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金蝉脱壳（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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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送阵周遭，最不缺的便是依附其而生的客栈。这些客栈往往是南来北往者歇脚的首选，故而终年人声鼎沸，望月谷外的这家亦如是。
不过寻常的院落，此刻却挤得满满当当。堂中八仙桌旁，或坐或站着各色人等——有袒胸露背、臂纹凶兽的壮汉，有裹着斗篷、只露一双阴鸷眼的怪人，更有几个背着巨剑、气息凛冽的修士。往日里，这些人多半各守一方，偶有交谈也多是打探消息，可此刻，不少人却忍不住频频侧目，目光总往靠近门边的那张桌子飘。
并非那处有多起眼，实在是桌边两人太过惹眼。
“公……小姐，您就饶了我这遭吧！”黑衣劲装的少女正腻在另一人身上，活像块甩不掉的扭扭糖，声音里带着几分讨好的哭腔，“您也知道，平日里哪有空闲练画传送阵啊？”
被她缠着的少女却一声不吭，只垂着眼，指尖转着一枚玉佩。她穿了件月白长衫，领口袖口绣着细密的云纹，瞧着纤尘不染；外头又罩了件桃粉色的短袄，颜色娇嫩得像是春日里第一朵绽开的桃花；下身的百褶裙更妙，裙裾上用银线绣着几片绿叶，其间点缀着几朵含苞待放的桃花，针脚细密，栩栩如生，仿佛风一吹就能落下来似的。这般装扮，再配上她腕间那串莹润的羊脂玉镯，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哪家娇养的富贵小姐。
可再细看她的模样，又觉这乖巧装扮与她本人有些违和。一双凤眼微微上挑，眼尾似藏着锋芒，便是垂着眼，也透着几分说不出的凌厉；唇瓣是天然的嫣红，无需胭脂点缀，已足够惹眼；最难得是那肤色，便是衬着一身白衣，也不见半分逊色，反而白得近乎剔透。只是这份美貌里，总带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让那身粉白衣裳显得格外“委屈”。
这被众人偷偷打量的少女，正是洛云裳。她指尖的玉佩转得愈发快了，思绪却早已飘回一个时辰前的和清殿。
彼时殿内静悄悄的，只闻窗外竹影婆娑。忽然一阵风过，一只苍鹰带着凌厉的风声俯冲而来，眼看就要撞上门框，却在靠近时化作一道黑影，落地便成了黑衣劲装的少女——正是陆华。
“公主！”陆华单膝跪地，语气里带着几分邀功的雀跃，“您交代的事都办妥了。那小厨娘笨得很，被我三言两语就哄住了，保管出不了岔子。”说着，她话锋一转，垮下脸来，“只是……眼下这时节，冬寒刚过，夏暑未临，实在难寻冰块。若是强行硬闯冰窖，恐怕会被发现。”
洛云裳正端着茶杯，杯沿还冒着丝丝热气。她抬眼瞥了陆华一眼，声音清冷：“无妨。”话音未落，她手腕轻转，那杯热茶竟被她倒转过来，杯口朝下，里头的茶水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锁住，一滴未漏！下一刻，杯壁上迅速凝出一层白霜，转瞬之间，整杯热茶竟冻成了一块剔透的冰坨子。
陆华看得眼睛都直了，半晌才撇撇嘴，小声嘟囔：“明明自己抬手就能弄出来，还让我跑断腿去找，公主您也太折腾人了。”
“麻烦。”洛云裳吐出两个字，像是在回答她的抱怨。
陆华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也不觉得尴尬，反而吐了吐舌头，凑得更近了些。却听洛云裳吩咐：“把冰融了，取出来。”
陆华连忙应了，伸手去捂那杯冰。可她手都捂得因为冻僵而发红了，冰块却纹丝不动，连层水汽都没化出来。她正纳闷，洛云裳的声音慢悠悠传来：“鸟的体温比人稍高些，你变回原身试试。”
陆华一拍脑门：“对啊！我怎么忘了这个！”她立刻化作一只苍鹰，用利爪捧着那杯冰，翅膀捂着，自己给自己“升温”。她没瞧见，洛云裳垂眸时，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带着几分捉弄的意味。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冰块依旧坚硬如铁，陆华却快冻成了个“冰鹰”，爪子都快粘在杯壁上了。她变回人形时，嘴唇都冻得发紫，搓着手直跺脚。
这时洛云裳才接过茶杯，指尖微动，一缕微弱的真火悄然燃起。不过片刻，冰块便稍稍融化了些，被她轻而易举地取了出了来。
陆华这才明白自己被耍了，却也不敢抱怨，只撇着嘴搓着冻僵的手，乖乖等着吩咐。
洛云裳却没看她，径自将砚台的一角搭在新凝出的冰块上。“哎，公主，这不是我今早刚磨的墨吗？”陆华凑过来，指着砚台里乌黑的墨汁。洛云裳没理她，又取过一支笔，将笔杆竖起来，稳稳撑住砚台的另一边。如此一来，砚台便在冰块与笔杆的支撑下，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只要冰块稍化，整砚的墨就会倾洒而下。
洛云裳检查了一番，确定稳妥，才拿起另一支蘸了墨的笔，似乎要画什么。陆华许是冻得忘了刚才的茬，又凑上来：“公主，我来我来！这是要画传送阵吧？我会啊！”说着不等应允，就抢过笔，在桌面上涂画起来。
“去药宗，别弄错了。”洛云裳淡淡道。
“小姐，咱们这就走了？要是冰没化，被人发现了怎么办？”陆华一边画着，一边已经入了“侍女”的戏，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洛云裳无奈看了她一眼：“无妨，传送阵的空间一旦稳定，我便撤回灵气，冰块自会消融。”
可这趟传送之旅，注定不会平顺。阵法启动的瞬间，便是一阵天旋地转，仿佛被扔进了滚筒里，五脏六腑都错了位。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洛云裳刚撤回灵气，却猛地发现周遭景象已然不同——她们竟到了望月谷，而非原定的药宗。
进了这家还算干净些的客栈，洛云裳寻了个位置坐下，便再未开口，只是指尖转着玉佩，不知在想些什么。陆华瞧她这副模样，心里越发慌了，脚底抹油般溜了出去，说是去打探消息。
洛云裳看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并未阻拦，只是目光在门口停留了片刻。没过多久，陆华便回来了，脸上带着点贼兮兮的笑：“小姐，我打听清楚了！这望月谷啊，是魔族的地盘。自然也是有令牌的，只不过……”她顿了顿，脖子一梗，摆出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要弄到令牌，可比去药宗周折多了。”她说着，眼睛却偷瞄着洛云裳的脸色，生怕这位主子一个不高兴，自己就成了“烤陆华”。
谁知洛云裳只是闭了闭眼，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发出规律的笃笃声。“算了，”她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既来之，则安之。”话虽如此，却再没看陆华一眼，显然是不想再搭理她了。
这才有了开头的一幕。
“公……小姐，您就原谅我吧！”陆华又开始撒娇，往洛云裳身上蹭，最后索性整个人都挂了上去，“平时我真没空练画传送阵啊！”
洛云裳扶着额头，毫不留情地将她推开。谁知陆华正沉浸在“公主没责怪我”的喜悦里，戏瘾一下子上来了，哀怨地瞅着她，拖长了语调：“小姐您连我这样的都嫌弃，您还想要什么样的？难道是……是他那样的小白脸？”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金蝉脱壳（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