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坠星的回响（BG）》夕工

6、 ‘自我选择’的命运

　　夕阳的余晖将整个玻璃温室染成了玫瑰一般的深红色，长桌上的魔法光球随之变得更加明亮。在场的纯血家族成员们虽然还在矜持地品茶，但目光都有意无意地飘向了主座。按照惯例，作为东道主，莫托纳利·罗文将在宴会结束前分发给孩子们的“回礼”。
　　对于身家深不可测、掌控着庞大魔法船队的罗文家族，大家都在暗暗期待：会是妖精打造的银器？还是某种稀有的炼金护符？
　　莫托纳利轻轻拍了拍手。空气中发出几声轻微的爆响，一排衣着考究的家养小精灵恭敬地走了过来。它们手里托着深蓝色的天鹅绒小袋子，袋口系着银色的丝线，上面绣着罗文家族的家徽——一棵智慧之树。
　　袋子被分发到了每一个孩子手中。沉甸甸的，手感有些凉。
　　西里斯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扯开了绳子。他把手伸进去，期待摸到什么好玩的恶作剧道具，或者是金灿灿的加隆。然而，当他把手拿出来时，表情凝固了。
　　躺在他手心里的，既不是宝石，也不是黄金。那是一块灰扑扑的、未经打磨的原矿石。它的表面粗糙甚至有些割手，棱角分明，看起来就像是随手从路边捡来的碎石。唯有在对着夕阳仔细观察时，才能看到石头的核心深处，隐隐闪烁着一种幽蓝色的、如同遥远星辰般的微光。
　　“这是什么？”西里斯皱起眉头，把石头举高，对着光晃了晃，语气里满是不加掩饰的失望，“一块破石头？”
　　他这句率直的大实话，几乎代表了在场所有孩子的心声。卡罗家的双胞胎甚至发出了几声嗤笑，准备把它当石头扔着玩。
　　然而，长桌另一端，一位身穿黑色长袍、眼神阴鸷的中年巫师猛地站了起来。那是赫伯特·伯克的父亲，也是翻倒巷那家著名的“博金-博克”魔法商店的合伙人之一。他对古代魔法物品有着鬣狗般敏锐的嗅觉。
　　“梅林的胡子……”老伯克的声音因为过度激动而变得干涩，“这纹理……这种魔力的回路……这是一块星纹护石原矿？不，不仅仅是星纹护石……”
　　他快步走到自己儿子身边，夺过那块石头，颤抖着手掏出一只单片放大镜。 “这里面……天哪，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盾构回路’。这是一种在古代被广泛使用，但在现代已经绝迹了的 ‘北海星辰’！”
　　全场瞬间哗然。
　　“北海星辰？”一位罗齐尔家的长辈惊呼，“就是那种传说中能抵挡一次致死级别攻击，然后才会碎裂的护身符？”
　　“没错。”老伯克抬起头，眼神狂热地盯着莫托纳利，“而且这是原矿！这意味着它里面的魔法是‘活’的，是可以成长的！这种东西在黑市上……不，这东西根本有价无市！罗文先生，您竟然给每个孩子都送了一块？！”
　　此言一出，原本还带着几分轻视的纯血族长们，目光瞬间变了。他们看向莫托纳利的眼神，从审视变成了敬畏，甚至带着一丝深深的忌惮。
　　随手送出一整袋价值连城的、绝迹的战略级魔法物资。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慷慨，这是一种不动声色的、绝对实力的碾压。这在无声地宣告：罗文家族掌握着你们无法想象的资源渠道和古代秘密。
　　在一片震惊与骚动中，唯有雷古勒斯保持着冷静。虽然他也惊讶于这块石头的价值，但他的本能让他关注到了另一个被所有人忽略的盲点。
　　他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同龄人：

　　??西里斯和自己 （布莱克家）。
　　??索罗斯·诺特（Thoros Nott，那个总是低着头、沉默寡言的瘦削男孩）。
　　??阿提库斯·埃弗里（Atticus Avery，刚才一直在试图和亚克斯利家搭话的混小子）。
　　??埃文·罗齐尔（Evan Rosier，金发碧眼，眼神高傲，正把玩着那块石头）。
　　??莱桑德拉·亚克斯利（Lysandra Yaxley，那个冷着脸的女孩）。
　　??赫伯特·伯克（Herbert Burke，正一脸崇拜地看着父亲鉴定石头）。
　　??以及那一对令人不适的阿米库斯 & 阿莱克托·卡罗（Carrow）兄妹。

　　雷古勒斯的心中微微一沉。全部都是“纯血”。全部都是古老的斯莱特林世家。而且，年龄全部集中在七到八岁之间。
　　他在谋划什么？
　　此时，莫托纳利·罗文终于开口了。他对周围成年人的惊叹恍若未闻，那双洞悉一切的深邃眼眸，温和地看着那些一脸困惑的孩子们。他的目光在划过西里斯和雷古勒斯时，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停留，带着某种意味深长的期待。
　　“这块石头，来自罗文家在北海深处的一座隐秘矿山。”莫托纳利缓缓说道，他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喧闹的花园瞬间安静下来。
　　“现在看起来，它很普通，甚至丑陋。但它内里藏着最璀璨的魔法光芒，需要你们自己未来去学习知识，亲手去打磨。”
　　他站起身，走到孩子们中间，像是一位正在讲课的教授，而非一位炫富的商人。
　　“更重要的是，”莫托纳利继续说道，语调变得庄重，“每一块矿石里，都沉睡着一个古老的防护魔法。它现在是休眠的。你们的成长、你们的经历、你们自身的魔力，都会像雕刻刀一样，一点点唤醒它、塑造它。”
　　他低下头，看着西里斯手中那块被他嫌弃的石头，微笑着说： “它会成为独属于你们自己的守护。或许……这能成为你们在未来，重新选择命运的良机。”
　　这句话轻得像一声叹息，却重得像是一个预言。
　　莫托纳利顿了顿，用一种仿佛站在历史长河尽头回望的口吻总结道： “它的价值，不在于现在，而在于你们将赋予它们的未来。我期待着看到，你们这一代人，能创造出怎样崭新的历史。”
　　说完，他举起酒杯，向众人致意，然后重新坐下。
　　长桌旁陷入了短暂的死寂，随后爆发出了更加热烈的掌声和讨论声。
　　妙玖·罗文站在丈夫身边，手里摇晃着一杯红酒。她看着沃尔布加·布莱克脸上那种既想保持高傲、又掩饰不住震惊的扭曲表情，看着老伯克那副恨不得当场跪下求购原矿的贪婪模样，又看着那些孩子们若有所思地握紧了手中的石头。
　　她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深深的骄傲。这就是我的丈夫。从不屑于在口舌上争长短，一出手就是王炸。用最云淡风轻的语气，办了最让人敬畏的事。
　　“这就是所谓的‘战略级威慑’吗？”妙玖凑到莫托纳利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调侃道，“亲爱的历史学家，你刚才的样子，简直像个正在分发宝剑、准备去讨伐魔王的古代国王。”
　　莫托纳利微微侧头，看着妻子，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只是给历史的洪流里，丢几颗不起眼的小石子罢了。” 他看向正在和雷古勒斯低声讨论那块石头构造的西里斯。但愿这些石子，能激起足够大的浪花，冲垮那座名为‘命运’的堤坝。
　　宴会结束后，雅致的门厅前充满了离别的喧嚣。与来时的拘谨不同，此刻的空气中流动着一种松弛的、甚至有些热烈的氛围。那是莫托纳利那份“重礼”带来的余温，也是孩子们在迷宫中建立起真挚连接后的回响。
　　布莱克一家是最后离开的几批客人之一。
　　西里斯站在巨大的石砌壁炉前，手里抓着一把亮晶晶的飞路粉。但他没有立刻撒下去，而是猛地转过身，黑色的长袍随着他的动作甩出一道不羁的弧线。
　　“喂！艾歌！今天太棒了！” 西里斯对着那个站在门厅中央、银发有些凌乱的女孩大声喊道，完全不顾及此时应该保持的所谓贵族仪态。他的脸上还带着迷宫探险后的兴奋红晕，灰色的眼睛里燃烧着未尽的火苗。 “下次一定要再一起探险！虽然格里莫广场又旧又臭，还有一股发霉的狐媚子味儿，但密道还是有几条的！我可以带你去看那个会咬人的标本柜！”
　　“西里斯！” 沃尔布加低声呵斥了一句。虽然她习惯性地皱起了眉，但语气里并没有多少真正的怒意，反而带着一种默许的纵容。毕竟，今天的西里斯虽然闹腾，但他成功地和罗文家的继承人建立了极其紧密的联系。
　　雷古勒斯则站在母亲身边，显得安静而得体。他走上前一步，向着妙玖和莫托纳利，以及站在他们身后的艾歌，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标准的纯血家族告别礼。但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仅仅是为了完成礼仪。他抬起头，那双总是过分冷静的灰色眼眸，这一次直视着艾歌的眼睛。
　　“罗文小姐，”雷古勒斯的声音不大，清晰、沉稳，却透着一股少有的少年人的郑重，“感谢你的生日邀请。那座迷宫……令人印象深刻。期待下次见面。” 他的话语依旧简洁，但他微微颔首时，嘴角那一抹极淡的弧度，是只属于“他们”的暗号。
　　沃尔布加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个曾经像只惊弓之鸟般的小女孩儿，此刻正红着脸、却勇敢地对自己的两个儿子挥手。她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满意的、甚至带着一丝贪婪的神色。这趟宴会，收获远超她的预期。罗文家族的财力（那座矿山）、底蕴（那些古代魔法），以及这个唯一的继承人。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黑色蕾丝手套，转向妙玖，姿态高傲，语气中却带着一种极其微妙的、只有成年人才能听懂的“亲昵”与“暗示”。
　　“艾莉诺拉真是个安静、可爱的孩子。血统纯正，教养也好，不像现在的某些野丫头。” 沃尔布加微微眯起眼，目光像是在评估一件即将收入囊中的珍贵珠宝，“既然孩子们这么投缘，妙玖，如果有机会，不妨带她来格里莫广场坐坐。你知道的，西里斯和雷古勒斯正是需要玩伴的年纪……而合适的、门当户对的玩伴，并不多。”
　　这番话里的潜台词震耳欲聋：她是我们布莱克家看中的“适格者”。这种关系应该从娃娃抓起，为了未来两家可能的“深度结合”。
　　妙玖·罗文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无瑕，那是她在斯莱特林学院多年修炼出的面具。但在心里，她冷哼了一声。学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思。你那个阴森森的格里莫广场，连地精都不愿意住，现在想把我的宝贝女儿骗过去给你们布莱克家当未来的“金库钥匙”？想得美。
　　她刚想用一句圆滑的社交辞令将这个话题挡回去，目光却无意间扫过了身边的女儿。
　　艾歌正看着即将离开的布莱克兄弟。她没有躲闪，没有发抖。那双总是藏着怯懦的湖绿色眼眸里，此刻正闪烁着一种妙玖从未见过的光芒。那是期盼。是那种“明天还会更好”、“我不再是一个人”的鲜活光芒。这种光芒驱散了长久以来笼罩着女儿的、如同雷亚卢卡利亚那辉石雾般的孤独与不安。
　　只一瞬间，妙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算了。为了女儿脸上这珍贵的笑容，什么家族算计，什么布莱克家的疯癫，甚至是要我去那个发霉的老宅喝茶……似乎都无足轻重了。
　　“当然好，沃尔布加。” 妙玖重新看向那位高傲的布莱克夫人，语气里多了一份名为“母亲”的真诚。她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热情地回应道，“孩子们能成为朋友，是我们做父母最乐意见到的事了。我们会安排的，也许就在下个月？”
　　“我很期待。”沃尔布加满意地点了点头。
　　“再见！爱哭鬼！记得把你的那些植物书也带上！”西里斯最后喊了一声。
　　“西里斯·布莱克！”沃尔布加终于忍不住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
　　呼——！ 绿色的火焰升腾而起，瞬间吞没了布莱克一家三口的身影。
　　门厅重新变得安静下来。家养小精灵们开始无声地清理残留的飞路粉。莫托纳利搂着妻子的肩膀，低声说着什么。
　　而艾歌，依然站在原地。她看着那个空荡荡的壁炉，久久没有移开视线。她的小手里，紧紧攥着那块属于她的、带着微光的星尘矿石。
　　石头并不冰冷，反而因为一直被握在手心，而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温度。就像今天发生的一切。像西里斯那毫无顾忌的大笑，像雷古勒斯那令人安心的沉默守护。也像那两个黑发男孩留下的、关于“下次再见”的约定。
　　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感觉，顺着掌心的纹路，一直蔓延到她那颗曾经封闭的、如同小小孤岛般的心里。
　　“下次见……西里斯，雷古勒斯。” 她对着空气，轻声说道。
　　窗外，月光如水。命运的星辰在这一夜悄然变轨，三颗孤独的星星，终于在浩瀚的夜空中，找到了彼此的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