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炒栗子》季子宋

22、第 22 章

　　第十九个故事

　　徐薇看着手中的结婚证，红底照片上她和顾景川并肩而坐，两人脸上都挂着标准的微笑，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疏离。这是他们“结婚”的第三天，而实际上，他们才认识不到一个月。

　　“把这杯蜂蜜水喝了，昨晚应酬喝多了吧？”徐薇将玻璃杯放在书房桌上，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顾景川从笔记本电脑前抬起头，揉了揉太阳穴：“谢谢。你怎么知道...”

　　“茶几上的解酒药少了两粒，垃圾桶里有醒酒汤的包装盒。”徐薇指了指门外，“作为你的‘妻子’，观察这些是基本功课。”

　　顾景川微微一愣，随即轻笑：“看来我找了个很专业的合作伙伴。”

　　三个月前，徐薇绝不会想到自己会和一个几乎陌生的男人结婚。那时她还在为父亲的医药费发愁，白天在公司做设计，晚上接私活画图，仍然凑不齐手术费。

　　就在她走投无路时，大学同学林媛给她介绍了个“赚快钱”的机会——假结婚。

　　“顾景川，32岁，科技公司CEO。家里催婚催得紧，但他不想谈恋爱，就想找个靠谱的人形婚。签三年协议，报酬足够你付清伯父的所有医疗费还有剩余。”林媛当时这样介绍。

　　徐薇本来想拒绝，但看着病床上日渐消瘦的父亲，最终还是点了头。

　　见面那天，顾景川直接带来了婚前协议：“徐小姐，我知道这很冒昧，但我的情况林媛应该已经跟你说了。我需要一个妻子来安抚家人，你可以得到经济上的补偿。我们互不干涉私生活，三年后和平离婚。”

　　他的直白反而让徐薇安心。于是，在见过双方家长后，他们迅速领了证，搬进了顾景川名下的一套高级公寓。

　　同居生活比想象中更...相敬如宾。顾景川忙工作，经常早出晚归；徐薇辞了工作，专心照顾术后的父亲，空闲时间接些设计项目。两人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像合租的陌生人，各自有各自的卧室和空间。

　　直到周五晚上，顾景川的母亲突然来访。

　　“景川，薇薇，惊喜吗？”顾母提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听说你们领证后我就想来了，怕打扰你们新婚燕尔。今天刚好路过，就上来看看。”

　　徐薇和顾景川面面相觑，后者很快反应过来：“妈，您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们好去接您。”

　　“接什么，我自己有腿。”顾母边说边往里走，目光在客厅里扫视，“不错不错，总算有点家的样子了。就是太干净了，不像人住的。”

　　徐薇心里一紧。为了保持距离，她和顾景川约定公共区域不能放私人物品，所以客厅整洁得像是样板间。

　　“薇薇可爱干净了，我随她。”顾景川自然地搂住徐薇的肩膀，动作亲昵得让她浑身一僵。

　　顾母满意地点头，突然又问：“对了，你俩的卧室在哪？我给你们带了套真丝床品，铺上看看合不合适。”

　　徐薇的心跳差点停止。她和顾景川分房睡的事绝对不能暴露！

　　顾景川却面不改色：“在主卧。妈您先坐，我去给您倒水。薇薇，陪妈去看看床品。”他轻轻推了徐薇一把，眼神暗示她配合。

　　徐薇只好硬着头皮带顾母走向主卧——实际上是顾景川的房间。推开门，里面整洁得几乎没有人气。

　　“景川的东西怎么这么少？”顾母疑惑地问。

　　“哦，我、我强迫他断舍离，把不用的都收起来了。”徐薇急中生智，“而且我有点洁癖，看不得到处是东西。”

　　顾母笑了：“好好好，有人管着他就好。这小子以前房间乱得下不去脚。”

　　趁顾母铺床品的功夫，徐薇溜回客厅，对顾景川低声道：“你妈要住下！”

　　顾景川皱眉：“多久？” “说至少周末两天...”徐薇欲哭无泪，“而且她坚持要睡客房，那是我的房间！”

　　顾景川揉揉眉心：“今晚你得睡我房间了。” 徐薇瞪大眼睛：“什么？” “不然呢？告诉我妈我们刚结婚就分房睡？”顾景川压低声音，“协议第三条：在必要时配合对方在家人面前扮演恩爱夫妻。”

　　徐薇无言以对。确实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

　　于是那天晚上，徐薇抱着自己的枕头和被子，忐忑不安地走进了顾景川的卧室。

　　“你睡床，我打地铺。”顾景川已经铺好了地铺，态度自然得像是在讨论工作。

　　徐薇有些过意不去：“还是我睡地铺吧，这是你的房间。” “别争了，睡吧。”顾景川关掉大灯，只留一盏小夜灯。

　　黑暗中，两人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徐薇紧张得睡不着，翻来覆去。

　　“睡不着？”顾景川突然问。 “嗯...有点认床。” “要聊天吗？听说聊天有助于睡眠。”

　　于是他们开始聊起来，从各自的大学时代聊到工作趣事，从喜欢的电影聊到旅行经历。徐薇发现顾景川不像表面那么冷漠，他幽默风趣，见识广博，和她印象中的科技直男完全不同。

　　“其实，我之所以找人形婚，是因为之前被催婚催怕了。”顾景川突然坦白，“我妈一年给我安排三十场相亲，最夸张的时候一天见三个。”

　　徐薇轻笑：“理解，我爸生病前也天天催我结婚。” “那我们现在算是互相解救？”顾景川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不知聊了多久，徐薇渐渐进入梦乡。这是父亲生病以来，她睡得最安稳的一夜。

　　第二天早晨，徐薇被煎蛋的香味唤醒。她走出卧室，看到顾景川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顾母在一旁指导。

　　“薇薇醒啦？快来尝尝景川做的早餐，他可是难得下厨。”顾母笑眯眯地招呼。

　　徐薇惊讶地看着顾景川熟练地翻煎蛋，完全不像个厨房新手。

　　“大学时留学，练就了一身生存技能。”顾景川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将煎蛋装盘，“尝尝看，我妈说这是她的独门秘方。”

　　早餐桌上，顾母突然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总不能领个证就完事吧？”

　　徐薇被问住了，看向顾景川。

　　顾景川面不改色：“正在筹备，薇薇想要海边婚礼，我们在找合适的场地。” “好好好，海边好，浪漫。”顾母满意地点头。

　　送走顾母后，徐薇长舒一口气：“总算过关了。” 顾景川却皱眉：“还没完，婚礼的事得提上日程了，不然我妈会一直问。”

　　于是，两人开始“筹备婚礼”。周末一起去试婚纱，看场地，选请柬。每次都要在家人面前装出恩爱甜蜜的样子。

　　渐渐地，徐薇发现顾景川不为人知的一面：他会记得她喜欢的婚纱款式，悄悄买下来给她惊喜；会在她试高跟鞋累的时候，自然地蹲下身帮她揉脚踝；会在家人面前细心地为她夹菜，记得她所有的口味偏好。

　　而顾景川也发现，徐薇不仅长得漂亮，还聪明体贴。她会在应酬前为他准备解酒药，在他熬夜工作时默默端来热牛奶，在他感冒时熬一锅恰到好处的姜汤。

　　一次，顾景川带徐薇参加商业晚宴。席间，一个竞争对手故意刁难：“顾总新婚燕尔，怎么不带夫人多出来走走？该不会是感情不好吧？”

　　徐薇立刻挽住顾景川的手臂，笑得温婉：“是我不喜欢应酬，景川体贴我才少带我出来。不过今天见到各位很荣幸，我敬大家一杯。”她举杯一饮而尽，既化解了尴尬，又给了对方面子。

　　回去的车上，顾景川真诚道：“今晚谢谢你。” 徐薇微醺，靠在车窗上：“不客气，协议第五条：在公共场合维护对方形象。”

　　顾景川看着她泛红的脸颊，突然问：“只是协议吗？” 徐薇一愣，没有回答。

　　那晚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顾景川开始主动关心徐薇父亲的病情，联系专家会诊；徐薇也会在顾景川加班时，特意做好夜宵送到公司。

　　但他们都不敢承认，某种超出协议的感情正在悄然滋生。

　　转折点发生在顾景川生日那天。徐薇亲手做了蛋糕，准备了一桌菜，等到深夜却不见人回来。打手机也关机。

　　就在她焦急万分时，医院打来电话：顾景川出车祸了！

　　徐薇慌忙赶到医院，看到顾景川左臂打着石膏，脸上有擦伤，但精神还好。

　　“没事，就是小伤。”顾景川安慰她，“司机酒驾追尾，我运气好只伤了胳膊。”

　　徐薇的眼圈却红了：“你吓死我了...” 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仅仅把顾景川当作协议丈夫了。

　　顾景川住院期间，徐薇天天去照顾他。喂饭擦身，无微不至。同病房的人都羡慕地说：“顾先生，你太太对你真好。”

　　顾景川看着忙碌的徐薇，眼神越来越柔软。

　　出院回家那天，徐薇扶着顾景川进卧室，却被他轻轻拉住。

　　“薇薇，我们谈谈。”顾景川的神情异常认真。徐薇心跳加速：“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 顾景川摇头：“我想修改我们的协议。” 徐薇一愣：“修改什么？” “把三年期限去掉。”顾景川凝视着她的眼睛，“我不想三年后和你离婚了。”

　　徐薇呆住了，心跳如鼓：“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再清楚不过。”顾景川握住她的手，“我开始以为这只是场交易，但我发现我越来越在乎你。会想着你吃饭没有，会期待每天回家看到你，会嫉妒那些给你发消息的异性...”

　　他深吸一口气：“我知道这很突然，你可以不用立刻回答。但我希望你能考虑，让我们的婚姻成为真正的婚姻。”

　　徐薇的眼泪夺眶而出。这些日子以来，她何尝不是也动了心？只是不敢承认，怕一厢情愿，怕破坏协议。

　　“我也...不想离婚。”她哽咽着说。

　　顾景川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将她拥入怀中：“那我们从今天开始，正式谈恋爱？”

　　徐薇破涕为笑：“哪有人先结婚后谈恋爱的？” “我们啊。”顾景川轻吻她的额头，“我们要开创先河。”

　　于是，这对“合约夫妻”开始了一场奇特的“婚后恋爱”。他们会像普通情侣一样约会看电影，牵手逛街，也会因为小事争吵，再甜蜜地和好。

　　顾景川学会了记住所有纪念日，准备惊喜礼物；徐薇则发现这个表面冷漠的男人，其实有着细腻浪漫的一面。

　　一年后，他们在海边举行了迟来的婚礼。这次，红底照片上的笑容不再疏离，而是洋溢着真实的幸福。

　　婚礼上，顾景川在致辞中说：“很多人都说先婚后爱不靠谱，但我想说，爱情没有固定公式。我很幸运，遇到了最好的合作伙伴，也是最好的爱人。”

　　徐薇笑着接话：“而我很幸运，嫁给了我的合约丈夫，也嫁给了爱情。”

　　台下的亲朋好友纷纷鼓掌，顾母更是擦着喜悦的眼泪。

　　夜晚，新婚夫妻手牵手在海边散步。月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徐薇问，“你直接拿出婚前协议，公事公办的样子。” 顾景川轻笑：“那现在呢？” 徐薇靠在他肩上：“现在是我爱的人。”

　　海浪声声中，他们相拥而吻。从合约开始的故事，最终以真心相守结局。

　　爱情最美的样子，或许就是在不经意间，发现那个原本陌生的人，早已成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在婚姻的殿堂里，他们重新相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