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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妖咒 ...

  •   “你就是这般对待救命恩人?”

      裴婉呼吸越来越困难急促,手指覆上叩着她脖颈的那双手,她咬牙瞪着面前的人,心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面前的男人冷漠的注视着她,缓缓加重手上力道,骤然间,她脖颈上一空,他松开擎在裴婉脖颈上的手指。

      裴婉背脊贴着墙壁,脱力滑坐在地。

      她揉着通红的脖颈,警惕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他重重的喘着气,捂住自己的脖颈,眼下因窒息浮起淡淡的红。

      “怎么回事。”

      听到他这么问,裴婉惨笑一声:“我因救你中了你身上的妖咒,和你性命相连,早知道你醒来第一件事杀我,我定不会救你。”

      阮鹤青眸光冷淡的审视着她,似乎想要从她身上寻出什么破绽。

      她脸上灰扑扑的,看不仔细容貌,一身粗布衣服满是补丁,看起来的的确确就是一个没有任何法力的普通女子。

      他不再看她,提起手中长剑,往竹屋外走去。

      裴婉瞥了他一眼,月色下他的背影清瘦而决绝。

      裴婉眼中闪过一丝惨淡,八年前成亲那晚,他就是这样无情的将她抛下。

      那时她被阮府雇来到厨房帮工,虽然他是阮府的少爷,可是因为爹不疼娘不亲的,总被人取笑欺负。

      她看他可怜便护着他,他就一直黏着她,对她好,说要一辈子同她在一起。

      裴婉也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这个对她一心一意、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少年,她甘愿为他留在吃人的阮府。

      直到他成亲夜里悟道断发,将她忘得干干净净。

      她闭眼,生生咽下翻涌的痛怮。

      她抖抖粗布衣裙上的灰尘,往屋内走了几步。

      这里是她的居所,一间小竹院,院外挂着一道“肆”的布幡。

      山中多药草,她便将药草和食材结合起来,开了一家药膳店,因着风味独特,又有保健功效,在当地也算小有名气。

      她在里屋找出了止血的药材碾碎,敷在胳膊上的伤口上,她疼得死死咬住下唇,又找了干净的布条,熟练的系了紧紧的结扣。

      她坐在竹椅上,听见由远及近脚步声,抬眸往侧边看。

      锋利的剑尖寒芒乍现,晃得她眼睛眯了起来,身体往后仰去,定了定神,再睁眼就看到剑刃正对着她的鼻尖。

      裴婉望着剑上映着的男人冷漠的脸,心底冷笑,他还是这么无情,不把她的命当命。

      她顺着剑柄去看执剑人的双眸,“你这是为何?”

      两人对峙了几个呼吸,裴婉清亮的眸子凝着他,寸步不让。

      阮鹤青嘴角动了动,轻轻偏头别开视线。

      他败下阵来,剑收鞘中垂在腰间,语气微微软了点,“试过了,离不开你。”

      两人相隔几百米便无法再前进,要不是这样她早就弃他而去,怎会费劲背着他回家。

      她恶毒的想着,若是把他留在那里,被夜里的走兽饱腹一顿才好。

      她不自觉摸了摸脖颈浅浅的刀痕,那时他重伤昏迷,她恨极了他,本来打算将他割喉,没想到刀刃划过他的脖颈时,她自己脖颈也裂开伤口。

      “你如今信我了?”裴婉带着一丝难掩的怨气,语气重了些。

      如今两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性命相连,裴婉不信他看不出来。

      阮鹤青蹙眉,立了一会儿,像在思量什么,“和我走,抓妖问出解咒办法。”

      裴婉自然想早点解脱,与他多待一会儿都是煎熬,听到这话立即和阮鹤青下了山。

      看着一排排进城的队伍时,裴婉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我不能进城。”

      城内住着阮家人,她不能看到阮家的人瞧见自己。

      阮鹤青静静等着她下文。

      “我欠了钱还不起,那些人看到我的脸会抓我,我不能冒风险,你再想别的办法。”裴婉面不改色的胡诌了一个借口。

      阮鹤青没有细想,他从腰间缀的藏宝袋中取出一粒丹药递给裴婉,“易容丹。”

      裴婉没有怀疑,直接吞了下去,顿时觉得脸上热热的,自己摸了摸脸,好像和之前的手感不大一样。

      阮鹤青自己也服了一粒,裴婉见状问:“你为何服丹?”

      阮鹤青冷淡瞥了她一眼,“莫要多问。”

      裴婉暗暗白了眼他的背影,她知道他是怕别人认出他,毕竟这里可是他的家乡。

      他大步迈进城,裴婉小跑跟了上去,他在城内走了极远的路,终于停下步伐。

      阮鹤青抱着剑站定,裴婉气喘吁吁的撑着路边的石狮子,她捻了捻额角的汗,侧脸瞥见大门牌匾的两个字,心脏还是不受控制的“咯噔”一下。

      阮府。

      对她来说,这两字与地狱无异。

      回想曾经在阮府的种种过往,都像吞了刀子生生撕扯着血肉。

      阮鹤青没有犹豫,提步往里进。

      裴婉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脸,才略有放心的跟着阮鹤青进府。

      “你们什么人,就擅自往里闯。”门口的小厮气势汹汹的上前阻拦。

      阮鹤青剑柄随意拍了下小厮,小厮瞬间昏倒在地。

      她跟着阮鹤青往院子里走,路上前来阻拦的人都被他很快放倒。

      裴婉边走边留意着府内的布局,倒是有些诧异,八年时间过去,阮府竟比以前萧条了不少,院中的花草看起来很久没有打理,来往的下人也比之前少了许多。

      和她印象里气派华贵的阮府截然不同。

      进了主院,从屋子里走来拄着拐杖的中年男人。

      裴婉看到阮父的时,心里暗暗吃惊,仅仅过了八年,阮父已经头发花白,皱纹满布面颊,身形也佝偻了不少。

      “你们这些要债的是要逼死我!我说了再过几日卖铺子的钱到账,会立即还你们,你们连这些日子都等不了吗!好歹我阮家曾经也是数一数二的高门大户,还把不把我放在眼里。”阮父气得手中拐杖狠狠敲着地面。

      搀着阮父的阮母并未急着开口,她的眼睛在阮鹤青身上打转。

      她打量着阮鹤青许久,见阮鹤青白衣束发,气质出尘,怀中长剑一看就不是凡品,才道:“看你的打扮应该是哪个仙门的仙长吧,到我小小的阮府有何贵干。”

      阮鹤青见到二人时,面上没有任何起伏波澜,仿佛见到的不是八年未见的血亲,而是陌生人一般,“我观府上妖气冲天,近来可有异常?”

      阮父面色霎时惨白。

      阮母瞬间了然,张口痛骂:“定是那个狐媚子,自从老爷把她纳进门,家里就鸡犬不宁,好端端的家业败落至此,老爷的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如今老爷还想再护着她吗……”

      裴婉听后暗暗发笑,阮家作孽多端,这都是他们应得的,痛快!

      她眼梢留意到,有什么东西骨碌碌的滚到她脚边。

      裴婉看着眼熟,拾起小球看了眼,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两个模糊的字体,依稀可以辨认:秀秀。

      她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一个穿着棕色衣裙的少女,手里拿着小球,邀请自己和她玩丢小球的游戏。

      也不知道秀秀现在怎么样了,她心智成熟的晚,不知道有没有被别人欺负。

      她正想着,往旁边看去时,看到墙院拱门匆匆闪过红色衣裙的衣角。

      秀秀?

      裴婉冲了过去,阮鹤青见状蹙了蹙眉,不再理会发疯的阮母,跟了过去。

      裴婉跟着红衣少女奔进后院,这里似乎荒废许久,野草丛生。

      她想起来,自己以前经常和秀秀在这里玩扔小球。

      “扑通”有什么东西掉进水里。

      裴婉听见声音,大着胆子拨开野草,趴在井边往下望,这是一口荒废的枯井,井中没有任何水源。

      她刚要直起身,听见有人笑嘻嘻的对她说话。

      “草儿姐姐,为什么要丢下秀秀,独自逃走?”

      是秀秀的声音。

      裴婉捏紧手里的球,想要反驳,却发觉自己现在不能动,也张不开嘴。

      “草儿姐姐留下来,我们继续玩扔小球的游戏。”

      她看见井底出现一个少女,少女穿着火红的嫁衣,她盖着鲜艳的血红色盖头,朝着她伸出惨白的小手。

      她的手指上缓缓渗出殷红的血迹,指尖烂到露出森森白骨,她似乎想要拉住裴婉。

      裴婉看见自己的手不受控制的往井下伸去,她想要挣扎、想要呐喊,可是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操控着她的身体。

      为什么,秀秀……

      裴婉不解。

      “你在做什么。”

      阮鹤青蜻蜓点水般拍了她肩膀一下,那股压抑的沉重感刹那消失。

      裴婉脱力的坐在井边,重重的喘了两口气,瞥了他两眼,“你没听到有什么声音?”

      阮鹤青闻言打量四周,“的确古怪,不过这只妖的妖丹已被我劈碎,妖力微弱,只能影响你这种凡人。”

      “不听不看即可,不要再乱跑。”他道。

      裴婉斜了他一眼,“既然如此,妖呢?”

      阮鹤青没有理会裴婉的嘲讽,他半跪在地,反手指节朝地面叩了两下,地面金光乍现,一道道金线在地面游走,镌刻出繁复的符篆。

      下一瞬,符篆朝周围散开,金色的波纹粼粼般绽开,整个阮府覆着金色的光辉,阮鹤青扫了一遍周围,察觉到什么,提着剑就往西院奔去。

      “跟上。”他道。

      裴婉暗骂一声,拖着疲惫的身体跟了上去。

      阮鹤青破开西院的门,两人就看见诡异的一幕。

      阮母拿着刀疯了似的要去砍塌上香肩半露的美人,美人嘴角噙着带着冷意的讥笑,朱红色的指甲随意的搭在阮父肩膀。

      阮父背靠在美人身前,死死护着美人。

      “老东西你还想护着贱婢吗?她是妖,是妖!”阮母癫狂的喊。

      “莫要血口喷人,你这个疯婆子滚出阮府,我已经休了你,你还赖在府里做什么!”阮父怒道。

      “你还敢提这事,当年是谁苦苦跪在府门前哀求我爹将我许配给你,又是谁八台大轿,三书六礼迎我入门,没了我,没了我爹你能有今天?”

      “早知你是个毒妇,我又怎么会娶你,害死了我那么多的美妾,我绝不允许你再对我的美人下手。”

      裴婉看着一个一口老东西,另一个一口疯婆子,暗自冷笑。

      想起自己还在阮府时,阮父四处搜刮女子纳回府中,而这阮母则是将那些女子一个个逼死,两人心知肚明却还是一副伉俪情深的模样,如今终于撕破脸演不下去了。

      阮母双手握着刀,刀尖朝着阮父挥舞,就在这时,美人眼神闪过一抹狠戾,她扭头冲着裴婉二人露出残忍的笑容。

      裴婉冷眼旁观。

      美人狠狠拍了阮父的后背,将他推了出去。

      阮父从未防备身后之人,身体顺势朝着阮母那柄尖刀倒去,阮母也被吓了一跳,死死握着手中尖刃,脑子发懵,僵直的站在原地。

      阮鹤青反应极快,他一道灵符甩了过去,打掉阮母手里的短刀,阮父下一瞬便扑倒在阮母身前。

      阮父瞳孔涣散,趴在地上哆哆嗦嗦,阮母靠在柱子上,无力的垂着手。

      另一边美人破窗逃走。

      阮鹤青当即追了出去,裴婉跑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二人一眼。

      她看到阮母捡起了地上的刀子,她愣了下,别过眼,跟着阮鹤青离去。

      美人化成一只白狐,飞快的逃出城,阮鹤青嫌裴婉跑得太慢,让裴婉拉着他的剑,剑带着她往前冲。

      裴婉感觉天旋地转,头晕眼花,等到回过神来,两人到了城外林木葱郁的小山头。

      裴婉定睛望去,这不是城外的坟场吗?

      斜斜歪歪的木牌插在坟前,荒凉的风扑面而来。

      她的发丝向耳后拂动,骤然间,她想起来了。

      那个绝望的夜晚,阮鹤青断发抛妻,念着要斩断尘缘,孑然一身离家而去。

      而还在洞房中等待阮鹤青的她,被粗鲁的拉出房间绑到了这里,亲眼看到他们挖出偌大的深坑,将两口敞开的漆黑棺椁静置在坑中。

      她被掀到坑中,身上还穿着火红的嫁衣。

      她躺在棺材里,看到阮父阮母站在坑边,他们居高临下的冷眼瞧着她。

      他们说:

      ——要怨,就怨那不孝子。

      耳边传来敲敲打打钉钉子的声音,棺椁被牢牢钉死。

      这是上辈子的记忆。

      裴婉重生了,她早在阮鹤青悟道断发时便逃离了阮府,这一世她避开了惨死的结局。

      她舒了口气,视线被一块墓碑吸引住。

      墓碑孤零零的立在一边,是一块合葬墓:阮氏夫阮鹤青、妻阮雾草之墓。

      墓上的字体写得潦草,像是两人仓促短暂的姻缘。

      她不自觉的走到墓前,盯着阮雾草三个字。

      阮雾草是她进阮府后,阮母为她重新取的名字,因她是孤女,阮母便叫她抛却过往,用阮为氏,代表生是阮家人死是阮家鬼。

      而雾草,是一种随处可见的药草。

      阮母告诉她,她像雾草一样低廉卑贱,软弱无用,用贱名最好生养。

      可裴婉不觉得,熟知药理的她知道雾草是很多药方中的常见药材,雾草是最坚韧、最有用、最努力向上生长的草儿。

      裴婉盯着那块墓碑看了好久,忽然意识到一个事情。

      身为阮雾草的她如今不在墓中,那这墓里的人是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妖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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