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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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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微是第一次喝酒,她没敢喝太多。
中途她去了趟厕所。
一出来就撞见一对年轻的男女倚在门边抱着互相啃。
她尴尬地侧身绕过,想着等会落一下杂物间和许黎叶说一声,自己要先走了。
穿过一排包厢时,身侧忽然想起几道不怀好意的口哨声。
心跳骤然加速。
迟微头也不回,脚下步子加快。
身后那几人不依不饶地纠缠上来,直接挡住了她的去路。
“哟,还是个学生妹呢。”
“小美女,你怎么回事啊,头都不回就跑,我们有那么吓人吗?”
幽暗的灯光下,迟微看不清这几个人的模样,但知道自己应该是被无赖缠上了。
她攥了攥手心,努力平复心跳:“麻烦你们让开,我朋友还在等我。”
其中一个红毛男人一把搂住迟微的肩膀:“你朋友哪个包厢的,喊出来跟哥一块喝一杯。”
红毛靠过来的那一瞬间,酒臭味混合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腐败恶臭味直冲迟微的天灵盖。
她只觉得一阵恶心,猛地一把推开红毛,历声道:“滚开,别碰我!”
红毛酒喝上了头,被这么一激,瞬间恼羞成怒。
他直接上手把迟微往包厢里拖,嘴里还骂骂咧咧:“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这酒老子还非让你喝不可了!”
……
到了后半夜,包厢里的气氛推至高.潮,劲歌嗨曲震耳欲聋,男男女女推杯换盏,笑盈盈地打情骂俏。
一片糜.乱。
祁盛被吵的头痛欲裂,出来透口气。
他懒散地倚在门口,幽□□光打在他的脸上,切割出利落的线条。
指尖的猩红明明灭灭,烟雾缭绕中,祁盛夹着烟的手一顿。
他抬眸望向发出骚.动的来源处。
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正拽着一个女生往包厢里走。
女生破碎的哭喊声和男人含混的笑声交叠在一起,很快被淹没。
祁盛对声音的辨识度并不敏锐,但在这一刻,他莫名觉得这哭声有点熟悉。
……
迟微被一把甩到沙发上,望着那一张张蠢蠢欲.动的脸,她的心一下子坠入冰窖。
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凝固。
有人上来抓住她的胳膊,她还来不及反应,下一秒,红毛上来死死钳住她的下巴,拿起桌上的酒往她嘴里灌。
“等老子把你灌老实了,看你还……”
红毛话还没说完,头发被人猛地一拽,随后整个人被一拳抡倒在地。
红毛捂着脸,一个草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道身影便压.下来,一拳又一拳往他脸上砸。
那人下手极狠,完全不留余地,红毛一伙的几个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谁都不敢上前去帮忙。
红毛的惨叫声很快引来了不少人,彭扬也在其中。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那个一身戾气打红了眼的人不是祁盛吗?
彭扬一头雾水的冲进包厢:“我靠,阿盛这怎么回事?”
目光捕捉到一旁沙发上的女生,那不是那个叫迟微的女生吗?
女生头发凌乱,衣服前襟湿了一大片,她红着眼眶蜷缩在沙发的角落,胸口剧烈起伏着。
看到这一幕,彭扬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门口围着的人越来越多,红毛鬼哭狼嚎的声音响彻整个包厢。
彭扬上去拉住祁盛:“阿盛再打下去要出人命的。你先带她走,这里我来善后。”
……
一楼大门口。
外面不知何时下了一场雨,地上积了不少水洼,空气里混合着一股土腥味。
祁盛蹲在石阶上,嘴里叼着根烟,一只手拢着火机点烟。
夜里风大,他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点燃。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侧眸去看手上的伤。刚在包厢的时候,那红毛不知从哪摸到个碎啤酒瓶,幸好他反应快,用手挡了一下。
手背上划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血肉外翻,鲜红的血淌过皮肤滴落下来。
祁盛常来这片玩,知道马路对面有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
他直起身子,抬眸。
旁边的路灯下立着个单薄瘦弱的身躯。
女生抱着肩,头垂着,亦步亦趋地往马路边走。
祁盛眯着眼,懒洋洋地叫住她:“喂,去哪?”
见没得到回应,祁盛几步跨下石阶,挡在她面前。
“这片乱得很,刚才的事你是还想……”
后面的话悬在舌尖硬生生止住了。
因为他看见她又在流泪。
少女眼尾泛红,湿漉漉的睫毛上蒙着一层水雾,她死死咬着唇,神情隐忍倔强。
这是祁盛第二次看见她哭,但这一次明显和白天那次不一样。
清凌凌的眸子干净剔透,看不清一丝欲.念,倒映出他满是戾气的脸。
一股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
祁盛别过头,再开口语气已经放缓了许多:“不想再被骚扰,就老实在这等我会。”
几分钟后,祁盛提着一袋药过来。
他拿出一盒药递到迟微面前,“拿着。”
迟微呐呐地接过,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又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兑水吞一片。”
见她仍是一脸懵,他目光停到她脖颈处,上面起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疹子,耐着性子解释:“你酒精过敏了。”
迟微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脖子,难怪从刚刚开始她就觉得哪里难受。
她接过水,抿了抿唇:“谢谢。”
吃完药,迟微眼角瞥到祁盛垂落到身侧的手背有一抹触目惊心的红,但一想到他白天对她说的那些话,忍了忍,终是什么都没说。
她不想再自取其辱一次。
此时已是后半夜,街上的小摊陆陆续续都收了摊,只有一家卖烧烤的摊子还支在那。
空旷的街道上没有一个行人,偶有几辆车飞速驶过,刺耳的鸣笛声划破寂寥的夜空。
迟微收回视线,掌心贴着矿泉瓶身,来回摩挲。她再一次开口向他道谢:“刚刚的事真的很谢谢你,很晚了我先回去了,再见。”
话是这么说,可脚步却很缓慢。
她知道彭月的性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她这吃瘪,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放过她。
而且她听说彭月背后是有靠山的,那么就注定她不会被祁盛三言两语的警告吓到。
彭月肯定还会想着法子整她,而以她现在和祁盛这寥寥无几的交集,根本不足以让她安然过到高考。
以退为进。
既然他不喜欢目的性太强,那就换一种方式。
迟微在心里默念,一步,两步,三步……
“喂。”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赌赢了。
迟微转身,睁着一双漆黑的瞳眸看向他,问:“怎么了吗?”
昏黄路灯下,少女站在光亮处,少年的身影隐在黑暗里,从头顶落下来的光线像是在两人之间划上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线。
一阵寒风袭来,卷起一地的尘土,迟微听到暗处那人不紧不慢的点了一根烟。
祁盛呼出一口白雾,漫不经心开口:“白天帮你好歹还知道请我吃饭,这么快就学会忘恩负义了?你拿老子当冤大头?”
既然他装傻,迟微也跟着装傻。一副全然忘了白天那点不愉快的样子。
她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头发,开口问:“那你想吃什么?”
祁盛没说话,叼着烟,迈着懒散的步子往马路上走。
迟微跟在祁盛身后。
穿过马路,祁盛的步子停在那家烧烤摊前。
看样子应该是在这吃了。
老板娘问他们:“几个人啊?”
迟微答:“两个。”
“两个人你们就坐这吧。”
老板引着两人来到一张小桌子前,然后拿了一张菜单递给祁盛。
祁盛靠在椅子上,姿态闲散,拿着笔在上面勾勾选选,目光都不带在价格上停留的,俨然一副少爷做派。
祁盛点完后,把菜单移到迟微面前,迟微略微扫了一眼打勾的地方,心下松了口气。
还好,不算太贵,她还买得起。
迟微把菜单还给老板:“就先点这些吧,不够我们再加。”
老板走后,徒留两人,一时无言。
这个点,烧烤摊里没什么客,除了迟微这一桌,旁边还有一个大点的圆桌,男男女女大概坐了六七号人。
大概都喝上了头,兴致来了,嘴里说话也没个把门。
不知谁开了个头,同行的人纷纷接嘴附和,荤话黄段子满天飞。
迟微听得耳根发烫,只好尴尬地盯着别处看。
侧眸时瞥见祁盛窝在椅子里,听见了那些话脸上没有一丝燥意,一副神态自若地神情,玩着手里的手机。
因为下过一场雨,烧烤摊支起了红色的大雨篷,迟微都快把那块红布盯出窟窿来,也没见他有开口的意思。
于是,迟微主动挑起话题:“你手上的伤要不要处理一下,不然会感染。”
祁盛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
迟微怕他又觉得自己怀着别样的心思,正想找补,就见他把受伤的那只手抬上来,懒散开口:“行呗,你给我处理。”
……
原本迟微和他是面对面坐着的,为了方便给他处理伤口,迟微将椅子挪到他身旁。
药一直被祁盛甩在桌子上,迟微伸长手臂把袋子够过来。
打开袋子时迟微看了一眼,买得还挺齐,看样子经常受伤。
迟微先用碘酒给伤口消毒,然后再用新的棉签把软膏一点点涂抹在上面。
女生垂着头,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形成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双唇抿着,神情专注认真。
动作轻缓娴熟,看样子经常干这种事。
祁盛忽然想起白天彭月欺负她时的场景,以及彭垚在他耳边说的那些话。
“这迟微是这个学期才转到明贤的,也不知道怎么惹到了彭月那伙人,三番五次被她们找麻烦。”
……
祁盛的视线没来由地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女生面色沉静,全然没了刚刚被混混纠缠时的惊慌和无助,除了眼角还残留一丝若有若无的红。
换做别的女生遇到这种事,估计早哭晕过去了,偏她睁着一双清凌凌的双眸,倔强的不肯让眼泪掉下来。
到底得隐忍成什么样,才能连哭声都是压抑的。
“知道我是谁吗?”
他冷不丁开口,迟微握着棉签的手一顿,但很快又继续手中的动作。
她摇了摇头,装傻:“不知道。”
“那怎么在食堂被欺负了知道往我身后躲?”
迟微只好硬着头皮答:“可能你看着像好人吧。”
祁盛名声在外,背后说他混说他坏的都有,偏他又长着张混不吝的脸,行事作风乖戾,怎么看也和好人两字不沾边。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评价他。
“祁盛。”
他扯了扯唇角:“现在知道了?”
迟微眼睫颤了颤,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听出了话里的嗤意。
她以为是自己的小心思被看透,神情变得有些紧绷。她提了一口气,沉沉地道:“嗯,知道了。”
她的表情被祁盛尽收眼底。
他看着少女憋的泛红的侧脸,不知怎的忽然来了兴致。
他叼着烟,挑了挑眉:“行,你喊一遍我听听。”
虽然她对祁盛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但真叫她从嘴里喊出那两个字,又没来由地让她产生股羞耻感。
“祁盛。”
迟微喊的声音很小,两个字在她舌尖滚了又滚,甚至盛字还喊劈了音。
她喊的扭捏,自然也没发觉这嗓音听到人耳朵里莫名有种撒娇的意味。
换以前祁盛是最听不得这种让人起腻的声音,偏偏这声音的主人还一脸正气,全然没有要撒娇的意思。
这更让祁盛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头顶的灯泡在空中摇摇晃晃,断断续续有穿堂风吹进来,雨棚上的雨珠顺着棚沿滑落下来,滴进地上的水洼中,泛起些微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