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上痕》木纹如画

6、雪夜截杀

　　暴雪卷着冰碴子往人骨头缝里钻。阮柒缩在道避风的山坳里，听见马蹄声时，几乎要冻僵的手指猛地攥紧了怀里的破棉袄。

　　“是…是李大哥吗？”她颤着声喊，声音被风撕得七零八落。

　　马队停在坳口，为首那人翻身下马，白布拉得笔直。李烬站在风雪里，玄色斗篷下摆沾着雪，像只栖在枝头的寒鸦。“你怎么在这？”他问，声音隔着布，听不出情绪。

　　阮柒从坳里爬出来，头发被雪粘成一团，半边脸冻得发紫——那是她特意抹了毒粉的地方，看着像极了冻烂的冻疮。“村里…村里来了流匪，我跑出来的。”她往李烬身后躲，眼角余光瞥见他身侧的赵擎，那人手按在刀柄上，眼神像淬了冰。

　　李烬没动，白布下的目光落在她唇上。那处的“冻疮”泛着乌紫，是她用乌头膏调的毒粉，寻常人碰了就得麻上半个时辰。“跟上吧。”他终于开口，转身时斗篷扫起一片雪沫。

　　队伍刚转过山嘴，风雪里突然窜出几道黑影。不是人，是狼。雪地里的狼眼绿得瘆人，领头那只脖颈上挂着串狼牙，在雪光里闪着冷光。

　　“是死士！”赵擎爆喝一声，长剑出鞘带起道寒光。他挡在李烬身前，剑锋劈进头狼肩胛，血溅在雪地上，像绽开朵凄厉的红梅。

　　狼群疯了似的扑上来，獠牙擦着马腹而过。阮柒尖叫着“跌”倒在地，袖口滑出根三寸长的毒针。指尖在雪地里一撑，人看似慌乱地往侧边滚，毒针却精准地扎进头狼咽喉——那是狼最脆弱的地方，手法干净得不像个村姑。

　　头狼呜咽一声栽倒，赵擎正砍翻第二只，余光瞥见这幕，瞳孔猛地一缩。

　　李烬的剑不知何时已经出鞘。玄铁剑在雪光里泛着冷芒，他反手一挥，利落斩断那头狼的脖颈。狼尸滚落在地，脖颈处的狼牙项链崩了出来，坠在雪地里——链扣上刻着的狄国皇室徽记，在风雪里格外清晰。

　　剑尖突然转了方向，抵在阮柒喉间。

　　“毒针哪来的？”李烬的声音冷得像崖下的冰，白布下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一个山村丫头，哪学的杀招？”

　　寒气从剑尖渗出来，阮柒喉间发紧，却笑了。“李大哥这是…卸磨杀驴？”她故意动了动脖颈，剑锋在皮肤上压出道白痕。

　　远处突然亮起片火光，追兵的呼喝声顺着风飘过来，越来越近。赵擎急道：“殿下！走不了了！”

　　阮柒突然抬手，死死抱住李烬的腰。他腰间的蟠龙佩硌得她肋骨生疼，她却抱得更紧，像溺水者抓住最后块浮木。“信我一次。”她咬着他的耳朵，声音被风雪刮得只剩缕气音，“摔不死你。”

　　没等李烬反应，她带着他往旁边的雪坡滚下去。风声在耳边呼啸，雪块灌进领口，冻得人发僵。翻滚中，阮柒刻意把自己垫在下面，后背撞上块突出的岩石时，她闷哼一声，锁骨处的金痕突然烧起来——比清晨那次更凶，像有把火在皮肉里炸开。

　　李烬的手不知何时抓住了她的后领，试图把她翻上来。她却借着翻滚的力道，在他耳边又说了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是容器…不是公主…”

　　雪坡尽头是片密林。两人撞在棵老松树上才停下，积雪簌簌往下掉。阮柒趴在李烬身上，唇角的毒粉蹭了他半边脸，她却顾不上——后背那处被岩石撞过的地方，正随着金痕的灼痛，一点点渗出血来。

　　李烬的手按在她后心，声音哑得厉害：“为什么…”

　　远处的猎犬吠声越来越近。阮柒抬起头，唇上的“冻疮”蹭破了点，乌紫色的粉末沾在他下颌。“因为，”她笑了笑，眼底的狡黠混着血光，“你得活着，我的钥匙才有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