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意窃窃私语》别絮

29、第二十九章

　　黎榅顺着迟肆与的目光，看到了书架顶层密密麻麻的书。
　　她犹豫片刻，抬步往书架的方向走：“那我等你吃完药睡着了再走吧，你想听什么？专业书可以吗？”

　　“童话书，”迟肆与看着她的背影，“从右往左找。”
　　黎榅指尖虚虚放在书架上滑动，片刻后，从靠右的位置抽出一本小众的童话书：“这都能找到，迟肆与，你家书架上的书种类好全！”

　　迟肆与“嗯”了声，低声问：“喜欢？”
　　“喜欢，”黎榅眨了眨眼，“有自己的小型图书馆也太幸福了。”
　　“那你以后可以来借。”

　　黎榅顷刻抬头看向他：“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小少爷别开眼，“但你要记得还。”
　　“还是算啦，我去图书馆借就好，”黎榅搬了个小凳子坐下，低头翻了翻那本童话书，“你有想听的故事吗？”

　　迟肆与随便报了个数：“目录第三篇吧。”
　　“好，”黎榅依言翻到对应的页数，“《麦田里的金翅蝶》，那我开始了哦。很久之前，云麦镇的田埂边，住着小毛毛虫茸茸……”

　　没读几句，突然被迟肆与打断：“黎榅。”
　　“嗯？”
　　“我有点听不清。”
　　“是我声音太小吗？”
　　“不是，”迟肆与往被子里缩了缩下巴，“你离太远了。”

　　“……哦，”黎榅把凳子往前移了移：“这样可以吗？”
　　“才挪了几厘米？”迟肆与不满，“再近一点。”
　　黎榅好脾气的又移近一些：“这样呢？”
　　不满的语气加重：“你想和我玩千里传音？”

　　“……”
　　黎榅搬着凳子，大步走到他床边，再次露出询问的表情。
　　小少爷总算屈尊点了点头。
　　黎榅松了口气，垂眸读起来。

　　“云麦镇的田埂边，住着小毛毛虫茸茸。它灰扑扑的，爬得很慢，总被附近的蜻蜓嘲笑像会动的泥巴，蜜蜂也说它永远飞不起来。可茸茸见过麦田上空的金翅蝶，心里悄悄盼着：我也要长出那样的翅膀。

　　夏天的暴雨把茸茸冲进深色的泥坑，它拼命爬回草下；蜗牛劝它别折腾，但它没停下，每天啃三叶草攒力气。秋天，茸茸在高高的狗尾草上结茧，丝线被风吹断就重新吐，在黑暗里忍着恐惧等蜕变。

　　终于，茧裂开了。茸茸展开翅膀——边缘镶着金边，翅面像麦田波浪，阳光一照闪着金芒，它真的变成了金翅蝶！田埂上的蜜蜂和蜻蜓都看呆了。

　　后来，茸茸常停在田埂边，对小毛毛虫说：别怕自己爬的慢，总有一天，你也能带着光飞过麦田。”

　　……

　　故事很短也稍显幼稚，但念完后，黎榅心里却罕见的泛起涟漪。
　　虽然知道自己在一直往前，但来西大这么久，她也不是没有泄气的时候。

　　比如上课要认真听讲，考试要复习很久，却还不如有些同学裸考的成绩高；比如英语口语有口音，即使在心里一遍遍练习，上课念课文还是会出丑；比如之前没接触过电脑，同学们几分钟能完成的操作，她要偷偷查很久的教程，才能勉强跟上进度；比如第一次交课程论文，她花了整整一周才写完，却被老师点名说，有些同学连基本格式都不懂。

　　她不是没有情绪，但有太多事情要做，有太多东西要学，她连难过的时间都没有。
　　但现在，她随手一翻，翻到的这个再简单不过的童话故事却告诉她，别怕自己爬的慢，总有一天，你也能带着光飞过麦田。

　　……

　　黎榅吸了吸鼻子，下意识抬头，倏然对上迟肆与的目光。
　　刚才还准备睡觉的男生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正一瞬不瞬盯着她看。

　　对上她的眼睛后，他又不动声色的撇开视线，拿起桌边的药扔进嘴里。
　　“迟肆与，”黎榅问，“这本书你之前看过吗？”

　　“没有，”迟肆与嫌弃的说，“太幼稚，就听听解解闷。”
　　“那……”
　　“小时候学校发的。”

　　“哦，”黎榅弯了弯眼睛，“那你好会保存书哇，这么多年竟然还和新的一样。”
　　她边说边又随手翻了翻，发现书里面的其他故事也都很有深意，有的旁边还有简单又好看的插画。

　　“反正留着占地方，”迟肆与看了她一眼，“你想要送你了。”
　　“真的？”

　　小少爷眉梢一挑，做出一副“我闲的没事骗你干嘛”的表情。
　　“我很喜欢这本书，那就不客气啦，”黎榅唇角弧度加深，“谢谢你，迟肆与。”
　　“……”

　　头顶上的灯洒下暖黄的光，映出女生唇角浅浅陷进去的梨涡，像刚剥开的橘子糖心，恬静又澄澈。她似乎一直没意识到，自己这样盯着别人看时，眼睛特别亮，像盛满了揉碎的星光。

　　心尖似乎又被羽毛轻轻刮了下，接着是一声重过一声的心跳。迟肆与垂下眼，倏地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睡了。”

　　……

　　因为担心迟肆与不退烧，黎榅没回学校，去一楼客厅待了一会儿，打算等他退烧了再回去。
　　约莫一个小时后，她又去了趟二楼，伸手探了探迟肆与的额头。
　　食指和中指碰到细细密密的汗，温度也明显降低，没之前那么烫了。

　　黎榅总算松了口气。
　　正要收回来，床上的男生突然睁开了眼。
　　那双黑棕色的眼睛里原本写满了防备和疏离，却在看到面前的人时愣了一下，几秒后，眸底漾开细细碎碎的光。

　　迟肆与喉结滑了滑，低声问：“你在干什么？”
　　“看看你还烧不烧，”黎榅很快撤回手，“应该没事了，你继续睡吧，我先回学校啦。”

　　迟肆与抬起手，动作有些迟缓的碰了下额头被黎榅碰过的位置，而后把手放回身侧，无声捻了捻指尖。

　　他过了好几秒才问：“地铁末班车时间早过了，你怎么回？”
　　“不会，”黎榅把手机里延时运营的公告给他看，“今天除夕，2号线和5号线都到凌晨两点的。”
　　“……”

　　迟肆与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几秒，突然轻轻嘶了一声，抬手揉了揉额角的位置。
　　黎榅立刻问：“怎么了？”
　　“……头突然有点痛，”迟肆与声音比之前弱了不少，“感觉后半夜还会烧。”

　　“……啊？”
　　“我上次发烧上初中，”小少爷后仰躺倒，有气无力的说，“断断续续烧了两天。”

　　黎榅默了默：“你不是说从没发过烧吗？”
　　“哦，”迟肆与想了想，“可能刚才烧糊涂，记忆错乱了。”
　　“……”

　　床上的人半闭着眼，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湿，眉头紧紧拧着，又微微裹紧了面前的被子，似乎被高热和头痛折磨的很是痛苦。

　　黎榅顿住脚步：“那我借宿一晚可以吗？”
　　迟肆与很快说：“一楼浴室有新毛巾和洗漱用品。”

　　“好，”黎榅看了他一眼，“那你再量量体温，我去倒杯热水。”
　　她很快下楼去了饮水机那边，边接水边打开手机，搜索发热头痛应该怎么缓解。
　　翻了几条帖子后，黎榅去浴室拿了条新毛巾，用温水打湿叠成方块，和热水一起拿上了二楼。

　　她把毛巾递给迟肆与，抬手指指他的额头：“敷一下可能有用。”
　　迟肆与“嗯”了声，把温度计递给黎榅，顺从的接过毛巾敷在自己额头。

　　黎榅看了眼，37.8℃。
　　“退很多了，但还是有点低烧，估计明天就能好全了。”黎榅问，“你头还疼吗？”
　　“嗯。”

　　“我刚才看了篇帖子，说如果头疼的厉害，揉揉耳朵尖很有用，”黎榅抬手做了个示范的动作，“你可以试试。”
　　“我胳膊抬不起来。”
　　“……”

　　迟肆与盯着她的表情看了几秒，突然偏过头，唇角在黎榅看不见的地方轻轻勾了勾，喉底溢出一声极轻的笑。笑完后，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片刻后轻咳了声：“已经好多了。”

　　黎榅总算松了口气：“那你休息吧，我先下楼啦。”
　　她来之前在宿舍洗过了澡，此刻只简单洗漱了一下，便回了自己之前住的房间。

　　房间依旧很整洁，完全没有住过的痕迹，甚至连空调遥控器的位置都没变。
　　黎榅简单打扫了一下，把被子铺开坐在床边，漫无目的的刷了会儿手机，又看着窗外发了会儿呆。

　　此时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外面的鞭炮声比之前小了很多，但她依旧没什么困意。正点开视频，想把今晚没看完的电影看完，余光突然瞥见窗外有东西闪了闪。
　　黎榅偏过头，发现是一支很小的烟花。

　　一道人影站在窗边，长腿微弯，被月光勾勒出利落的剪影。他左手捏着烟花的细柄，右手拢着打火机护风。
　　“咔吧”一声，拇指按亮火苗。

　　引线“刺啦”一声燃起来，金红色的火花从棒尖窜出，炸开细碎的光团。男生手腕轻轻转动，火花便顺着他的动作，在空中划出半圈温柔的光弧。
　　“仙女棒，”他手撑着窗台，微微往前探了探身，低声问，“要不要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