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次初遇》一勺摇光

32、第10个未来：1本散文诗

　　“又相亲？！”
　　“什么叫又啊，上次不是没成吗？干嘛一提相亲你就像那个猫被人踩了尾巴似的！”
　　林之遇没想到，时隔半年，自己的母亲刘女士就又给她安排了一次相亲。
　　之前她担心自己和黎初的感情还不稳定，就没告诉父母。

　　“不是妈，我有男朋友了。”林之遇决定如实相告。
　　“是吗？”刘雪芝的口气告诉林之遇，她明显不信，“那你过年带回来给我看看。”

　　林之遇一边给家里的绿植灌水、一边为难地说：“这有点太仓促了吧？”
　　“还有将近两周呢，仓促什么？怎么，两周时间不够你租一个是吗？
　　林之遇服了她妈这张嘴，看来不把黎初带回去，她是不会善罢甘休了：“好好好，我问问他，行了吧！

　　林之遇措辞了半天，才跟黎初开口说这件事，本来她还担心黎初觉得两人进展太快，没想到他一口答应，语气里有着难掩的激动：“好啊！我本来还想今年过年去拜见一下叔叔阿姨呢，我们什么时候去？我先买点东西，你爸妈喜欢什么？”
　　这么多问题，林之遇不知道先回答哪个。
　　看着黎初满脸的期待，她把那句“什么也不用买”咽了回去。

　　距离过年还有几天，林之遇带着脸上写满了见家长喜悦的黎初回到了郊区。

　　林之遇的父母家在一个静谧的小区，他们的房子在一层，带着一个小院子，里面种满了花花草草和菜。
　　见到黎初，林见安比刘雪芝热情许多：“你就是小黎啊，快请进快请进，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
　　“叔叔阿姨好。”

　　林见安拿出家里珍藏的茶叶，给黎初沏了一壶茶。黎初和林之遇坐在三人沙发上，林见安和刘雪芝分别坐在两边的单人沙发，像是什么三堂会审的现场。

　　“小黎，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又开始了，人人都爱查户口。
　　“做生意的。”黎初礼貌的回答。

　　刘雪芝上下打量了一下黎初：“你真是小遇男朋友？”
　　黎初听这话微怔地点了下头，随后看了林之遇一眼，似乎有点不明白刘雪芝的意思。

　　“妈~”林之遇眉头一蹙，“你怎么还不相信你亲闺女，我能雇个人来骗你吗？”
　　“雇？”黎初张了张嘴，他这时候明白刘雪芝的意思了，她怀疑自己是被林之遇租回家过年的。

　　黎初站起身，恭敬地鞠了一躬：“阿姨，我真是小遇的男朋友，我叫黎初，今年23岁，父母健在，我爸开公司、我妈家庭主妇，我有房有车、身体健康，是以结婚为目的跟小遇交往的。”
　　林之遇看到黎初这样，一时没反应过来。

　　刘雪芝见黎初突然这么正式的自我介绍，心里的怀疑一下子打消，她从沙发上坐直了些，伸手握住了黎初的手：“哎呀你看你这孩子，阿姨没有不相信你，只是有些不相信小遇……”
　　说完还瞥了林之遇一眼。
　　“快坐吧快坐吧孩子，喝点水。”刘雪芝将茶杯往黎初那边挪了挪。
　　看到刘雪芝佯装出的威严不攻自破，林之遇不自觉地轻笑了一声。

　　“你们聊，我先去做饭。”林见安站起身，钻进了厨房。

　　不多一会儿，林见安就做了一大桌子菜。
　　饭桌上，刘雪芝给黎初夹了一块排骨，她通过刚才跟黎初的聊天，内心对这孩子心生喜欢，口气也较刚才明显亲近很多： “小黎啊，你刚说你才23？那比我们家小遇小好几岁啊？”
　　“是，阿姨。”黎初很坦然。

　　刘雪芝的眼神从黎初的脸上挪到了林之遇的脸上，她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家小遇啊，真是挺让我们操心的，收入不稳定、不会做饭、也不太会照顾人，性格有时候也有些扭捏……”
　　刘雪芝一下子细数出林之遇的很多个缺点，就像往常那样。
　　林之遇低着头，默默往嘴里扒拉着饭，这样的场面和交谈，林之遇来之前就有所预料。

　　似乎从她记事起，她就从未受到过她妈的表扬。
　　小的时候，考试没考好，刘雪芝会问她：“你怎么每次都说没考好，那你每天在学什么？”
　　有次她苦学一学期终于在期末考了全班第三，拿着成绩单献宝似的递给刘雪芝，刘雪芝却没什么反应，说：“这才是你应有的成绩。”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学习、做家务都是为了得到妈妈的肯定，最后演变成，做什么都是希望得到别人的肯定。
　　这样的自我认知让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陷入痛苦，配得感越来越低。

　　就在六年前她跟吴行分手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刘雪芝也只是敲敲她的门：“一个失恋而已，你能不能坚强点。”

　　委屈突然涌上心头，林之遇麻木地嚼着嘴里的菜，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菜是，她的生活也是。

　　林见安给林之遇夹了一块鸡肉：“小遇，你也多吃点，爸爸最近新学的宫保鸡丁。”
　　“谢谢爸。”林之遇的声音很小，她怕稍微大点声就被这桌上的人察觉她的哽咽。

　　突然，她低垂在桌下的手被黎初握住，还没来得及抬头，就听见黎初说：“阿姨，我觉得小遇很好。她不会做饭，一定是因为叔叔做饭太好吃了，您和她都很享福。我会做饭，以后我们家的做饭也是我来做，我会照顾她的，您放心。”
　　刘雪芝“哎”了一声。

　　林之遇的头却越来越低，她死咬住嘴唇，一言不发。
　　妈妈，一个认识了刚半年的男孩，都比您更会爱我。

　　吃完饭，黎初还帮忙收拾了碗筷，刘雪芝刷碗的时候林之遇想帮忙，刘雪芝没让。

　　林之遇带黎初参观自己的房间，她坐在床边，有点低落。
　　其实刚刚吃饭的时候，黎初就察觉到她不对劲了。他挨着她坐下，伸出双臂把她环在怀里：“怎么啦，我们之之。”

　　林之遇不想说，她觉得自己早该过了因为妈妈几句话就情绪波动的年纪，仿佛一说出口，就会被人指着鼻子骂矫情。
　　见林之遇又开启了逃避模式，黎初想换个转移她注意力的方式，他一下子注意到她房间里有一架盖着布的电子琴，问道：“你还会弹琴？”

　　这一问不要紧，林之遇又有点破防了。
　　小时候，她看班里其他同学都上课外班、只有她上补习班，于是缠着家里让她学钢琴，但是刘雪芝说什么都同意：“你就是想起一出是一出，我还不了解你？学两天你就不学了，你有这工夫还不如好好学习呢。”

　　于是林之遇为了赌气，攒了很久的压岁钱，自己买了个电子琴。但是最令她挫败的其实是——刘雪芝说对了。
　　她买回来自学了几天就不学了，那架琴在那个容易落灰的角落里放了好多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被盖上了一层布。

　　“其实不太会。”林之遇低声回答，“我想学钢琴，我妈说什么都不给买、说我肯定不会好好学。我一赌气就自己攒钱买了一个，但是后来果然如她所料，也没学会。”

　　林之遇突然想苦笑，自己真的很差劲。

　　黎初掀开电子琴上面的盖布，在键盘上按了几下：“这架钢琴跟这个屋子一样，一点灰都没有，阿姨一定经常进来打扫。”
　　林之遇一愣，她从没有注意过这点。

　　“其实，刚刚阿姨在饭桌上说的话，我听懂了。”黎初突然转了个话题。
　　林之遇抬头望向他，等着他继续。
　　黎初也回望向她，表情和语气都十分严肃：“她表面上说着你的缺点，其实是想先给我打个预防针，害怕我慢慢发现你的不好，也害怕你受委屈。”

　　林之遇低头苦笑一声：“你不用安慰我，也不用为她开脱，反正从小到大她就是觉得我做什么都不够好。”

　　黎初走到书桌旁，从书架拿起一本书，是她出版的第一本小说。
　　林之遇见状起身走到他身边：“这本书……我家怎么会有。”
　　“阿姨买的吧。”黎初翻开那本看起来已经被翻了很多遍的书，里面贴了很多便签纸。

　　林之遇从黎初的手里接过那本书，便签纸上是刘雪芝的字迹：这段的描写运用了以物喻人的手法，小遇小学五年级的期末语文考试，就是靠这个拿了作文全班最高分。
　　林之遇惊讶地往后翻，每页的便签纸上都是刘雪芝的批注，而这些批注，大多都是她从不曾说出口的夸赞……

　　“阿姨一定看了很多遍。”黎初把那本书放回原处。
　　林之遇仿佛看见了刘雪芝坐在书桌前，戴着她那个戴了很多年的眼镜，一笔一划地认真写字。

　　“这就是你妈妈爱你的方式。”黎初拉起林之遇的手，“可能她的表达很多时候不到位，但是她真的很爱你，你也很值得被爱。”

　　果然，人们总是旁观者清。
　　林之遇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黎初突然从书架拿起另一本书，是一本国外诗人的散文诗集。
　　没等林之遇阻拦，黎初已经翻开了第一页：送给我最爱的林之遇——吴行。

　　林之遇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吴行是谁？”
　　黎初问出了这个她并不想回答的问题。

　　“前男友。”
　　林之遇的声音很小，她在想刚刚是不是回答“大学同学”比较好。
　　“哦。”黎初把那本书放回书架，“你那个好了四年的前男友。”

　　林之遇没说话，她不知道是不是该解释一下她留着这本书，是因为这本已经绝版。
　　可黎初根本没问。

　　两个人从家里离开的时候，刘雪芝硬要把他们送到楼下，隔着车窗嘱咐林之遇学学做饭、少吃点外卖。
　　尽管黎初已经保证过会照顾好林之遇，但林之遇还是回了声：“知道了。”

　　摇上车窗的前一刻，林之遇冲着外面的刘雪芝说：“妈，我担任编辑、黎初担任导演的电影上线后，我请您和我爸去电影院看。”

　　刘雪芝笑着点了点头：“好，路上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