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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hello 咔嚓 ...

  •   前几天阴沉,今天又酷热难耐,金樽发现小傻子被晒伤了,脖子上冒很多痱子。
      这天下午,金樽挨家挨户借四脚遮阳伞耽搁了会儿。
      最后他抱着伞回来时,发现那人不在小摊,金樽随手把伞放在一旁,让对面商店大叔帮看着就急匆匆跑了。
      金樽急的满头大汗,扯着嗓门到处喊:“徐尽欢……”
      他怕徐尽欢遭遇不测,更怕他一声不响受人欺负,连为自己辩解的能力都没有。
      就在万般焦急之时。
      不远处传来扯着嗓子的支吾声。他只是听到一声音节,就立马超声源狂奔。
      只见徐尽欢浑身泥垢,眼里好不容易恢复的神采又变得暗淡起来。
      一群25岁左右的小伙子正在指使他光脚踩进观赏荷花的池塘。
      边上游客还在拿手机直播:“快看啊,这智障要去摘莲子啦,哈哈哈哈!”
      手机那边评论区不断刷着
      “他不会是扁平足吧,走路都走不稳”
      “哎呦快看,他还在反抗,太好笑了”
      “哈哈哈傻啦吧唧的,看着像个大娘炮”
      话锋一转。
      “大家跟我一起举报主播,侵犯肖像权!!!”
      游客架着手机满不在乎的说:“好啦好啦,智障有什么好看的,咱们看风景去。”
      那群小伙子头头火速把小弟驱散,又连忙露出牙齿点头哈腰地笑:“顾客,莲子您还没吃呢,我待会给您打包好放车上?”
      游客朝别处走:“没看着大爷我心情不佳?没素质的东西,不要了不要了晦气。”
      金樽怒目圆睁,手背青劲爆起,提起这位名叫牛旺兴的头头衣领。
      一想到就是他带人欺负徐尽欢,金樽瞬间气急攻心,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他往池子推,一片片荷叶上湘芡的荷花被压的四分五裂。
      荷苞的清香味扑鼻而来,金樽微微颤抖双肩,觉得这味道无比刺鼻。
      他猛地一脚跨进这片白花花绿油油的池子,身体紧绷着,每踩一步如陷沼泽,他小心翼翼的走了遍徐尽欢走过的路,终于到他面前轻而易举的把徐尽欢搂在怀中,金樽怀里的人止不住的无声抽泣。
      二人就这么站在池子里,徐尽欢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小后,金樽用拿手替他抹去眼泪。但忘记自己手上的泥已经结块,而徐尽脸上眼泪还没来得及干。
      就这样,徐尽欢被摸成泪水在眼眶打转的泥娃娃。
      金樽觉得眼前人儿是瓷娃娃才对,泥娃娃经过炽热的烘烤,便成了一块玉白的瓷。
      金樽把他搀到台阶上坐好,又脱掉自己的黑体桖,沾了些水,将那双线条流畅的脚踝抬起,细细擦干净每一根修长的脚趾。
      徐尽欢低着头,玉白色瓷娃娃红了耳朵,经过泪水的又一波加持,脸上的泥变得湿润起来。
      金樽替他擦干净后,又随意裹了裹自己的脚,伸手捏住他下巴:“哭什么,弄疼你脚了?”
      面前的人摇着头,拿出手机打字:“你也受伤了,收摊吧,带你回家包扎。”
      金樽面色愉悦起来,通过几天的相处,他觉得跟徐尽欢交流完全没有障碍。
      金樽觉得他跟村里人说的都不同,跟他听到的根本不同。
      金樽顿时觉得空中弥漫的荷花别样舒心,好像有定心宁神的作用似的。
      他一抬头,就看见那人正在就着荷叶里干净的水珠擦洗着脸周,金樽再看更远处。只一会的功夫,白色花苞都开了,露出数片交叠的淡粉色花瓣。
      他想起一首诗: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天边的火烧云开始熊熊燃烧。
      两人光着脚,忍者硌伤朝徐尽欢儿时住的那间五十平房子走去。
      金樽想:他的脚一定很酸疼,得好好泡个脚。
      徐尽欢想:他的短袖不能穿了,得买件新的。运气真好,被打那么多年,老天开眼,终于有人愿意挺身而出救他。
      村长这个事后佬正火急火燎的赶来:“小徐啊,牛旺兴那几个又欺负你了?”
      徐尽欢低着头,在屏幕上敲打:“村长,说来说去一直都是他们嫉妒我住婶婶房子的事。”
      金樽心想:难怪一百平房子他一个人住,竟然是他婶婶家的,那徐尽欢自己的房子又在哪。
      村长把所有事都看在眼里,一副长辈姿态说:“唉,那间房子他不敢住进去,也见不得别人住进去。”
      徐尽欢不做回应,只是静静的看着村长。
      忽然间村长又面露难色,拍着手叹气:“你明明知道那群人故意欺负你,让你下池摘莲子你还要反抗。我都听说了,你是被推下去的。”
      金樽脸色发青,一字一顿地说道:“村长,他又没错,为什么不能反抗?”
      村长显然没料到会被反问:“可可…他不反抗就不会出现这种事。他是残疾人,就算下塘去摘几个莲子,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啊。还有,你把牛旺兴推下去,接近五米的田都得重新补。”
      金樽怒转反笑,想再继续说下去,被徐尽欢拽着胳膊走了。
      “损坏的地方我会修好,只不过,下次再发生这种事,指不定残疾的是谁。”金樽头也不回道。
      他在“残疾人”二字上重重咬音,为的就是警告所有人。
      金樽细细打量房子外貌,他早该料到这间房子才该是徐尽欢的。因为真的很小,在农村,这还不到寻常人家的一间车库。
      这间房子与周围显得格格不入,像美国穷人住的洋房,但又不精致。因为实在太矮小,只有两个窗户,分别在房子前后。
      这是间一室一厅的房子,地板有明显瑕疵,但依然保持洁净。扇窗对面摆放着简陋的厨具,案台稍高,明显是砌砖工人没耐心。案台旁边放着一张藤编成的凳子,许是代替餐桌,煮好饭坐下就吃了。
      金樽蹙起眉,他赤裸着上身,不说话时,那双琥珀色眼睛盯着你显得格外危险,让人不敢接近。
      徐尽欢不去看他,快步走在前面打开卧室,从柜中拿出一套睡衣和新的内裤递给他。转身背对身后男人,一指被窗帘遮挡住的卫生间,意思是让他先去洗澡。
      金樽洗完出来发现卧室门没关,一抬眼就注意到那张价值不菲的红檀木桌,桌上摆放着许多木雕用具。金樽站在桌前,发现这个位置正对窗外,桌后就是被忽视的那张小床,这间房子除了这张檀木桌与周围格格不入,别的倒是很贴切,尤其是洗澡间都需要拿窗帘遮挡的两平米卫生间。
      到徐尽欢洗了,只剩金樽在卧室对他雕刻的东西好奇。徐尽欢雕的有山水画卷、花鸟鱼虫等。金樽看着这些细腻如画的作品,心中震惊不已,忍不住伸手触摸。
      种种推理下金樽清楚他一定受过教育,所以收款码背面窜稀样字体也是徐尽欢自己写的…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那个摆摊卖玩具的小傻子,居位精雕细琢之人,他有细腻的心,与勤劳的手。
      不等金樽继续反应,徐尽欢站在他身后微启的嘴唇里迸发出声响:“谢谢你,唉…下巴好点了吗?”徐尽欢轻轻开口,嗓音娓娓道来。
      金樽自带的痞劲儿烟消云散,嘴一张一合,由吃惊转为强硬:“不好,不许赶我走。”
      徐尽欢被他这样的回答震的心头一颤:“没想赶你走。”他记不清多久没开口说话了,只因每当他的生活好一点,再好一点的时候都会被牛旺兴破坏。他只能人前装傻,背地苦练木雕。
      金樽面露喜色,激动地模仿他说话:“那就,先这么凑合凑合?”
      徐尽欢被气笑,不予正面回应:“哼!我哪有像你这么说话。你第二次模仿我了。还有我家可不白住,你要去找个工作,还要做饭”
      金樽猛地将人抱在怀里,他下意识只想让他紧紧贴着自己。
      二人此刻忘记思考。
      金樽通过几天的相处下来从徐尽欢那里得知,村里孩子叫他聋子不完全是谣言。因为他确实有只耳朵是听不见的。
      他顿时很心疼他,于是抱着徐尽欢的力道更重了些,此刻他只是想紧些,再紧些。
      而徐尽欢感觉有两颗心在剧烈颤动,一颗在左,一颗在右。
      徐尽欢猛地松开他,低着头面红耳赤的说:“饭还没吃,饿了。”
      金樽不舍的盯着双手,摸了摸带着暖意的脸颊,发现徐尽欢已经座在檀木桌前开始雕东西。
      徐尽欢根本不瞧他,起先让他住进家是看他面带凶相,顶着一头板寸,怎么看都不像等闲之辈,他真心怕眼前男人下一秒就管他要保护费。
      经过几天相处,徐尽欢瞧他更像只忠诚的拉布拉多。于是他不免感慨,还是头一回在受欺负时有人挺身而出,下次还有这样的好事吗?对方说的搭伙过日子,或许是没地住想要报酬罢了,大不了让他住,反正没什么比牛旺兴欺负更坏的事了。
      可他也有私心,他不敢赌,但也不想轻易撒手,或许这是上天向他开的玩笑,好运用光,或许不会再有。
      只是随意张口说句话,对方就怕赶他走,有人时刻陪伴的日子太惬意,徐尽欢觉着从小到大运气或许都用在了这一刻,他很不舍得运气就这样耗尽。现在他更多的是无能为力,所以他只想顺其自然。
      徐尽欢摇了摇头,唉声叹气,继续忙着手里木雕。
      金樽躺在床上,回想起刚才怀中人说的话。现下他找个工作不难,他学的是园林设计,所以补种几珠荷花更不是问题。
      但找工作需要证书和毕业证原件,更意味着他得回到那个家,顺道再把卡和衣服还有简历等都备齐。
      也该面对现实了,金樽热着凉掉的饭菜回忆往事。
      “金樽,这次你参加的城园设计证书下来啦,班主任让你去领呢”
      “金樽,这是兼职费,唉,你又要打给父母啊”
      “金樽…你毕业后就留下来吧。”
      那年奶奶病重,父母说需要钱给老太婆治病,金樽为了老人尽早就医,边上学兼职,拮据到只为自己留下饭钱。
      再后来奶奶住院,父母怕花钱叮嘱金樽不要回来,省下车费可以给奶奶买两桶好奶粉。
      就在半年后的某天…
      金樽偶然从亲戚嘴里得知奶奶病重,当即买下一张最快的机票,当他殚精竭虑地回到家时,迎来父母劈头盖脸的指责:“坐飞机回来?那得多贵啊,有这个钱怎么没想着转给俺们?老太婆又没几天活了,花这冤枉钱干啥,早知道就不叫你回来。”
      算上飞机延误,下雨堵车 10个小时的路途,他翻过一坐又一坐大山,穿过一条条戈壁,彼时的金樽超过15小时米水未进,长期空腹导致胃里翻江倒海,咽部直达鼻腔的酸感伴着恶心,使他几乎站不稳。
      他再没力气反驳父母了。
      那天他颤抖的走进病房,奶奶攥着他的手,满眼不舍地说:“孙儿啊,住院费在…在枕头底下,你去去给俺交,阿奶有钱,孙儿每次回来咳咳咳,给阿奶的钱,都都替你攒攒…”
      一瞬间功夫,心电监护仪呈条直线,金樽知道这意味这什么。他同手同脚走出病房,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周围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摇摇欲坠的金樽回家发现,枕头下的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又被偷走了。
      奶奶下葬后没多久,许是怕遭报应,父母又瞒着金樽把老人生前物品全烧了。他们二人在老人生前蒙骗金樽,像蛭一样吸他的血,还到处宣扬自己儿子有很多钱,但不知道怎么来的。久而久之,村里人不免爱嚼舌根:“金樽你小子是个白眼狼啊!你爹娘明明说你小子可有钱啦,每个月给他们打两千块呢,你阿奶病成那样都不管,还得是你爸妈送上医院,你干什么吃的啊。”
      金樽咆哮的说:“那你去问问他们啊,他们都干了些什么!”
      金樽忍无可忍,将房产证撕成碎片彻底逃离这伤心之地。他知道父母可能没给奶奶花多少钱,没想到不但一分钱没花,反而还要把自己逢年过节孝敬老人的钱都偷走。
      毕业前夕,最让他意外的是还是发生了。
      父母再联系他回家时,金樽很烦躁,但脑海中一直有个微弱的声音在响,他们会承认自己的错误吗,会去墓前给奶奶道歉吗。
      可现实给他重重一击,他没能听到那声幻想的道歉,只等到一句命令他自立户主的警告,这也使金樽对父母最后的情分彻底消磨殆尽。
      他摇了摇头,从痛苦的思绪中回归现实
      那专心雕刻的少年很是赏心悦目,那种对着外界耳冲不闻,全神贯注的沉浸在一块块木头上,竟会不忍心打扰。
      金樽想记录下此刻,便拿出手机对着他拍照,谁料相机忘记关声音,咔嚓一声,徐尽欢别过头看他。
      金樽冲他笑:“Hello,小傻…饭热好了。”
      徐尽欢内心:偷拍被抓包不尴尬吗,脸撂地下才能说出“Hel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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