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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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柳叶儿来得诡异走得更是莫名，方兰生本就是好奇心盛的年龄，要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好像百爪挠心，着实难受。
纵使心中不舒服，他也没有傻到冲上去揭人伤疤。
清泪流尽、心字成灰，也许只是像是戏文中所说的悲欢离合总关情，而人生种种，兜兜转转最终也逃不过一句物是人非。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乃是正理，可一想到不知何时要与身边这些朋友分开，他胸口有些发闷。
抬头看了眼身侧一语不发的百里屠苏，方兰生突然觉得自己也并非如想象般那样讨厌这个总是板着脸的冷漠少年，“喂，木头脸，我……”
“闭嘴！”
话被打断，方兰生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连指向对方的手指都气得发抖，“你你你，本少爷赏脸和你说话，你竟然叫本少爷闭嘴。你这死木头脸，以为我稀罕！”
他一步步走向百里屠苏还要再说些什么，就见对方闭眼喝道：“休要多言，还不速速离开！”
方家在琴川也算是望族，就算有时和书院的同学之间有些摩擦，方兰生也从未受到过如此待遇，先是傻了眼然后转身就走，嘴里咬牙切齿说道：“死木头就是死木头，说的都是什么话，真是气、死、我、也！”
空中没有月亮的影子，更显得四周格外阴沉，方兰生看那影影绰绰的树影，先是加快了脚步，却又在不知何时慢了下来。
回想起方才百里屠苏的种种不对劲，他越来越疑惑，不自觉地把心中所想小声嘀咕了出来，“木头脸虽然平时喜欢装腔作势，可也不会无缘无故发脾气……”
脑中闪现刚才对方惨白的脸色，他脚下一顿，继而跑了回去，“那什么……子曰‘苟志于仁矣，无恶也’，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勉强回去看一眼好了。”
谁知道，只是一会时间，再折返却看到那个寡言的少年周身散发黑色戾气，平时从不感情外露的眼睛变得血红，眉心的朱砂也慢慢扩散开来，在脸上形成血红色的纹路。
方兰生登时傻在了当场。
今日正当朔月，发生的这一连串的事情让百里屠苏有些无暇顾及，再加上刚才和柳叶儿动手时已经竭力抑制心中煞气，此时发作起来，比之从前更加来势汹汹，只想抽出身后焚寂把能看到的一切都击杀殆尽。
趁着理智还存在的时候，他出言把方兰生赶走，明知道那个从小娇生惯养被宠大的小少爷肯定会生气，可他有些恐惧，怕自己迷失神志之后会伤害到那个少年。
煞气在体内横冲直撞，他有时甚至觉得自己就要被这股强横的力量左右。
用力压制着这满身凶煞，把拳头握得咯咯作响的时候，眼前出现了那双极为熟悉的云锦缎靴。
“木头脸？”方兰生有些犹疑地开了口，却看到平日熟悉的眼中只有淡漠和杀意。
心中咯噔一声，他连忙侧身跳向一旁，一道剑气打在他方才站立的地方，砸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坑。
此时方兰生再迟钝也觉出其中不对，连忙掐诀施展护体法术，嘴上也不住嚷嚷着，“木头脸你发什么疯！”
对方却好像完全没有听见一般，也不顾自己罩门大开挥剑便迎了上来，这股狠厉的劲儿让天墉城灵秀清奇的剑招一下子变得刚猛陈烈。
方兰生连忙默念菩提明心咒法撑起保护结界，一个回合下来，方家的成名结界竟然被剑气划出几道裂痕。
他心中后悔，暗骂自己多事，可现在一看就知道百里屠苏已失去了神智，可是自己还清醒着，打又不能打，逃又逃不掉。
正胡思乱想的功夫，对方凌厉的剑招便跟了过来，他知道昆仑剑法的厉害，不敢大意，忙收敛心神专心应对。
琴川方家虽然以降妖除魔的佛家法术闻名，其拳法也是极为精妙的。出拳时姿势优雅却不乏声势煊赫。拳、掌、指三势融汇一贯，随着招式不同而变幻莫测，或刚猛、或阴柔、或刚柔并举，横出直送相辅相成，动中有静，静中有动，简单却又诡谲，尽显古今拳经精髓。
百里屠苏的剑招猛烈，方兰生不敢硬抗，只得以虚应实，借力打力。他双腿微屈，把丹田之气运到腰背，以气带身，踏中门，守中宫，左拳右指，一内缩一横推把对方刚猛的攻击化解开来。
见到避过一招，他连忙右手飞快结成智拳手印，左手拈了张冰魄定身符就紧紧贴了过去。修长有力的手指瞬间就把符咒贴到了对方左臂，他见状右手飞快推掌，想趁机定住百里屠苏。
玉白的手掌贴在黑色衣服上，发出淡蓝色光芒，方兰生这才松了一口气，“喂……”
话还没有说完，只见那黑衣少年只是一顿，好像浑然不受法术符咒影响，右手一抬，自己上方出现九把泛着冷光的剑影，成九宫之数将他从头到脚密密实实地罩了起来。
方兰生连忙念出菩提明心咒，踉跄后退几步，险险避开了那几把剑尖，却不小心直直摔到地上。
眼见着雪亮霜明的长剑直直冲着眉心刺了过来，他避退不及，心底生出一股凉薄之意，闭眼发出一声低呼。
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却并没有感受到预想中的疼痛。
睁眼看去，冷冽的剑光已经消失不见，眼前直直站立着一脸冷漠的黑衣少年，鲜血顺着对方左手流下，在地上凝成了一小滩。
他见状心中有些明了，百里屠苏左手深可见骨的伤口，大概是为了阻止自己用手握住剑刃所产生的。
饶是方兰生刚才九死一生命悬一线，看到这情形也难免有些动容，“喂，木头脸，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百里屠苏此时已有些体力不支，慢慢跪坐到地上，抑制体内纵横煞气已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四肢百骸犹如被人抽筋剔骨一般疼痛，也只能生生忍着。方才清醒过来时看到自己用剑刺向方兰生的恐惧，实在不想再经历一遍。
他深呼吸一口气，慢慢说道：“我体内……有凶煞之气，你最好速速离开，以免受到牵连。”
方兰生原本确实有些逃避之意，可看对方疼得嘴唇发抖还说出了这么一番话，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
他上前一步大声说道：“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小瞧了本少爷不成？所谓君子交，就该唇齿相依息息相关同舟共济患难与共，你这样难道要故意陷我于不义？说你是木头你还真是不开窍！”
百里屠苏听他话音有些微微发颤，连忙抬眼看去，少年的脸色有些发白，双拳握得死紧，大概是还没有从方才的惊吓中走出的缘故。可淡色双唇抿成一个倔强的弧度，一双桃花眼执拗地望向自己，他心中一软，微微起身抬手把对方搂住，“还好你没事……”
方兰生在被抱住的时候只觉得姿势别扭，刚想挣开便听到那冷面寡言的人难得温和的语气，待到反应过来，彻底傻在了原处。过了一会，他慢慢撑起身体，想要问个清楚，却只看到对方面无血色、双眼紧闭，显然是晕厥了过去。
方小少爷又羞又气却无处发作，只得站在一旁干跳脚。
简单包扎止血，方兰生把百里屠苏背回客栈的时候已经到了卯时，二人的狼狈全被迎出来的襄玲看到。
“屠苏哥哥！”橙衣少女飞快地跑了过来，看到百里屠苏昏迷不醒时吓得双手掩唇，“是谁伤了屠苏哥哥，襄玲去为他报仇！”
方兰生见她挺着小胸脯气势汹汹的样子，暗想若是被她知道木头脸是因为自己受伤，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连忙压低声音说道：“我先把木头脸送回屋子再和你详细说明。”
他把百里屠苏小心地扶到床上，又找来欧阳少恭为其诊脉，然后向众人说明了昨晚之事。
没等他说完，风晴雪便开口说道：“什么，苏苏昨晚又发作了吗？”
听出她的话外之意，方兰生连忙问道：“难道他之前发作过？”
“小兰莫要惊慌，”欧阳少恭拿帕子擦了擦手缓缓开口，“在琴川之时，我也曾为百里少侠诊断过，只是我学艺不精、才疏学浅，实在无能为力。”
想到百里屠苏每次戾气发作都要生生忍受苦痛，方兰生顿时觉得很不舒服，红玉看他有些低落，叹了口气开口说道：“百里公子向来性情坚忍，想必不会接受他人同情。我们还是让他好好休息吧。”
什么性情坚忍，明明就是不通情理的烂木头，方兰生暗暗腹诽着，猛然想起不久前那个暧昧的拥抱和耳边低声的话语，莫名有些脸热心跳。
他慌忙起身，小心脱下百里屠苏沾有血渍和尘土的外袍，抱着跑出门去，“我、我去把衣服洗了。”
红玉看他慌里慌张的样子，掩唇微笑，“猴儿还真是贤惠。”
“胡、胡说什么！”方兰生只觉得脸上更热了。
他抱着弄脏了的衣物来到江都溪边，心不在焉地揉搓起沾满血迹的地方，远处隐隐传来浣纱少女的歌声，“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10]”
歌声轻灵婉转，呢喃如燕语莺鸣，却莫名让他心中有些不舒服，连带着手上的动作也重了起来。
像是察觉了他的不快，又有女子清音，“知己一人谁是？已矣。赢得误他生。有情终古似无情……[11]”
时值三月，柳翠莺啼。
彼时年少，繁花正好。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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