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信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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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高塔用手机放着歌，背对吧台，坐在椅子上瞎扭、聊天。
钱芙看了杯中酒的进度，
“继续喝，还是就到这了”
我把脑袋往后一仰，这个女人，倒着看，杀气更重了，我转身趴在吧台上，
“再喝会儿吧，钱老板，我有好多八卦想问呢”
我眨眨眼看看钱芙，又眨眨眼看看高塔。
钱芙若有所思，回手拿了一瓶TALISKER风暴，
“还剩半瓶，喝完回家”
钱芙问高塔要不要冰球，
“不要了”
纯饮、威士忌、烈酒，凶猛小动物，一只。
“干杯！啊不……碰一个”
拿起酒杯，虽然略微有点上头，但还是清醒的意识到这酒不能库库“干”，而且此时此刻，旁边这两位女士的心情咱也确实琢磨不透，谁喝多了我都搬不动。
酒杯碰头，像新曲的前奏，新的故事要开始了。
“我，是叫老白来帮个忙”
“……了解……那你俩现在是暧昧不清……还是老死不相……往来”
“我搬出来了，最近住店里”
要不是了解钱芙，高低得补问一句，为啥不回家住。
“指望赵弋介绍我们认识应该是难了”钱芙望向孙晓，“我是钱芙，大家都叫我钱夫人，刚接手了Zeta（这家live），以后常来玩。”
“我叫孙晓，今天去找赵……意……？算了塔罗牌”
“我是赵弋，弋，金戈铁马的戈少一撇”这名字给我带来不少困扰，从小就希望我妈给我取的是一二三四的一，这样好解释的多。“除了钱夫人，大家都叫我赵哥，比较好记~哥们的哥~”
这酒选的真是不怀好意，泥煤味笼罩着我的五官，烈的不行，好喝是真好喝，一口一斯哈。
钱芙顺手在孙晓手边放了一杯冰水，和我们俩确认刚刚外面发生了什么“抓现行了么”。
“你不知道今天有多巧！高塔抽的牌，可真是神了！”钱芙瞪了我一眼，不知道从哪端上来一盘坚果，拿起一个塞我嘴里。“sorry…”孙晓看着我不怀好意的笑着。
“想好怎么处理了么”
“一会回家睡觉，明天照常上班”孙晓说完，一饮而尽。
“……不尴尬么？”
面对被抓现行的准前任，只是想想都要脚趾扣地了。
分手这种事，我的原则是，能线上绝不线下，能他说我绝对不说。同吃同住的两个人，早上出门还宝贝再见，晚上回来就……不敢想屋子里冰冷的杀气。
“我们，他和我，不住一起，而且…我想尴尬的应该是他”
长舒一口气，心里话脱口而出“那可太好了！”
钱芙的眼神恨不得把我毒成哑巴，“吃你的杏仁”。
孙晓轻声笑了笑，拿起酒杯，“我也觉得，幸好是还没住在一起”。
“话说回来，你们在一起这么久，刚说几年来着”音乐和酒都很上头，刚和孙晓聊的天似乎都记不清了。
“两年”
“哦对~两年“
“还没住在一起，那你平时和父母一起住么”钱芙把我想问的话问了，
“哦那倒不是，我平时自己在这，爸妈在绍兴家里。不知道，就是不想，感觉不应该住一起，哈哈……可能这就是原因吧~”
“不想，还是不该？”我这机敏的雷达，一下就抓到了重点。
孙晓拿着酒杯的手顿了顿，酒杯遮挡住了表情，我看不清她面部的变化。
“可能我对同居的人要求比较高吧，我是处女座，挺事儿的”
“你俩谁追的谁啊，他追的你吧……是不是你不怎么喜欢他啊，刚才就觉得他配不上你”我真是，喝酒之后嘴是真快啊…但这种节骨眼总觉得应该告诉孙晓她很好，那人配不上她。
“我平时的作息不太规律，甚至有点极端”孙晓平静的说着，像解释也像自言自语，
“睡觉轻，还畏光，一点动静就醒了，我还是个J人，INTJ紫老头，又I又J，秩序感很强，什么东西放在哪，必须放回去……挺难相处的”
“就算是相互喜欢的人，生活习惯也需要磨合”钱芙认同孙晓的说法，这话听起来有点意味深长。
“想想也是，拥有同一把钥匙，分享同一个马桶，共享同一个外卖地址。
另一个人在家里，还能安心睡着……还得不怕被下毒……
得多信任才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啊，万一哪天他半夜拿着刀……”我看着钱芙“……当然，你半夜拿着刀也行~”，
钱芙和老白之间如果有一个人拿着刀，那一定是她。
“嘿！你还真别说，他可能真是怕我半夜拿着刀”钱芙笑着说。
“我可能，不太想推进进度，很多事情慢慢来不是挺好的么”
我抬头看着刚刚说话的孙晓，“那…看来你是对的，这人还不值得信任，最起码没到能住在一起的信任程度”
“就算是足够信任，也不一定能住在一起”钱芙一句话像是在空气中戳中一把刀，我和孙晓都稍微征了一下。
第一天认识，八卦到这个程度已经很过分了，好在都喝了酒，说多了也没人怪罪。
后来我们聊了音乐，美食和酒，聊了天南海北，约好一起去吃新发现的意大利面和久闻大名的越南粉。
对的频率和节奏，碳水带来的微微困意，天然植物和矿物质带给味蕾的刺激，乙醇和咖啡因带来的激素波动，都是可以对冲人类情绪黑洞的伟大产物。
好的聊天也是，都属于量子物理的某种同频共振。
虽然我们认识时间不长，但想一直说下去。
在后来的聊天中才知道，高塔是牙医，是妈妈眼中别人家的孩子，自律的学霸。
人生需要几个好朋友，牙医，律师和出租车司机，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牙医可不能轻易放手。
而且，好的聊天，也解酒。
从洪水般的噩梦中惊醒，钱芙从器材间的充气床垫上一个箭步跑向吧台，又漏水了……
也是邪门，无论住哪，都会多多少少的因为漏水弄得一地鸡毛。
熟练的一边关截门，一边打开微信，搜索「维修」，修理各种毛病的师傅整齐列队，找到对口的那位，联系、等待。
回到器材间，在一屋子乱七八糟的电线、音箱中间，两个被磕的异常狼狈的行李箱显得格格不入，单人充气床垫上撅着一个像毛毛虫的睡袋，钱芙觉得自己真是又可笑又失败。
电话响了，被误当做维修师傅的快递小哥大声喊着：
“B5有人吗，有你四个纸盒子的快递”
“纸盒子？”
“钱掌柜，是叫这个吧”
“哦……对，有人”
“行，一会到”
钱掌柜，是老白寄来的她的剩余的东西。
没人知道，是昨天的见面提醒了老白，赶快把东西寄出；还是昨天之后，有更想和以前划清界限的人。
孙晓一早就去了医院，解决了两位洗牙，和一位拔牙之后，眼都要花了，正在座位上滴人工泪滴。
回忆着昨晚三个人聊的内容，
“这人还不值得信任，最起码没到能住在一起的信任程度”
“就算是足够信任，也不一定能住在一起”
“得多信任才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啊，万一哪天他半夜拿着刀……”
揉了揉太阳穴，喝了片维生素，戴上口罩，继续下一个工时。
而我，正在家里一边刷牙，一边刷着朋友圈，看到昨天午饭加的美拉德厨子刚刚更新，要在城南那边的碳水节上出摊，「今天在碳水节，大家来找我玩呀」
点了个赞，回复到：「一会就到（举手emoji）」
点开详情又仔细确认了一下，是不是不需要按人头买门票，不然吃个碳水成本也太高了。
今天天气很好，骑车到城南半小时，最近因为流感，线下的算命生意不如前一阵火爆，都是一些微信隔空算年运的需求，所以多了时间可以出来溜达。
在市集上一边找美拉德一边瞎逛，买了杯咖啡，拐角看到了摊位上几个大字「快。来。吃。面。」
对了对美拉德的微信，确实没认错，想打招呼但美拉德看起来好像在找什么。
“嗨~”
“啊嗨~你先看着哈，我还没摆好”
“啊没事~我还不太饿”
美拉德看起来确实有点乱套，摊位后面摆了一地塑料盒子，
“需要帮忙吗”
“啊，那个，没事”
说话的功夫，周围又来了几个人，我这人有个体质，不管是什么店什么摊，我站哪，总会吸好多人，咱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神奇吸引力，但我自己的摊就不这样，所以我真应该去当个什么专业的托。眼看着人越来越多，美拉德似乎既招呼不过来，也找不到她要找的东西。
“真的不需要帮忙吗，我可以帮你先干点啥”
她低头给我发了个微信，「昨天放在摊位的装面的箱子找不到了」
「什么样的箱子，问市集的负责人了吗，店里还有备用的吗」
「两个绿色的露营箱，问了，但是市集的人不管，店里有……可是这就我一个人」
「我去吧，我可以去拿吗，或者店里有人能送吗，我去找他们拉回来也行」虽然我也没车，但是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这时候好像就得说这句话。
「店里有人，我跟他们说一下，闪送好像没叫到，一会叫到了，能帮忙在市集门口取一下就行」
「哦好，那这会儿人多不卖不是亏了」
「没事，不差这一会儿」
美拉德速速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带上她的标志性围裙。
“不好意思大家，现在只有咖啡，面要稍等一会，如果对这个挂件感兴趣，可以扫码加微信免费拿哈”
本来想支持一下，没想到已经举着一杯咖啡了，我不好意思的点了个头。
周边被刚刚围在这的人抢了一波，美拉德跟我说
“谢谢你哈，刚刚一着急没想到别的法子，跟你发微信，瞬间就思路清晰了”
“哈哈不用谢，可能因为我站在这，大家以为有什么便宜可以占，所以都挤过来，反倒是催你了”
“那更要谢谢了，他们不知道你是我的‘托’”
和美拉德一里一外呼应，咖啡卖了不少，对“面”好奇的人也越来越多，我开启大型忽悠模式，说我吃过她做的面，有多么多么好吃，馋的那些人恨不得马上预定一碗。不一会儿的功夫闪送的电话来了，美拉德让我在这帮她盯一会儿，然后她自己分两次拿来了今天的粮食。陪她忙过一阵儿，我就去其他地方溜达了，面也没吃上，在碳水节喝了个水饱。
孙晓正在处理一个非常棘手的病人，一个小朋友，又害怕又凶，奶凶奶凶的不让她碰自己。
周六的恐怖在于，一个小朋友看牙医，六个家长陪着，孙晓看到一群人走过来，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她先让护士示意家长最好在门外等候，然后和小朋友的妈妈说，孩子身边可以有一位大人陪着。
因为她扫了一圈，发现这个女人能治住这个小孩儿。
“乳牙滞留，萌芽萌出，很常见，不用担心，平时吃东西会疼吗？”
“阿姨，我不疼”
“嗯，真棒”
“出现这种情况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食物过于精细，乳牙运动过少，乳牙根未得到充分刺激和锻炼。恒牙牙胚没办法吸收乳牙根，在乳牙原有的位置没有空间给恒牙生长，所以恒牙只能另辟蹊径从其他地方冒出来。在换牙期间，要适当进食稍硬的食物，如甘蔗，大块玉米，整个苹果等，多咀嚼，刺激牙槽骨发育，促进恒牙生长，咱们可以先观察一段时间，再看看是否有长歪的恒牙，再决定是否需要拔牙。”
孙晓知道和小朋友打交道的秘诀是，先成为他们的朋友，按照平等平视的关系商量着来，而不是施压或者一味的哄着，逐步拿下小朋友，让他相信自己不是坏阿姨。
“好的，谢谢医生阿姨”
“谢谢医生阿姨”
“嗯，下周四再来，检查一下这四颗牙齿的情况”
“好的，跟医生阿姨再见”
“医生阿姨再见，你是我最相信的阿姨”
孙晓笑着和小朋友再见，孩子的声音又出现在耳边
“你是我最相信的阿姨”
口腔是人体中神经支配最密集、来源最复杂的区域之一。它汇集了至少4对重要的脑神经：三叉、面、舌咽、迷走等无数分支纤维。这个精密的网络负责我们极其敏锐的触觉、温度觉、痛觉和味觉，以及精细的咀嚼、吞咽、发音功能，是人体一个非常精妙的感官和运动中心。所以常说牙疼不是病，疼起来很要命。
每天要面对数十个病人，他们放心让医生消除疼痛，相信专业的同时也完完全全的交出自己。
信任是相互的。
钱芙店里的水管子和制冰机都修好了，是一个跟着给钱芙修了四个家的师傅，和师傅道谢，给师傅一包新买的中华。师傅和钱芙说，下个月就回老家了，让钱芙有事可以找他徒弟。
钱芙心里忽然空落落的，这个师傅就像是家门口或者邻居家的靠谱大爷，她知道他不会多坑自己一分钱，他说几点到就能几点到，他说修好一定能修好。
这样的信任不知道是怎么建立起来的，建立于萍水相逢之中，却异常坚固，但好像在亲密的关系中被自己弄丢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信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