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神祭》一只木鸟

2、你小子当巫神不叫我？

　　是夜，天黑得宛若浓墨渲染一般，一声巨大的声响，将村民都惊得从睡梦中爬起来。
　　这道诡异又离奇的声音是从五神庙传过来的。众人皆面露难色，往巫神庙内赶。
　　…………
　　破旧的巫神庙内，火光摇曳，映照出诡异的身影。

　　“吾引神魂降世，福润人间。”顾玉披散着头发，身体以一种奇特的节奏颤抖着，口中念念有词，跳着一种扭曲而狂乱的舞蹈。庙内阴影幢幢，在漆黑的夜色衬托下，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砰”的一声巨响，庙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顾玉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舞蹈骤然停止，身体挺直，眼神变得空洞而悠远，声音也染上了一种非人的腔调：“无上巫神垂怜，降下法旨。尔等众生疾苦，沉疴缠身犹不自知，吾今以神法，救汝性命。”

　　赶来的村民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立当场，看着行为举止完全陌生的“阿木”。

　　“阿木！你疯了吗？你在干什么？！”一道尖利的女声划破寂静，是阿木娘。她看着女儿诡异的样子，又惊又怒。

　　“住口！”顾玉猛地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她，眼中仿佛蕴含着无形的威压，竟让阿木娘和周围的村民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恐惧，“凡俗之人，也配直呼神谕执掌者之名！”

　　她缓缓扫视众人，声音冰冷而空灵：“吾，乃承巫神意志，降临此身。尔等是否身缠恶疾，已有半月之久？是否额头发痛，咽喉瘙痒，脸颊燥热，咳喘不止？”

　　“是……是！”一旦牵扯到巫神，村民们极易被引导，有人下意识地就回答了。

　　“如是？”顾玉再次追问，声音抬高。

　　“是！”

　　顾玉半眯起眼睛，脸上是一种悲悯与威严混合的复杂神情，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众人。

　　“放肆！阿木，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名堂！巫神岂是你能随意亵渎的”年迈的村长终于拄着拐杖，但那双浑浊发黄的眼睛里满是质疑。

　　顾玉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冷笑，仿佛早已料到会有此一问。她缓缓张开双臂，宽大的破旧衣袖滑落，露出干瘦的手臂：“尔等肉眼凡胎，不识真神本相，亦是常情。也罢，吾便稍显微末神通，令尔等一见。”

　　她说着，步履飘忽地走出庙门。村民们不由自主地向两边退开，为她让出一条路。她站在庙外空地上，仰头望向漆黑如墨空中，缓缓伸出右手，五指张开，声音清越而具有穿透力：

　　“雨来！”

　　话音甫落，夜空中原本死寂的乌云仿佛听到了号令，迅速汇聚翻滚，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很快连成一片雨幕，哗啦啦地冲刷着大地。村民们惊呼着，纷纷伸手遮挡。

　　不等他们从降雨的震惊中回神，顾玉又猛地一挥手，指向不远处黑黢黢的山林：“风来！”

　　一股狂风应声而起，卷动着山林间的树木，发出巨大的哗哗声响，吹得众人衣袂翻飞，火把明灭不定。

　　紧接着，她双手结了一个古怪复杂的手印，声音变得越发空灵悠远：“吾神恩泽，赐福万物，生春！”

　　疾风骤雨之中，竟有点点粉色、白色的小花瓣不知从何处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带着一股淡淡的、奇异的香气，轻柔地落在村民们的头上、肩上。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之后，是彻底的爆发！

　　“巫神万岁！巫神显灵了！”有一人率先跪下，激动得声音颤抖嘶哑。

　　其余村民争先恐后地跪倒在地，磕头不止，高呼着“巫神万岁”、“神使恩德”。

　　“吾之神谕，此后谁还敢违逆？”顾玉厉声问道，目光如炬。

　　“不敢！不敢！”

　　顾玉唇角扬起一抹冰冷的笑意，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不远处林中那抹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黑影，默默比了个成功的手势。
　　顾玉一声令下，让村民折返回家，自己则再次回到巫神庙，用提前备好的碎柴搭了一个火堆。雨水将她的身体淋得透湿，此刻正冻得发慌。
　　不不一会儿，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段呈披着一件简陋的蓑衣溜了进来。他脱下蓑衣，几乎是虚脱般地直接瘫坐在地上，嘴唇发紫，脸上混着雨水和汗水，不断滴落，胸膛剧烈起伏着。

　　“辛苦了。”顾玉说道。

　　“累……累死我了……”段呈喘着粗气，“那三架临时的运风车……还藏在林子里，明天得去处理掉……”

　　顾玉点点头，这都是小事。如今最关键的第一步已经迈出，只要接下来用系统兑换的草药每日熬煮，让村民服下，十天之内应该就能控制住疫情。

　　“也得亏你想得出这么……这么损的招。”段呈缓过气来，忍不住笑道，将湿透的外袍脱下来架在火上烤。

　　顾玉也失笑摇头。她早就想到了装神弄鬼这个办法，但一直发愁如何展现“神迹”。
　　直到段呈告诉顾玉，他是个三级钳工，动手能力极强。制作几个依靠人力驱动的大型扇叶并非难事。
　　至于“万物生春”，不过是他们费尽心思从枯草堆里找来的零星野花，混合着沙子扬下来罢了。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而最无法控制的雨，却是天公作美，她早就观察到天气闷热，乌云积聚，算准了快要下雨的时机，感觉到雨点时才喊出“雨来”，造成了呼风唤雨的假象。
　　翌日清晨，巫神庙外黑压压挤满了村民，个个面容虔诚又带着病态的焦灼，等着顾玉施“神术”。
　　顾玉一夜未眠，早已用系统积分兑换了足够的黄麻、桂枝、杏仁、甘草等治疗伤寒的药材，在庙门口支起一口大锅熬煮。
　　她端起一碗深黑色的药汁走出庙门，目光扫过等候的村民，清冷开口：“此乃神巫赐下的圣水，饮下便可驱邪除病。每人一碗，依次来领。”有了昨夜的震慑，无人敢质疑，村民们都排队上前，接过药汁一饮而尽。看着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顾玉悬着的心就稍安了下来。
　　一连几日皆是如此，顾玉待在巫神庙中，村民偶尔会送来一些吃食。
　　只不过正当她每夜休憩时，总能感知到仿佛是有人在看她一样，可一睁眼，又什么都没有。
　　而段呈，他也是真的幸运，受伤过后还淋了一场雨，伤口就这般一步步好了，他去驿站看看有无来寻他之人。
　　第八日，顾玉正在啃着村民送来的面饼，庙门被人“嘭”地一声狠狠撞开。

　　是村里一个名叫凌花的妇女，她约莫四五十岁，此刻眼圈通红，眼皮肿得如同核桃，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那孩子双目紧闭，面色呈现出可怕的青紫色，呼吸微弱，露出的脖颈和手臂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疹子，触目惊心。

　　凌花一进来就疯了一样指着顾玉哭骂：“你这个骗子！妖女！你还我孩儿的命来！”

　　她的哭嚎声撕心裂肺。顾玉心头猛地一沉，立刻上前查看——这显然是严重的过敏反应，很可能是孩子对她药方中的某味药材过敏导致，她正想开口解释，庙外却传来一阵更加嘈杂的脚步声和喧哗声。

　　村长在一众村民的簇拥下，面色阴沉地走了进来。他先是扫了一眼凌花怀中奄奄一息的孩子，然后将锐利的目光定格在顾玉身上，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神使大人，老夫有几个疑问，还请神女大人为我等愚民解惑。”

　　顾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维持表面的平静。
　　“其一，”村长直指那孩子，“凌花家的娃娃，自饮用你的‘圣水’这几日后，便成了这般模样。起初我们还以为是圣水驱邪的正常反应，可如今他气息奄奄，命悬一线，你作何解释？”

　　顾玉心知绝对不能承认是药方问题，必须将其归因于“神力”作用。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依旧空灵：“此子体内邪毒最为顽固凶悍，已深入五脏六腑，盘踞骨髓之中。寻常圣水之力，需更强猛方能将其逼出体外。这些红疹，正是深藏之邪毒被神力逼出体表的征兆！此乃好转之兆，然过程确实凶险。”

　　这番说辞听起来似乎有几分道理，一些村民脸上露出将信将疑的神色，凌花的哭声也暂时止住了，惊疑不定地看着孩子又看看顾玉。
　　“其二，”村长步步紧逼，毫不动摇，“众人饮用圣水已逾八日，为何大多只是略感轻快，病痛却并未根除？神女之力，似乎并非如当初所言那般……立竿见影？”

　　“此言差矣。”顾玉从容应对，“邪毒盘踞非一朝一夕，圣水驱邪如潮汐推沙，清除往日邪毒需耗些时日。”
　　“可你还是骗了我们”村长道，他唇角扬起一抹冷笑：“既然您神力伟大，身负通天本事，能呼风唤雨、令万物生春，”他指向庙外，“那你若再能施展一次‘万物生春’的神迹，我们便心服口服。如若不能，”他眼神闪过狠厉之色，“那就证明你不过是用妖术迷惑我们！”
　　此言一出，所有村民的目光都半信半疑地落在顾玉身上，顾玉的心猛地一沉——她哪里来的本事再弄一次“万物生春”？
　　村长口中噙着一抹冷笑，顾玉急得心头乱跳。她该怎么办才好？她想到了段呈，可段呈已经出去了，而且不知何时才能回来。难道就要这样完了吗……
　　村长见她迟迟不说话，笑意更深了。
　　“来人，把她抓起来！”
　　“住手！”顾玉强作镇定，声音拔高，试图用最后的威严震慑众人，“亵渎神使，尔等不怕巫神降下雷霆之怒吗？！”
　　然而，此刻的村民们在村长的煽动和眼前“神迹”无法重现的怀疑下，之前的虔诚动摇了。
　　几个听从村长命令的壮汉略一犹豫，还是上前粗鲁地反剪住顾玉的双手。
　　“雷霆之怒？”村长嗤笑一声，走上前来，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讥讽，“现在你还敢假装巫神骗人？可笑！按村规，装神弄鬼、祸害村民者，处以火刑！”
　　顾玉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她奋力挣扎，但这具身体太过瘦弱，根本无法挣脱。她被推搡着，押出了巫神庙。段呈不知所踪，或许还在林中处理那些运风车，根本不知道庙里发生的巨变。
　　村民们在村长的指挥下，很快在村子中央的空地上用木柴搭起了一个简陋的祭台。顾玉被粗鲁地绑在中间的木桩上，脚下堆满了干燥的干草。
　　村长遣散了众人，只留下他和顾玉在此处。
　　村长笑了笑，上前一步，那笑容里满是沧桑和讥诮：“你本来不用死的，丫头。可你偏偏要搞这么一出——我活了六十多年，你以为我真信巫神？什么巫神降世，福泽人间？狗屁！信的人早就饿死了”
　　他啐了一口，继续道：“但这世道，需要它。村民愚昧，畏惧比道理更能管住他们。生了病，死了人，总得有个念想，有个由头。没有巫神就会乱。”
　　“要怪就怪你，吃了那些祭品，挡了我的道。”
　　顾玉暗骂一声，没想到啊没想到，她竟然栽到这里了。

　　“等等！我们为何不合作呢？”顾玉急切地说道，“我装作巫神，你替我打掩护，到时候得到的好处，你我二人平分——不，你七我三，如何？”
　　村长不屑的看了她一眼，虚伪的笑笑：“我可以独吞为何要与你平分，让你的巫神保佑你吧，孩子”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临了，将火棍扔到顾玉脚下的干草上。瞬间火焰升腾，想要吞灭顾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