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导型恋人》笑笑癫癫

10、双试临门

　　选拔考试的时间定在下午，所以9月10日上午学校没有安排任何活动，大概是让同学们复习的意思。

　　可复习又有什么好复习的呢？往年的题型一概没有流传，试题的难度大家也一无所知，唯一知道的消息就是这选拔考试只考数学和英语两场，这谁知道该怎么准备？

　　503的几位躺平得非常彻底，没有任何一个人试图去复习，包括窦岚。

　　或者说，一觉睡到了十点半，醒来之后又有什么好复习的？出去吃口饭，回来收拾收拾书包，就能够去考试了。

　　昨天晚上又是两点多才睡的，被电影勾着，睡不着。

　　《小姐》、小姐。

　　真是一部很好的电影啊。

　　“她是一到冬天，
　　便将偷来的皮夹编织成外套的神偷之女。
　　她也是小偷、扒手、骗子，
　　是来颠覆我人生的救星。
　　我的珠子，我的淑姬。”

　　窦岚看完第一遍之后，似有所悟，手指在进度条上反反复复地划。最后，有一个段落，窦岚反反复复地看了十几遍。

　　小姐要上吊，淑姬抱着她的腿流着泪。

　　真是奇怪，一般的人看到这样的桥段会感叹这样的爱情。但窦岚只是想，如果一个人已经走到了希望死亡的地步，那么别人的阻拦对他来说究竟是救赎还是加锁呢？

　　或许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谁也说不好。

　　那时已经很晚了，半夜两点多，窦岚披头散发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天空”和“星星”，那是她来到这里之前画在蚊帐顶上的画。

　　如果我在未来某一天走到了希望死亡的地步时，会是什么样呢？会有人来劝我吗？我又会是什么心情？

　　只恐夜深花睡去，不知什么时间，想着想着，窦岚也合上眼睡着了。
　　-

　　在上大学以前，窦岚的习惯一向是起来之后先洗漱，再看手机。

　　但短短几天，她已经养成了另一种习惯——起来之后先看看有没有新的通知，再下床去洗漱，毕竟每一次都不白看。

　　果不其然，窦岚迷迷糊糊打开手机，就看到昨天自己加的社团群里纷纷发出了面试消息。

　　是的，那些群虽然赵琮学长和周非浅学姐话是说让窦岚挑着最感兴趣的加一加即可，就算不加也没什么，但窦岚抹不开这个情面，不好意思，还是挨个都加了。

　　也是在加群的时候，窦岚才发现自己到现在竟然还没有加过赵琮学长的微信，脸不由得红起来。

　　大多数社团都把面试放在了今天晚上和明天一整天。窦岚挨个看过去，把各个群里提到的面试时间写在一张纸上，比对一番，确认没有时间冲突，才安下了心。

　　昨天赵琮学长匆匆一塞，竟然塞来了十几张传单。

　　有钢琴社、书法社这样不需要面试的，还有一些需要面试的，比如说学生会、学生模拟政治协会、话剧社、礼仪模特社、数学建模协会、英文辩论社、信息安全协会，不一而足。

　　需要面试的那些社团，窦岚只是稍微觉得有些为难。毕竟窦岚知道自己害怕和人说话，就怕到时候会支支吾吾，声音小得考官听都听不清。

　　反倒是不需要面试的那些，窦岚一概没脸进去。钢琴社、书法社，自己进去算什么？自己会弹钢琴吗？会写书法吗？都不会。那么进去是为了当一个看客吗？

　　自嘲一笑，窦岚翻身下床洗漱去了。

　　洗漱回来，倒是意外地收到了妈妈的消息：“今天是不是有考试？”

　　“嗯嗯。”窦岚莫名有点开心，回复：“我会好好考的。”

　　“反正也没什么影响，随便考考就行了。”妈妈说。

　　窦岚却有些心虚。

　　是的，直到现在，她的父母都以为这场考试只是一场摸底考。

　　窦岚其实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只是想给父母一个惊喜，选拔考试为的是给各类特色班输送人才，窦岚想成为“人才”之一。

　　她想，如果自己能够进入到学院唯一的创新专业，爸爸妈妈一定会很高兴的。

　　但在事情落实之前，就先不说了，否则的话，一来没有惊喜效果，二来，如果事不成，还要惹父母失望，得不偿失。

　　转移话题似的，窦岚说：“今天还有几个面试。”

　　妈妈：“社团？还是学生组织？”

　　“都有。”

　　“少加几个。”最终只等来这样的回复。

　　窦岚很难不承认自己的愿望落空了，她最期待的是妈妈祝自己成功，但母亲很少单纯地祝愿自己，那么，妈妈push自己几句也是好的。

　　窦岚已经习惯了把“你要努力啊”当作“祝你成功”来听。

　　但妈妈怎么连这句也没说？果然是又生气了吧，窦岚想，不过万幸，自己或许很快就要再次获得哄妈妈开心的筹码了。
　　-

　　午饭是跟着五个舍友去了最近的食堂，随便挑了一个窗口对付了两口。

　　对下午的考试，窦岚有些紧张，却也并不至于像李雨桐那样，紧张得中午吃饭的时候抓筷子的手都在抖。

　　六个人也聊了聊关于这选拔考试的事情，都是商学院，目前也都是大类招进来的。杨晴、王嘉树、张芮宁三个人躺得平平的，甚至杨晴还想把下午的考试直接翘掉。

　　窦岚同李雨桐和刘清越一样，都报名参加了学院的特色班。

　　“我只怕我考不上。我喜欢那个专业，我喜欢那样的培养计划，如果考不上留在大类的话，下次分流的时候要分进去就更难了。”

　　说这话的是李雨桐。窦岚一早就发觉，虽然李雨桐和自己一样都是沉静不爱说话的样子，但李雨桐比自己有主意多了，或者说，李雨桐是真沉静，自己是真胆怯。

　　说完自己的想法，李雨桐顺口问道：“岚岚，清越，你们两个是怎么想的？”

　　说起这个，刘清越的脸难得苦了起来。“我呀，之前好像一直没有和你们说过，我妈妈对我的控制欲特别强。我不想进这个特色班，但是她非得让我考进去，我也没有办法。”她又补了一句：“不过我想，就算我考不进去，我爸妈也不至于把我杀了吧。”

　　只剩下窦岚没有说自己的想法了。

　　“那个……我……”窦岚戳着盘子里的饭，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小：“我其实只是想让我妈妈高兴，我自己的话，上不上都行。”

　　“不行啊。”李雨桐语重心长：“你得上，岚岚，不然你就选错人生赛道了，你得相信我，只要进了特色班，前途和未来就一定不会差。”

　　“话也不能这么说。”杨晴说了句公道话：“你是喜欢，才觉得这专业天下第一好，岚岚可能没那么喜欢。”

　　窦岚只笑笑，不说话。

　　事实上，就在这一瞬间，听了李雨桐的话，窦岚忽然意识到一个巨大的问题。

　　自己对未来好像还没有任何规划，离开了父母的推动，她即生锈了，只不过看似还在转动而已。

　　学校学院已经选定，无法更改，不必再提，但专业呢？

　　报这个特色班，抛开讨父母欢心这浅薄的出发点不谈，单从未来前途的角度来讲，窦岚居然一片茫然。

　　当时报志愿的时候，父母只安排，不解释，以至于到现在，窦岚固化的思维才开始运作——那么，究竟是为什么，爸爸妈妈要把我塞进商学院里？

　　她对自己现在才想到此事的现实感到讶然，并为自己对父母深入骨髓的依赖和顺从感到心惊。

　　而直觉告诉她，如果父母是冲着创新专业来的，一早就会耳提面命让自己好好准备考试，但现在他们甚至对此一无所知。

　　那么，这是不是说明，父母根本就是想让自己留在大类里，自己自以为是的“投其所好”，反而不是爸爸妈妈期待的结局？

　　这发现让窦岚觉得有些不知所措，她情不自禁咬起了筷子头。

　　杨晴驳了李雨桐一句，又来说窦岚：“不过，我也觉得未来前途还是很重要的，从某种意义上说这选拔考试也挺关键，你可不兴这个骑墙的态度啊，拿出点决断来！”

　　窦岚笑，敷衍道：“那我也背水一战了。”

　　实则心里已经悄悄打上了退堂鼓。

　　对杨晴这句话，王嘉树倒好像是颇有感慨，插了一句：“唉，你说关键，挺好的，大家都有关键的一生。”

　　这句话倒是把大家逗笑了。

　　窦岚也难得迅速融入进群众的笑点。

　　成长的阵痛大多相似，也许每个孩子儿时都有人不断地告诉她，三年级是关键的一年、小升初是关键的一年、中考是关键的一年、高考是关键的一年……而只要渡过这些关键的节点，未来和前途就一定不会差。

　　上了大学，以为终于解放了，但不好意思，这筹码还会继续往上累加，就拿窦岚来说，现在已经有人告诉她，只要进了特色班，未来和前途就一定不会差。

　　那么未来呢？会不会有更加络绎不绝的人告诉她，只要拿到了高绩点，前途和未来就一定不会差；只要成为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未来和前途就一定不会差？

　　而至于怎么实现这些小目标，说这话的人只会说：“你努力，你努力不就行了吗？”

　　越想，笑容越淡，最终，窦岚叹息一声。

　　有时，窦岚只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被可悲地和这些虚无缥缈的利禄与期望牢牢绑在了一起。人生的价值究竟是什么？她说不清楚。

　　不能再深想下去，还是回到选拔考试，就事论事吧。

　　自己对这个特色班的热情，有到让自己必须背水一战、以至于如果失败就值得放声一哭的地步吗？显然没有。事实上，刚才李雨桐说到培养计划的时候，窦岚很清楚自己还疑惑了一阵，什么是培养计划？她竟不懂。

　　这专业是做什么的？不知道。学什么？不知道。未来出来能做什么？也不知道。一问三不知，又何谈热情和诚恳呢？

　　而刘清越的顾虑在窦岚这里也不成立，事实上，窦岚现在连爸爸妈妈是不是愿意自己进到特色班都不确定。

　　心神已经乱了，窦岚试图给一切纠偏，默念：报名是我自己报的，那这就是我自己的事，不是吗？那么，我就应该不顾一切，至少先把这件事完成。

　　但很遗憾，窦岚骗不了自己，如果真的完全是自己的事的话，至少自己会有一个清晰的决断，那么现在身上这种左右为难的沉重感与阻塞感又来源于哪里呢？

　　人活着有太多太多的不可解，窦岚只觉得自己又遇到了一道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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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试前的时间，无论复习与否都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一点半。除了最终决定弃考的杨晴，其他五人都背起包来走向教学楼。巧得很，她们分到的考场正好是开学典礼那天所在的教室。

　　窦岚坐进来的时候，从衣兜里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硬币，抛了一下，心中默念：“正面是好好作答，背面是随便写写。”

　　硬币落在桌子上，背面朝上。

　　窦岚心中有了答案，应该好好作答。

　　这是从初中起就留下来的习惯，窦岚并没有傻到让区区一个硬币参与自己人生的重大决策。

　　抛一枚硬币的决策原理是，在硬币在空中翻滚的时候，人就会看清自己的心。在那一刻情不自禁浮现出来的答案，就是人想要的答案了。

　　而此时此刻，硬币滞留空中的那一刻，窦岚内心深处的声音是——可以失败，但是不可以不战而败。

　　那么就全力以赴吧！

　　“加油，岚岚。”窦岚暗暗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