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所向》江湖儿女2025

3、重逢

　　程子卿穿着熨烫妥帖的西装，走进了市中心一栋高档写字楼。这是一家业内很有知名度的设计公司，面试机会来之不易。

　　推开会议室厚重的木门，程子卿的目光落在长桌对面三位面试人员身上。下一秒，她的呼吸骤然停滞。

　　中间那个穿着利落套装、长发一丝不苟挽起，正低头翻阅着简历的人，正是海边的那个女人。

　　只是眉宇间没了那种飘忽的忧郁，取而代之的是沉静的、冷冽的干练。

　　程子卿感觉脚下的地面晃了一下，血液似乎瞬间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退得干净。她僵在门口，几乎忘了迈步。

　　女人恰在此时抬起头。

　　四目相对。

　　女人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汪深潭。只在程子卿身上短暂地停顿了半秒，随即转向身旁的男性面试人员，倾身低语了几句。

　　程子卿听不见她说了什么，只看到对方点了点头，随即女人便合上手中的文件夹，站起身，径直拉开椅子，步履从容地自后门离开了会议室。

　　面试官问了些什么，她答了些什么，全都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程子的思绪完全不受控制地飘回了一个月前——

　　海边带着咸腥味的风，长椅上女人吸烟时优雅的侧影，快餐店里金发男过分热情的笑容，自己冲动之下拉起的微凉手腕，自行车后座因急刹而猝然收紧的手臂，以及宾馆房间里那个猝不及防、带着烟草气息的吻……

　　“程小姐？你还有什么问题吗？”面试官的声音再次响起。

　　程子卿猛地回神，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没……没有了，谢谢。”

　　铅灰色的天空下起了细密的冷雨。程子卿没有带伞，颓然的走进雨幕里，任由冰凉的雨丝打在脸上，身上。她回头望了一眼雨幕中显得更加高耸的大厦，内心一片灰败。

　　完了。
　　她几乎能肯定，这场面试，连同她渴望的这份工作，都彻底完了……

　　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雨丝落在屏幕上，模糊了陌生的来电号码。程子卿迟疑地接起：“喂？”

　　“程小姐，我是维斯广告业务部经理。正前方辅道路口，有辆白色轿车，车牌号12321。打开副驾驶车门。”

　　电话里的女声干净利落，带着一丝熟悉感。——雨幕中，一辆白色轿车静静停在路边，尾灯昏黄，车牌赫然是12321。维斯广告？！正是她刚刚面试的公司！

　　“我不懂您的意思……”程子卿握紧手机。

　　“按我说的做，打开车门。”对方语气陡然加重，像一道命令。

　　程子卿本能地想挂断电话不予理会，脚下了却不听使唤，鬼使神差地，朝着那辆车走去。每一步都踩在湿漉漉的倒影里。她握住冰凉的车门把手，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

　　驾驶座上，女人侧过脸。
　　雨水在车窗上蜿蜒流淌，她的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有些模糊，但那双眼睛，沉静如旧，直直看向程子卿。

　　“上车。”女人的声音比电话里更清晰。

　　程子卿的手指扣紧了门框。一个月前宾馆房间的慌乱犹在眼前，她只想立刻逃离。

　　“雨下大了，快上车！”女人的目光扫过程子卿被雨水浸湿的西装外套和滴水的头发。

　　“不了，会弄脏你的车。”程子卿的声音很轻，带着自嘲。

　　“快上来！这里不能停太久。”女人几乎是压着焦躁，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我有话跟你说。”

　　引擎低沉的嗡鸣和着车雨水敲打车窗的噼啪声形成奇异的交响。一辆车不耐烦地按着喇叭从旁边驶过，溅起一片水花。

　　几秒钟的僵持漫长的像一个世纪。
　　终于，程子卿弯腰，坐进了副驾驶。

　　车厢内暖气开得很足，带着好闻的香氛味道……程子卿系好安全带，双手放在膝盖上，指尖冰凉，肢体僵硬……

　　女人重新挂挡，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雨刮器有节奏地左右摆动，刮开一片又一片模糊的水帘，沉默在暖烘烘的车厢里蔓延……

　　程子卿盯着路面倒映出的光怪陆离城市街景，喉咙发紧。
　　她到底要和自己说什么？
　　是质问自己一个月前的逃离？还是宣告面试的彻底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