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蔷薇》来山

8、第 8 章

　　周末两天的休息日，夏禾也没有闲着。
　　父亲和爷爷去厂里务工，母亲和奶奶一起农忙，她就在家里照看比自己小15岁的弟弟。

　　一岁多的小孩子，刚刚学会爬行，对这个世界的一切充满好奇，咿咿呀呀，仿佛有用不完的活力。

　　夏禾把他放在泡沫垫上，为了防止他乱爬，还特意把房间门关闭。她小跑着去卫生间，还没走出卫生间，便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夏禾心下一紧，抬脚便跑，打开房间门便看到弟弟坐在地上痛哭，衣柜的木门半敞着，弟弟额头上红肿凸起一个骇人的疙瘩。

　　夏禾已经顾不得喉咙间疯狂跳动的心跳了，她赶忙抱起眼泪汪汪的弟弟，她抱着他在房间内来回踱步，时不时摇晃着，手掌轻轻拍在他的后背。

　　“好了，好了，没事啊，没事。”
　　夏禾的声音有些颤栗，这些话语，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弟弟。

　　哭是一场力气活，纵使是活力满满的小孩子也败下阵来。

　　夏禾看着躺在自己臂弯熟睡的弟弟。
　　她伸手动作轻柔地将他脸颊上的泪痕擦去，他额头上的红晕已经消散，只是凸起的肿包依旧骇人。

　　口腔内的铁锈味将夏禾从情绪中拖出来，她不该去卫生间的，她恨不得这个肿包磕在自己额头上。

　　中午母亲和奶奶从地里回来，看到夏望额头上的肿包，也顾不得疲倦的身体和干疼的喉咙，连忙上前从夏禾怀里抱起夏望。

　　“哎呦，这怎么回事儿？怎么肿这么大个包？”
　　赵丽华眼中的心疼滴落在地板上。

　　夏禾询询将事情的经过告知母亲。

　　赵丽华怒目圆瞪向夏禾，“你就不能等他睡着再去吗？养你这么大，看个孩子都看不好，你天天除了吃就是睡，还有什么作用？”

　　这么多年来，夏禾早已了解赵丽华的性子，她站在原地，目光看向沾满灰尘的窗台，指腹反复搓着，安静听着，承受着母亲的怒火，直至母亲的情绪倾尽。

　　从小到大，赵丽华对夏禾教育方式，便是在她犯错时怒火冲天的批评她一顿，而后的几天，是漫长又折磨人的冷暴力，她不和夏禾交流，夏禾总是会找一些话题，或是做一些母亲喜欢她做的事情，以此来讨好母亲。

　　这次也并不例外。
　　夏禾早早做完了作业，主动把家里的家务做完，才换来了母亲一句简单的回应。

　　“明天早上让你奶奶送你去西公路。”

　　夏禾应声。
　　回到房间，她坐在书桌前，一动不动，目光久久定格在黄色油漆刷的窗户上。

　　“啪嗒，啪嗒。”
　　还沾染着温热气息的泪水滴落在桌子上，在黑夜里，犹如天际的星辰绽放。

　　她咬着唇，不曾有一丝抽噎泄露。
　　不由自主颤栗的身体却暴露了情绪的侵袭。

　　有些发软的手打开抽屉，照例从最下面抽出那黑色的笔记本，粗糙劣质的纸张流连在她指尖，那双琥珀色的眸中映出隽力的字体。

　　如电影般的帧幅显现。
　　那熟悉而陌生的身影好似此刻正与她共处一室，共享月光。

　　脸颊上的泪痕与桌上的星辰干涸。
　　月光下，她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这个世界好像也挺好的。
　　夏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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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年9月12日，天气多云。
　　英语啊英语。”

　　由年级主任李刚中牵头，组织进行了一场高一开学测试。

　　也不知道李刚中用了什么办法，全年级无一人缺席此次考试，甚至江璟为这位榜上有名的刺头都呆在位置，安安分分的考试。

　　试卷发下来，夏禾便开始埋头写题。而她身边的江璟为则是不慌不忙的，一副老大爷的模样，拿起试卷看了十分钟，才慢悠悠的放下试卷准备解题。

　　空无一物的桌洞，整洁到只有轻飘飘一张试卷和草稿纸的桌面，江璟为侧头将目光定格在同桌身上。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直白，几乎在他开口的同一时刻，夏禾已经转过头了。

　　“同桌，借根笔呗。”
　　江璟为说。

　　“啊？哦。”

　　夏禾从桌洞中拿出自己的笔袋，打开拉链，递到江璟为面前。
　　“你自己找吧，用哪根都行。”

　　江璟为也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要求，随便从夏禾笔袋中拿了根中性笔。
　　“谢了。”

　　“没事儿。”
　　夏禾轻声说。

　　她拿起笔袋打算拉好拉链再放进桌洞，却发现，笔袋上的两股拉链此刻已经严丝合缝地紧紧抱在一起。

　　她微微侧头，余光中，少年神情松弛，他高耸的鼻梁与棱角分明的下颌线足以构成一副山水画。
　　修长的手指正拿着黑色中性笔低头解题。

　　夏禾赶忙将脑海中的思绪抛掷脑后，拿起笔继续做题。

　　也不知是夏禾做题的速度太慢，还是江璟为做题的速度太快，夏禾刚写到最后一道答题时，身边的人已经拿着试卷起身去讲台交卷了。

　　江璟为把试卷递给刘平，转身便朝教室外走去。

　　“江璟为，干嘛去，考试呢。”
　　刘平连忙喊道。

　　彼此都能听到呼吸声的静谧教室内，刘平的不算小的音量将认真做题的众人惊吓到。
　　众人茫然的眼神望着刘平。

　　刘平冲学生们摆摆手，“你们继续做题，还有20分钟结束。”

　　“江璟为，跟我出来。”

　　刘平仰头看着眼前这位比自己还高的学生，不由叹了口气，“考试还没结束，你干嘛去？”

　　江璟为笑着说，“我这不写完了吗？”

　　刘平看了江璟为一眼，而后快速低头把江璟为的试卷扫视一番。
　　的确都做完了。

　　“还有十八分钟才交卷，你回去再检查几遍。”刘平把试卷递给江璟为。

　　“不光平常的考试，之后你们参加高考出现什么情况都不能提前交卷，一定要反复检查到最后一秒。万一有错题你还有修改的机会，还能多拿几分。你可别看不起这小小一分，这一分的背后是一操场的人，知道吗？”
　　刘平苦口婆心地劝导。

　　显然江璟为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但偏偏这人笑呵呵的和她插科打诨，让她有气也发作不了。

　　“老师，咱这叫听天由命，我没有上清华的命，多这一分少这一分的也没什么区别不是？”

　　刘平看着江璟为这张笑脸，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她真怕自己下一秒就被气晕在这。

　　她让江璟为赶紧回教室，并给了最后的通牒。“下午还有其他科目的考试，全部考完才能走。”

　　“别啊，待这儿也没事儿，到考试时间我再回来呗。”
　　江璟为试图挣扎。

　　“主任已经和保安那边打好招呼了。今天你就安安分分呆在教室就行了。”
　　刘平没给江璟为任何无谓挣扎的机会，直接甩出大招，一击致命。

　　刘平回到讲台上继续监考，一分钟后，江璟为又大大咧咧的回到位置上，百无聊赖地转着指尖的笔。

　　也不知是困了还是觉得无聊，江璟为左胳膊搭在书桌上，头枕在胳膊上，棒球帽将他那张鬼斧神工般的脸遮盖无余。

　　屋顶老旧的风扇在吱吱作响，娇嫩的手指握着笔在试卷上写下自己储备的知识。
　　窗外梧桐树上的蝉鸣声依旧震耳，时而一阵风吹过，簌簌声犹如天籁之音。

　　夏禾被窗外的景象吸引住目光，她转头的瞬间，一阵温暖的风迎面抚过她的脸庞，她满足吐出一口气。

　　她拿起试卷放在自己面前，讲台上刘平看到这一幕，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吧，这才是一位好学生该有的学习态度。

　　而在试卷的背后，夏禾的目光究竟投射在了何处，她一定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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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刚中拍板决定，开学测试考，当天考完，当天阅卷。

　　因着时间比较赶，李刚中索性直接取消了高一年级中午做操的活动，每考完一科，老师和学生们休息15分钟，回来继续开考下一科目，老师这边也没有闲暇，教学本科目负责监考，考试结束便留在办公室一起阅卷。

　　下午三点四十五分，学生们终于结束了这一天高强度的考试，而各班班主任都抱着热乎出炉的成绩单走进了教室。

　　史佳是和班主任刘芳一起回到教室的，夏禾不经意间对上史佳的视线，史佳气愤的剜了她一眼，在路过她身边时，还不忘气哼一声。

　　夏禾一头雾水。

　　刘芳公布成绩之前，照例先给学生们做了个心理铺垫。
　　成绩这个东西，有高就有低，这是无法避免的，但成绩并不能定义概括一个学生的全部，此刻的成绩也代表不了宏大的人生。

　　“咱们这次的考试比较突然，但越是这样的突然袭击越能检测出咱们同学平常对于知识的掌握。成绩不错的同学希望能再接再厉，不要浮躁，安下心来认认真真学习，为我们高中三年的学习打一个坚实的基础。考的不如意的同学，也不要气馁，只要你不放弃学习，学习一定不会先放弃你，乾坤未定，在座的各位都是一匹匹黑马。”

　　夏禾手心的汗渍沾染在了笔身上，她心脏也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这么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在看考试成绩时自己身体的变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