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导型恋人》笑笑癫癫

11、支支吾吾

　　窦岚是最后一个走出考场的人。她知道自己动作慢，早在到教室外拿书包进来的时候就翻出手机来，在503宿舍小群里跟舍友们说：“大家不要等我了，你们先去吃饭吧。”

　　所以，当她出来时看到五个整整齐齐的脑袋时，她才倍感意外。

　　“你们怎么都在啊？”窦岚受宠若惊，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晴晴也来了呀！”

　　“是呀，来接你们凯旋回家！”杨晴手舞足蹈地耍宝。

　　然而，李雨桐的笑容有些勉强，眼睛还红红的，像是刚刚已经哭过了。

　　“凯旋什么呀？”李雨桐轻声抱怨了一句，嘴角向下撇着，一向文静爱笑的人，这会儿半分也笑不出来。她又重复了一遍：“什么也不会，算什么凯旋呀。”

　　众人都看得出，李雨桐这会儿心情很不好，也没有人计较她一时半会的表现，只是难过而已。

　　王嘉树拍了拍李雨桐的肩膀，张芮宁则借着个子高把李雨桐揽进怀里，说：“你要是想哭就哭，我的肩膀可以借你靠一会儿。”

　　一句话触动了李雨桐的愁肠，她当真不客气，放声大哭起来。

　　窦岚垂眸站在一旁，心里有些难受。

　　虽然这样很不应该，但是在那一刻，窦岚心里闪过的确实是一句很不客气、很不友善的话：

　　“真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啊。”

　　虽然自己也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答上来，不能算作凯旋而归，一切的境况都同李雨桐一样。但因为李雨桐哭了，所以大家纷纷安慰她，围着她转；因为自己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所以大家对自己泛红的眼圈视若无睹。

　　窦岚知道，如果自己也希望得到安慰的话，首先应该学会表达。但是她不敢赌。因为没有人知道表达自己的痛苦会换来的究竟是安慰，还是嘲笑，还是无视。

　　“我是一个胆小的人。”窦岚想：“我不敢赌我有没有那样的福分。”

　　长久地围观也不好，窦岚也挤到李雨桐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道：“不哭了不哭了，雨桐，不要难过。分数是比出来的。你不会，大家更不会，你要相信这一点。”

　　“是。”刘清越接过话来：“我也什么都不会呢。岚岚说得对极了，你就这样想，我不会的，别人更做不出来。”

　　李雨桐破涕为笑，把他们五个人挨个抱了一下，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你们真好，谢谢你们，幸好有你们在身边。”

　　窦岚是第一个被拥抱的，也是第一个被撒开手的。这会儿她站在六个人的最外围，有些无助，一瞬间感觉自己的灵魂升得高高的，俯视着这场景。

　　“雨桐。”窦岚想：“她真的很会表达，恐怕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顾及着李雨桐的心情，一直到吃完晚饭从食堂往回走的时候，大家才开始交流今天下午的考试。

　　刘清越凑到窦岚身边，小声问：“你考得怎么样呀，岚岚？”

　　窦岚故作平静：“题目对我来说有点超纲了。里面有很多我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内容，所以我也只能努力去攻克我本来就会做的那些题。对于我来说，这场考试我已经发挥得很好了。”

　　刘清越奇怪道：“超纲？怎么会，这些不都是高中必学的内容吗？”

　　一句话说得窦岚心里更加酸涩了。她绞着裤子侧边的一颗扣子：“不是必学。像我们县城，老师就不会教这些东西。我的数学和英语功底其实很差的。”

　　刘清越的眼神从诧异变为了同情，轻轻拍了拍窦岚的肩膀：“哦，这样啊，不过没事，我相信你。”

　　窦岚心里苦笑一声，相信什么呢？

　　一无所知的相信不是相信，只是一种社交上的安慰之词罢了。

　　没有一个聪明人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但窦岚领她的情，朝刘清越感激一笑：“你呢？”

　　刘清越皱起眉来：“我答得不好，很多步骤都不够完善。”

　　她喋喋不休地说起来，窦岚一直安安静静地听，在她觉得刘清越需要的时候，递上纸巾，奉上安慰。

　　最后，刘清越说完了，窦岚的心情莫名其妙好了一些。

　　好姐妹、好朋友就应该是这样，你安慰我，我安慰你。而不是在自己刚刚说出“我觉得我发挥不好”的时候，身边所有人就都阴阳怪气，说：“发挥不好还是第一名，哎呀，学霸的志向就是高远，不是咱们普通人能够比较的。”

　　小一点的时候，窦岚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才迎来了这样的恶语。后来长大一些，她懂得了一点人心，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但格格不入本身已经是一种错误。

　　好在，现在已经走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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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昨天的百团大战社团招新日里，503宿舍六人多少都拿了几张传单回来，加了几个面试群。室友吃完晚饭都回来，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面试。

　　其中就属窦岚的面试最多，仔细一数，竟然有七个。其中有四场安排在今晚，分别是校学生会、学生模拟政治协会、数学建模协会、英文辩论社四场。

　　其实窦岚不知道该怎么准备，只能悄悄竖起耳朵听杨晴分享她从学长学姐那里问来的经验之谈。

　　“学生会……不算很难，不说了。”

　　“模联面试主要是了解近期国内外政治热点，主打一个思辨。”

　　“数学建模协会面试……不好临时抱佛脚，报了的自求多福吧。”

　　“英文辩论社面试就很简单，提前练习英文自我介绍，准备一两个常见辩论话题的英文观点框架，流畅一点表达出来就好了。”

　　窦岚逐一暗自用心记住，飞速写好底稿，默默地在心里一遍一遍地练习。

　　很快到了八点，第一场面试开始。

　　这一场是英文辩论社，窦岚按照自己的预想做了半天准备，但有句话说得好，考题永远都在准备范围之外。

　　谁能料到，考官从一开始说的就是英文，竟然一个中文字都没有。

　　在窦岚原本的设想里，即便是英文辩论社，也应该是中文问，英文答，虽然小地方人口语不好，但窦岚自以为自己的口音也不算太差。

　　谁能知道还有这么个晴天霹雳啊？！

　　S省高考不注重英语听力，所以窦岚在此之前其实从来没有系统地训练过，只觉得听得脑子一片混乱。

　　考官的英语十分流利，对于考官学姐来说，这是她个人的荣耀；但对于听不明白的窦岚来说，这比灾难还要灾难。

　　有太多的吞音，太多的连读，她根本弄不明白考官的意思。

　　一直到考官学姐连续喊了两声“窦岚”，她才木然反应过来，大概是到了自己自我介绍的时间了。

　　听不懂题目的冲击对于窦岚来说实在是太大。原本她将自己的自我介绍已经流利背了下来，可是现在心神不定，又磕磕巴巴起来。

　　甚至连作弊的机会都没有，毕竟因为太过自信，窦岚没有准备小抄。

　　这会儿开着摄像头，一想到自己在一众人围观之下丢了这么大的人，简直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好不容易把自我介绍说完，她强忍着关掉摄像头，终于忍不住狠狠用右手在眼睛上抹了一把。

　　怎么会是这样？

　　窦岚甚至不觉得自己可悲，而是可笑。为什么会自不量力地认为自己的水平能够融入这所大学？

　　自己是捡漏上来的，身边的人已经一次一次又一次地跟自己强调过这个事实，为什么自己就是不相信呢？

　　接下来又是一串听不懂的鸟语，窦岚甚至已经无心去听。可是不听又不行。不努力去听去说，就意味着自己将要在剩下的半场面试里丢更大的人。她努力凝神，去试图理解考官学姐的意思。

　　但可悲或者说可笑的是，最终窦岚也没有听明白从考官口中一划而过的题目，只是大致明白了接下来她需要和自己的合作同学分别扮演一场辩论赛中的正方和反方，完全用英文去辩论、去“战斗”。

　　连题目都没听明白，遑论辩论。窦岚扮演着反方的角色，但在正方同学陈述完观点之后，她却迟迟开不了口，甚至惹得考官学姐还不得不开了一次麦，问道：“What happened?”

　　窦岚不得不打开麦克风。但哪怕声音都在发抖，她也没有办法抖出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英文水平。

　　她“I...I...”了半天，再没有说出第二个词，支支吾吾的，像一个笑话，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在这紧要关头，窦岚的脑海里居然满是：“等我们从这个会议室离开之后，这些考官学长学姐会嘲笑我的吧？一个不知道怎么考上这所大学的奇怪的同学。”

　　她支支吾吾着，忽然听到一声天籁。

　　“Allow me to introduce my fellow departmental junior. She tends to be shy and is likely a touch anxious at the moment—your understanding would be greatly appreciated.”（“这是我的直系学妹，她很害羞，现在可能是有些紧张，请大家见谅。”）

　　这声音…… 窦岚定睛一看，在惊喜之前先生出了绝望，面如死灰，怎么会？周非浅怎么会在这个腾讯会议室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