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吉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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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陌霄是被尖锐的声音吵醒的。
睁眼，兰嫣已起，在洞外，旁边有两只白狐在笑。
原来狐狸笑得这么难听吗？
”醒了？吃点东西吧。”兰嫣指指地上。
沅陌霄吃着果子，狐狸还在笑，兰嫣也在笑，两种声音形成鲜明对比。
沅陌霄头都大了。
兰嫣拿了根树枝，在地上画着，“给你介绍下烟云山。”
“烟云山的动物很多，各占一方，这里是老虎的，这是羊羚的，这是……”
沅陌霄都见过了，“这么多毒蛇猛兽，怪不得没人敢来。”
“嗯对。”
“这半没有吗？”他只在南部话，北部不画。
“这半边人开了道，虽然现在半废了。”兰嫣道，“烟云山中间有天堑，分为南北两山。”
“南山陡峭猛兽多，人上不来；北山平缓，就被探索完了。”
“烟云山隔了大草原与这里，有人曾妄图从北山修路到另一头，但奇的是北山西面是陡峭山壁，而南山西面却平得很，草原一直到了半山腰。”
“试图修路的人想越过天堑，失败了。今天我们就到天堑去，在草原上玩一天再回来。”
“好。”沅陌霄自然听从指挥。
天堑，实为天堑。
左边无人上得来，无法与右边的路联通。
兰嫣贴着山壁走，不过一尺宽的石沿，下方就是无底深渊，“小心点。”
沿着山壁胆战心惊了约一刻钟，终于落到大地面上。再拐弯居然是个矮洞，又爬了半刻钟，出了洞，一片豁然开朗。
沅陌霄愣了愣，“不是？这？”
草原就在面前延伸，绵延万里。
“嗯哼，大自然就是这么神奇，一切都是鬼斧神工。”兰嫣笑着，“骑马去。”
往前走了一里，果见马群。马儿瞧见他们，跑了两匹过来。
“又是枣马？”沅陌霄惊讶。
“都跟我住这么久了，你为什么还能惊讶成这样？”兰嫣上马，“这匹是阿吉的娘，你那匹是爹。”
“你知不知道乾雨没有枣马，一匹枣马价值千金还不够。上次没什么表情是因为惊讶过头了。”沅陌霄也上马，“现在见到马群，能不惊讶吗？”
“骑老虎都没见你这么惊讶。”
“我又不爱虎，我爱马。”
“哼。”兰嫣往前去，“阿吉的爹娘就别折腾了，挑一匹年轻马宠幸吧。”
沅陌霄一噎，“你这词用得……”
“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沅陌霄笑着，“说的太好了。”
这既视感是没错，但他主要还是想看白发人的反应。
“看来我挺懂你。”
沅陌霄一顿，“嗯，确实。”
懂得如何让他哑口无言。
在草原上骑马，比田里爽快的多。
沅陌霄畅快地骑着马，看着场景飞梭。回头看一眼，兰嫣紧跟着他。
他笑着大喊，“兰嫣，谢谢你——”
“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了你的——”
白发人只是笑笑，微微摇了摇头表示无奈。
水草丰美，马鹿成群。遥遥望着草原人家，他们选择原路返回。
日落旷原，地平线红成一条线。
线上渐渐有了烟。
沅陌霄勒马看着那个方向，是黄疆。
兰嫣也停下，“回去吗？”
沅陌霄看向他，笑着，“晚上睡哪？”
“哪都可以，以草原为床，以夜空为被。”兰嫣淡淡道，“小督，回去。”
沅陌霄又看了一眼硝烟，驱马跟上他。
骑马狂奔，前头的白衣白发人在不明亮的月光下也很显眼。
也不知心里怎么想的，他大喊，“兰嫣——你和我回去吧——”
“一年之内，我肯定能赢的——”
白发人没有回头。但他确定他听到了。
沅陌霄追上去，“兰嫣！”
“闭嘴。”
“我保证……”
“你保证？你拿什么保证？”兰嫣看着他，目中居然带了一丝怒意，“打仗是儿戏吗？你说一年就一年？你怎么不说现在呢？”
马被吓到了，只是慢慢地往前走。沅陌霄对上他含怒的目光，愣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他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把战争当儿戏的人，不配当将军。”
兰嫣丢下一句，策马离开。
沅陌霄看着那背影，枣马叫着他，他才回了神。
“回去吧……”
回到马群，未见白发人。他问了马，一匹马往一个方向仰了仰头，他让马过去，遇到一匹回来的马，再过去，便见白发人坐在溪边。
他下马靠近，“兰嫣……”
“闭嘴。”白发人的声音淡到极致。
“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
白发人不想听他讲话，站起走开。
沅陌霄拉住他，“我想说我保证你在我那儿会得到厚待的！”
“一年内赢什么的，是我们的习惯啦，就是给自己长士气的……”
“哼……”白发人倒是未再走。
沅陌霄笑着到他面前，“我绝不把战争当儿戏。你就和我回……”
“闭嘴。”
白发人转身，又走了。上了他的马。驱马走了。
沅陌霄愣了愣。好吧。那就走回去吧，也就走一刻钟。他还故意放慢脚步，想着让兰嫣消消气。
只是走到一半。天上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小雨，有变大的趋势。
反正草原上也没地躲，他也无所谓。
但是他迎上了有所谓的人。
“上马，被你气的忘了要下大雨了。”兰嫣看着他。
上了马，只听得兰嫣说一句坐稳了，马就蹿了出去，他赶紧抱紧了他的腰。
马往山上跑，雨已变大，全身已湿。
四月的草原日夜差不多，但一旦下雨，夜里会冷上许多。
雨更大了。沅陌霄有种被瀑布淋头的感觉——然后就进了水帘洞。
下马，拨开藤蔓进去，里头居然是个石室。
干草铺地为床，有石灶，石桌，柴火。
马抖了抖水，兰嫣堆了几根柴，火折子点上火，室内暖了起来。
两人脱下外衣。剩件里衣，坐在火边相互靠着。
沅陌霄见他唇色发白，问，“很冷吗？”
“你不冷吗？”兰嫣哈着气，看他一眼。
“不怎么冷。打仗，舞枪弄棒，雪里雨里还是暴晒，都是常事。”沅陌霄道，“你抱着我，我不冷。”
“不冷个屁。”兰嫣又看他一眼，“不光冷，还和冰块一样硬。”
沅陌霄笑着抱住他，“行了，别逞强了。硬是硬点。但是是暖的。”
确实是暖的。
太靠近火易被烫伤，离远了又冷，而他这个人刚刚好。
兰嫣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时他在草床上，藤蔓漏了点光进来，旁边的地上是柴火烧尽的痕迹。
出去，看到黑发人在坡上骑马。
这个人到底有多喜欢马？为什么精力这么旺盛？
黑发人瞧见他，冲他招招手，笑容很灿烂。
骑马过来，还带了匹马，“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昨天晚上可把我吓死了。”
兰嫣眼里透着疑惑，“昨天晚上……我怎么了？”
“你不记得了？”沅陌霄目光闪了闪。
“嗯……我一直在半睡半醒的状态。”
沅陌霄笑道，“也没什么，就是你一直喊冷……又差点把我非礼了。没成，就一直亲我，还把我嘴咬破了。”
但白发人只是点了点头，“谢谢你照顾我。”
想看他害羞的沅陌霄再次失败。
他摆摆手，“开玩笑的，你就一直抱着我喊冷，就没有了。”
至于嘴怎么咬破的……他乱动的时候碰到了……他一激动就咬破了。
“嗯，谢谢。”兰嫣又点点头。
沅陌霄纳闷了，“阿嫣，你的反应就不能丰富一点吗？和木头一样！”
“我不就是行将就木吗。”
“将死之人还会生气害羞呢！你什么都没有，一点也不好玩！”
“人活着是为了玩吗？”
“部分是吧……等太平了，我带你玩！就像现在你带我玩一样！”沅陌霄笑着，“所以你和我走呗？打完就开始玩！”
“闭嘴。”兰嫣上马，“跟上。”
沅陌霄一顿，跟上他。
好像每次说到他不喜欢听的就会让他闭嘴……他偏不惯着他。
刚张嘴，白发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微眯着眼。
好吧，他不敢。
一直到了天堑。
沅陌霄见他只是看着，没有下马，疑惑道，“怎么了？”
“没什么，你们准备好了吗？”兰嫣淡笑着问。
沅陌霄疑惑着呢，两匹马长叫着，而后往回。往回到一定距离，又面向天堑。兰嫣笑着看他一眼，“抱紧马。”
刚抱紧，马蹿了出去。
沅陌霄才明白要干什么。
马匹腾空而起，下方是数丈深渊不见底。
看着黑漆漆的底，他不怕，反而全身都热了起来。他突然什么都听不到了，只听见黑口子在笑。
笑他们的天真，自大。
马落地那刻，笑声沉寂下去了。
“爽！”沅陌霄喊一句，看向兰嫣，“你经常这么干？”
“嗯。枣马跳跃能力极强，胆子也大。阿吉就被放养在草原上，顺着这修好的路，来或回都只要半天不到。”
“你这日子过得也太夸张了。”沅陌霄摇摇头，“太不真实了。如果不是真遇上我都不敢想这样的生活。”
“乾雨东边都是小山丘和平原耕地，西边又是群山，也没人去。乾雨不产马，产的都是粮食，偏偏我不喜欢。”
“你到底有多喜欢马？”
“从小喜欢到大，一直喜欢，割舍不掉。”沅陌霄笑道，“所以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阿吉的，这个我十成十保证！”
“嗯。”兰嫣看着前面，“快走吧，我饿了。”
路上吃了几个果子垫肚子，马下了一半的路便进了树林。从林中走，以避人烟。
刚过正午两刻，他们回到了小屋。
兰嫣推门进去，“我有点困，你看了这么多天，会做饭吗？”
“你动作那么快，哪里看得会，你教我呗？”沅陌霄笑道，“我和你说话，你多说两句就不困了。”
“嗯。”兰嫣微微点了点头。
在做肉呢，沅陌霄话挺多，但兰嫣的话一直都很短，也没有什么兴致的样子。
“很困吗？”他靠近他问。
”不知道，眼睛酸。”兰嫣揉了揉眼。
沅陌霄伸手去碰他的额头，滚烫无比。
“你是大夫不知道自己烧了？快去休息！”沅陌霄斥道。
“没事的，以前也这样。睡一觉醒，或者过半天就好了。”兰嫣拍开他的手，毫不在意。
“不行，你去休息，剩下的看火候我会，我再给你熬点粥。肯定是因为昨天晚上。”沅陌霄微微皱眉，“照顾人我还是会的。”
“嗯。”兰嫣点点头。
沅陌霄也没想到，这一照顾就照顾到了第三天。
高烧到第二天下午才退下来，但仍微微烧着，沅陌霄也好歹松了口气。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情，高兴是有的，还有或许就是怕他死了。
他不想他死，也不想他这么突然就死了。
第一晚没阖眼，第二晚烧退了点，他在趴在床边睡了。
第三个晚上他本在床边看书，白发人醒了。
“可醒了，感觉怎么样？”沅陌霄关切地问。
”唔……活着。”
“你这话说的，你要死了我算什么？”沅陌霄听他嗓子哑，去拿了水来，“我确实要死了，要担心死被你吓死了。”
他扶白发人坐起，白发人喝了水，笑了笑，“谢谢……谢谢阿霄。”
沅陌霄无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不省心……等你好了，我们拜把子吧。拜把子要喝酒，你现在喝不了。”
“嗯……”兰嫣点点头。
“饿不饿，吃点粥吧。”沅陌霄从锅里拿了温着的粥来，喂着他。
“你经常生病吗？”沅陌霄问。
“唔……不知道。可能吧，经常会有点难受……”兰嫣说着，声音比较轻。
“每次难受你都不管吗？”
“习惯了，反正都是小病，自己会好……唔……”
沅陌霄敲了敲他的头，又气又无奈，“真不把身体当回事！”
“药吃多了就不灵了。”兰嫣薅了薅自己的头发。
嗯，就和鸡窝一样乱了。
沅陌霄无奈地给他理好头发，但又觉得他这样子很难得。
见惯了他平淡的样子，这迷糊的样子蛮可爱的。
“今天什么时候了？”兰嫣问。
“四月五。”沅陌霄道，“戌时了，再睡睡养养精神吧？”
“嗯……”
这个晚上兰嫣的烧才彻底退了。次日精神也不错。
四月七兰嫣去了镇上一趟，带回了已经解封的消息。
“三天前刚刚解封。”兰嫣道，“要走的话，建议你在晚上走，夜里好藏。”
但是一个月半了……
沅陌霄敛了敛眸，“我今晚就走。”
他又笑道，“喝酒吗？”
“你不怕误事吗？”兰嫣问。
“你那酒不烈，我当水喝。”沅陌霄笑着，“也不是真喝酒，不是说了拜把子当兄弟吗，一人一杯。”
兰嫣点点头。
就在梨花树下，一杯梨花酿，初月见证了他们的情谊。
饮完酒，沅陌霄又道，“你真的不和我一起走吗？”
白发人只是看着手上的酒杯，没有反应。
“兰嫣……”
这种对话他记得发生了很多次，得到的答案基本都是闭嘴。
但他没有听到闭嘴。
白发人只是站起 ，向屋内走去。
梨花静静地飘落，沅陌霄放下杯子，内心有点怅然。
“等我两刻钟……我们就走。”白发人停在门口。
沅陌霄一愣，欣喜若狂，“好！！”
开门声响起，沅陌霄回头看一眼，又看向面前的落梨。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打胜仗，去玩，去找那四季开花的雪云琅泠。
策马前行，兰嫣坐在前头控马。
马弯弯绕绕地前行，一切都很顺利。再次窜入树林，几丈远处就是军营。兰嫣却说要下马。
“怎么了？”
“我有点不安……”兰嫣听着鸟叫，微皱眉头。正是东方既白，那边有士兵在巡逻。
“肯定是你离开人烟太久了，有什么好担心的。”沅陌霄笑着安慰他，“走吧。”
他先出了树林，巡逻的士兵看见他，他向他们招了招手，他们向他冲来。
兰嫣瞪大了眼，向身后的阿吉喊，“阿吉！跑远点！不要回来！”
马儿长嘶一声跑走了，他们也被包围了。
他们被抓起来拷问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吉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