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权人》Hsummer

2、坊间传闻

　　韩相看着正抱着手炉取暖等待上朝的李悫一，思忖再三，还是决定上前同他说上几句。
　　“太傅这手炉倒是精致。”
　　手炉是早些年东楚进贡的物件，紫铜铸，炉盖是镂空雕刻的梅花图样，很是巧致。
　　不过这手炉李悫一也端了好些年，不算稀奇，韩相也知道手炉是先皇赐给李悫一的，也十分清楚它来自东楚。
　　韩相此言分明是在向自己说“你看看你拿着东楚进贡的手炉取暖，想想此刻正在和前线交战的将士，天寒地冻，现下东楚想要议和，你就别阻挠了”
　　李悫一又怎么会不懂得，只是和自己的老师向来没正行惯了：“老师喜欢？这手炉也用了不少年，有些斑驳该换新的了，改明让人再重新打上几副，给您送过去。”
　　若不是和李悫一熟识，了解他，又碍于读书人的风度，韩清都想给他一拳。
　　瞧瞧这说的什么话，自己相中的是手炉吗？
　　“太傅也无需兜圈子，你还称我一声老师，我就直说了，东楚议和之事，当真没有让步的余地？”韩清走进几步，压低声音继续说道，“若是你动了那个心思，大可通过议和来谈，他也是个玲珑人，不会不懂怎么取舍。”
　　若问如今朝堂上还有谁了解李悫一，除了眼前的韩相，怕是找不出第二个。
　　“老师，您今日冒进了。”韩清又怎么会不知道这话有多少的威胁在里面，他不是想威胁他，迫使他同意议和，他只是觉得，那个曾经说着“天下大同”的少年，不会变成一个不顾百姓，麻木不仁的人。再者，两国实力本就势均力敌，继续打下去也只是拼个鱼死网破，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老师，我派出去的人在东楚找了三年，没有找到那个人。”
　　不是他想战，可找不到那个人，心里实在是不安稳。虽然自己并没有原谅那个人，可也不想让那人死后身败名裂。
　　一听李悫一说找了三年都没有找到那个人，韩清也不免有些闪烁，不知如何是好。
　　果然，就议和之事，朝上又吵了起来。
　　“今年中州大丰收，粮草充足，打得起。”
　　“税收也较去年多了一成。”
　　“连年征战，丁籍数少了三成，各位大人可曾考虑过？”
　　“是啊，中州丰收不假，可你们看到在地里收割的是什么人？妇孺和老人！中州本来人丁兴旺，每年都是招兵重地，三年征战，你们去看看还有多少壮年！”
　　“大漠城之仇已然得报，如今拿下他们六州，算作赔偿，加大岁贡，算作惩戒。”
　　“要我说，干脆灭了东楚，永绝后患！”
　　“议和吧！”
　　声音不大，却干脆有力。
　　季清桁觉得今天的太阳一定会从西边升起，他又问了遍：“太傅刚刚是说，同意和东楚议和？”
　　李悫一着绯红官服，应是。
　　不出预料，其他官员也是吃惊，向来李太傅说一不二，四年来，从没有改过任何一个件事，坚持己见，怎么这不过一夜的工夫，就由主战变成了同意了议和。
　　主战派以李悫一为首，如今李悫一要议和，几位大人相视一眼，自是不退。
　　可主和派一看连李悫一都让步了，最大的阻碍已经没有，气势更胜。
　　整个朝会也没有争出结果，可是三位辅政大臣，两位同意议和，基本已成定局。这场争论唯一不变的定数居然成了变数，让所有人始料不及。
　　李悫一是一个连先皇旨意也敢违抗，面对皇权也不会改变主意的人，竟然让步，改了主意，消息灵通之人联想到昨夜昌仪公主去了太傅府。
　　坊间关于李悫一的传言有很多，什么李悫一是先皇流落民间的私生子，不然为何屡次直犯天颜，也能安然无恙。什么秘密宠臣，地位直逼东宫，可东宫太子天天像小跟班似的跟在李悫一屁股后面，形影不离，太子登基之后比先皇宠幸更甚。
　　一时之间，坊间传闻又起，父子二人合宠一姓，为他拱手让权，既然不能让他名正言顺成为天下之主，那就让他实权在握。
　　李悫一入朝以来，备受恩宠，却不恃宠而骄，对待一班朝臣向来礼数周全，只是偶尔和先皇政见不和会红脸而已。
　　而昌仪公主和李悫一的传闻源于新科及第的宴会上，先皇亲设宴席祝贺，昌仪公主自然席间相中了李悫一，俩人纠缠几年。本以为，昌仪公主会嫁给李太傅，谁承想，昌仪公主今年和沈司业成亲，李太傅还派人送了礼，着实震惊了一众坊间人。
　　昨日朝堂之上沈知微和李悫一针锋相对，夜间昌仪公主夤夜入太傅府，又有什么勾当大家心知肚明。
　　父女子三人合宠一姓！没办法，实在是李悫一升官升得太快，又占尽恩宠，坊间的百姓、朝上的百官总要找一两个理由来慰藉自己二十年都没有人三、四年升官升得快的苦闷。
　　“太傅当真同意议和？”第三遍，不是季清桁想问这么多遍，实在是这事对他来说太意外。
　　“是，皇上，臣同意议和，臣昨夜细细想了想，大齐已经夺下东楚六州，也算是告慰当年大漠城无辜受累的百姓，告慰我军英灵，适逢年关，又临近太后万寿，既然他们想和，便谈，让我军战士，百姓团圆，为太后贺寿，同贺九州。”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太会抓重点，百官觉得李太傅将“昨夜”二字咬得很重，很暧昧。
　　季清桁确认三遍，终于放心了，“太傅受累了，晚上就别处理这些糟心事，注意身体。散朝后留下来，让御医请个脉。”
　　这是吃醋了吧，吃自己亲姐姐的醋！
　　不让太傅在晚上处理事，是不让李太傅在晚上夜会昌仪公主吧！
　　“谢皇上体恤，臣还有一事……”
　　“臣请皇上下旨，着胡捷前来议和”李悫一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韩清接了过去。
　　“胡捷，东楚国师？”季清桁记得胡捷，那时他还是太子，东楚那年送来了一个女子给先帝封为舒妃，很是受宠，现已是舒太妃。东楚以一个女子获取免一半的岁贡，那次正是胡捷带着和亲团入京的。
　　当时胡捷也不过是二十出头，只是钦天监的一个小官，几年间一跃成了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