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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被放弃的“自己” ...


  •   “舍不得”。

      这三个字,像一道无形的、却沉重无比的枷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牢牢锁住了她为自己伸出的手。

      熟悉果香,像一把淬了毒的钩子,狠狠地勾起了那份被遗忘已久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渴望。

      同时被勾起的,还有深埋心底、从未真正愈合的酸楚和失落——关于被珍视的过往,关于逝去的温暖,关于那个曾经也被捧在手心里的“少女时期的自己”。

      林婉婉有些心酸:“谁年轻的时候不是家里被娇宠的宝贝?可惜,岁月不饶人呀,现在已经都是娃他妈了,呵呵~”

      大脑里那个名为“理智”和“责任”的警钟疯狂敲响,震耳欲聋。

      “杨梅太贵了,放不住,不如买个西瓜,大家都可以吃。晓宇念叨了好久的糖醋排骨,家里的油好像用完了,要再买一桶。下个月晓宇的英语在线外教课,还有足球课要续费了,还有那辆破车,好像刹车也不灵了……”

      那曾经属于她的、被家人小心呵护的甜蜜,如今成了她清单上第一个、也是必须被舍弃的“奢侈品”!

      心里那个被果香瞬间吹起的、小小的、雀跃的、名为“自我”的肥皂泡,“噗”地一声,在现实冰冷坚硬的壁垒上,撞得粉碎。

      最终,她像逃离瘟疫现场般,猛地、近乎粗暴地扭开头,视线死死钉在前方油腻肮脏的地面上。仿佛再多看一眼那抹深紫,都是对自己这苟延残喘生活的莫大讽刺。

      推着车,她的脚步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每一步都拖拽着无形的锁链,比来时更加踉跄地离开了那个散发着致命诱惑的角落。

      空气中那缕若有若无的杨梅清甜,此刻闻起来,竟带着一股尖利的、无声的嘲讽。

      她将采买的物资放到车篓子里,然后用力的推着车,重新将自己暴露在毫无遮挡的、毒辣的夕阳余晖下。

      她跨上车座,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侥幸,拧动了车钥匙。

      滴滴——

      仪表盘上,那个代表电量的格子,只剩下最后可怜的一小格红色!虚弱地闪烁着,频率快得像垂死病人临终前的心跳!

      “完蛋,忘记充电了!老伙计,坚持住啊!”昨晚加班到快十点,整个人累得像一滩烂泥,脑子里全是未完成的报表和上司的臭脸。回到家,连洗漱的力气都快没了,哪里还记得给这匹同样疲惫不堪的“老马”喂食充电,“就坚持一下下,到家就给你充电。”

      这点可怜的电量……她屏住呼吸,用最轻柔的力道,小心翼翼地拧动电门把手。

      电驴发出几声极其微弱、如同垂死呻吟般的嗡鸣,车身极其缓慢地、不情不愿地向前蹭动了几米。仪表盘上那点残存的红色,像风中残烛,闪烁得更加急促、更加绝望,下一秒仿佛就要彻底熄灭,陷入永恒的黑暗。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这句老话像淬了毒的诅咒,精准地应验在她身上。就在她心焦如焚,一边推着车,一边绝望地估算着这点残电还能支撑她挪动多远时,口袋里那个冰冷的金属方块,突然疯狂地震动起来!

      不是电话,是微信消息。

      “路上行车注意安全,生命只有一次,”林婉婉自己和自己碎碎念,“微信消息而已,如果着急,会打电话的”。

      话音还没有落,一连串密集的、不容忽视的震动,像机关枪的子弹,突突突的扫向她。

      她不得不再次单脚撑地,勉强稳住车身。汗水流进眼睛,刺得生疼,视野一片模糊。她胡乱抹了一把,掏出手机。屏幕在刺眼的夕阳下显得昏暗不清。

      消息来源——儿子的班主任,王老师。那个头像,此刻看起来无比刺眼。

      【王老师】:晓宇妈妈,在吗?有急事需要跟您沟通。
      【王老师】:今天下午课间活动时间,林晓宇同学和同班的李浩同学发生了非常严重的肢体冲突。
      【王老师】:根据现场同学反映和老师初步了解,是林晓宇先动手,并且情绪非常激动,将李浩同学的脸部抓伤了数道,伤口较深,已由校医处理。对方家长情绪非常激动,要求严肃处理。
      【王老师】:现通知您,明天(周四)上午九点,务必到学校教导处一趟!我们需要三方(您、对方家长、校方)共同处理此事!请务必准时!
      【王老师】:[图片] (一张特写:一个男孩稚嫩的脸上,几道鲜红的、皮肉外翻的抓痕,狰狞刺目)
      【王老师】:李浩家长已经到过学校,态度非常强硬。此事性质恶劣,请家长务必重视!明天见面再详谈处理方案。

      嗡——!!!

      林婉婉只觉得脑子里那根一直紧绷到极限、早已不堪重负的弦,被这接二连三、一条比一条严厉冰冷的消息,狠狠地、彻底地拨断了!断裂的弦梢带着尖锐的嘶鸣,狠狠抽打在她的意识上。一股滚烫的、带着腥甜味的血气,如同失控的火山熔岩,猛地从脚底直冲头顶!

      她身体剧烈一晃,全靠死死抓住滚烫的车把,指甲几乎要嵌进塑料里,才勉强没有一头栽倒在滚烫的沥青路面上。

      晓宇打架?他有没有受伤,是谁先动的手?三方会谈,对方家长“情绪非常激动”、“态度非常强硬”、“性质恶劣”!到底发生了什么?!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带着嗤嗤的声响,狠狠烫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神经末梢。

      她仿佛已经无比清晰地“看”到了明天的场景:教导处冰冷压抑的办公室,对方父母愤怒到扭曲的脸,唾沫横飞的指责和谩骂,班主任公事公办、隐含责备的眼神,教导主任严肃的训诫,还有儿子晓宇那倔强抿着嘴、眼神里混杂着恐惧和委屈的小脸……这一切,都需要她去面对!需要她去低声下气地道歉!需要她去承受所有的怒火和羞辱!

      甚至……需要她赔上一笔不菲的医药费和所谓的“精神损失费”。

      周扒皮那张脸瞬间又浮现在眼前……请假?在这个时候请假去处理儿子闯的祸,她几乎能想象到他脸上那副“我就知道你会耽误事”的刻薄表情!

      一股巨大到无法形容的情绪洪流,愤怒、焦虑、委屈、以及铺天盖地的、灭顶般的无力感,像一只冰冷粘腻的巨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狠狠堵在她的胸口!

      她颤抖着手指,划开屏幕,点开那个刺眼的对话框,光标在输入框里疯狂闪烁,她却像被施了失语咒,大脑一片空白,手指僵硬,半天打不出一个完整的、能表达此刻她万分之一混乱心情的字句!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混乱和僵持中——手机屏幕猛地一亮!尖锐刺耳、如同丧钟般的铃声,毫无预兆地、以最大的音量疯狂炸响。

      来电显示上那三个字,像淬了毒的匕首——“周扒皮”,她的项目经理。

      林婉婉感觉心脏都停了一秒,下班之后打电话,肯定没好事!深呼吸两下,然后颤抖着按下了那个仿佛通往地狱的绿色接听键。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被放弃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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