,几人在灯下围坐一圈,笨拙地抄写着诗句。印象最深的便是冬禧总是写错这个“爲”字,下面一直都写成三个点……”
沈宁琛从容地将纸张展开,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几句诗,落款处清清楚楚写着冬禧两个大字。
沈宁琛将白纸与荷包放在一起,所有人都明白了,两幅字的笔迹简直是一模一样,连“爲”字错的都一样。
“当初冬禧抄的便是白居易的《井底引银瓶》,抄到这句“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时还问过我是何意思,我当初说的是女子对情郎表达爱慕的意思,但她却不知这首诗是淫奔女子对负心郎的怨怼,并不是情诗。”
“你们既说这个荷包是传情之物,有何至于引错诗句?”
夏安倒是没发现这个细节,心里暗自感叹沈宁琛的心思缜密,只是好像也没那么缜密,否则不会让人钻了空子。
她补充道:“这个荷包的绣工一般,可以说是十分潦草,明显有赶工的痕迹。芸露常绣荷包香囊,即便是时间有限,绣工也比之高出一大截,请太后娘娘过目。”
太后随意瞥了一眼芸露做得荷包,样式精美,走线讲究,与那个荷包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手法。
种种证据列出来,冬禧的罪行已是板上钉钉。
太后将手中的荷包往桌上随意一丢,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下一刻望向冬禧的眼神充满了杀意。
冬禧抖似筛糠:“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饶命啊!奴婢一时昏了头,奴婢知错了!”
太后的目光如鹰隼般凌厉,浑厚的上位者气息勃然绽放。
“……谁指使你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