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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五、凶险原是为天殊 ...

  •   月清寒向来酒量很好,这是源于师傅时不时借酒消愁,要人做伴饮酒,从小练就千杯不倒的好本事。今日只饮这十数杯,自然无妨。夜还未深,此刻就去休息,好像是比平时早了一些。不如在这院子里转转吧。
      这座院子,这座阁楼,甚至这整个庄院,月清寒都是极熟的。以前,不知道在这里住了多少日。四年没来,这院子竟还像记忆中那样,分毫不差。院子里,还是那四棵老树,参天的茂密的叶子,夏天时底下乘凉是再惬意不过了。那副白石做的桌椅,还像从前那样摆在碎石铺成的小路边。月清寒记得,自己曾经有多次在这里与司叶下棋,只是输多赢少,有时恼怒,竟会拳脚相加,拔剑比试一番。
      那边的花圃里,有一株他亲手栽下的花,往日每次来,都会好好照料一番。这四年没曾再来,现在去看,那花却还长的,好端端的。这四年来,庄院的人,把这个独院,维持的真好啊。
      忽然又想起,方才送自己回来的那名仆从,对自己说的话,“少侠有四年没来,我们公子一直甚为挂念。公子吩咐,这户小院,一切都按少侠往日住着的时候,一样打扫。公子说,指不定什么时候,少侠会想起朋友,再来住上几日。如今,真应了公子说的话,少侠就又住回到这阁子里了。”
      想到这处,禁不住叹了口气。那时自己还年少,从没想过以后会有什么曲折变故。只是这两年,师父的死,托付的事,知晓的秘密,还有那个不知道藏在哪里的东西,这一切都只能迫着他,变成熟,变世故,变淡漠。
      “这么晚了,阿寒怎么还没休息?”一道温雅的声音传入耳畔。月清寒转身,一道白色的身影立在小院的拱门边,在浓密的夜色下,显得模糊不清。
      “司叶。”月清寒轻念一声,似是有些恍神,不知为何此时,他还会站在这里。
      “今夜月色好,我倒有些难眠,所以出来随便转转。”司叶未晞缓缓踱步进来。
      怎么随便转转却来了这寒月阁?月清寒心下有些疑惑,转心一想,这是司家的庄院,人家主人想去哪儿转,都不必与人商议。也就此释然,迎着那道白色身影走了过去。
      “这寒月阁四年来,一直没有生气。”走近了些,便看到司叶未晞脸上带着淡淡的怅然,“我时常怀念,当年与阿寒在这小院子里煮酒论剑的时光。”
      月清寒默然,自己少年时的生活很是肆意不羁,与司叶在这小院子里下棋饮酒论剑的时日,确实也是自己最为开怀的一段时光。可现在自己已是身不由己,今后怕是很难再有随心所欲的日子了。
      “司叶,我也时常怀念那样的生活。只是这次出来,我必须去做几件事,这些都是万分凶险的事,只怕是会连累了你。”
      “你我既是兄弟,又何谈连累一说?”司叶未晞的言辞猛然激烈了几分,“今日的阿寒,倒与八年前我认识的阿寒相去甚远。阿寒,你这次到底是要做什么事?是有什么难处让你连对我都不能说?还是阿寒你根本就不信我?”
      “司叶!”月清寒慌忙喊了一声,只因说完刚才那句话的司叶未晞,脸上透漏着顿挫,“你知道我的性子,并不是那样的。”
      八年前初入江湖,陷于险恶困境时,恰遇上司叶,为他所救,免于一死。这救命之恩,重如泰山,无以为报。他从来是宽厚大度,全心全意地对自己。可年少时碍于师命,严守着自己来路秘密,未曾有一刻对他坦承相见。即使这般,他也只当自己是过命之交,温和体贴,从不多问一句。他对自己是君子般坦荡,反观自己却总是闪烁遮掩。
      如今师父已死,再无师命规束。况且自己要做的事极大,虽不想连累于他,但只要他肯守住秘密,江湖上并无人知晓自己与他相交,亦不会牵连到他。若不让他知道自己此次出来要做的事,怕他会因忧虑自己,而暗中阻隔,反倒拖累了他。告知他,说不定还能得他暗中帮助,早日做完那些事。
      反复思量几次,终是下定了决心。开口说道:“司叶,你可还记得当年你我相遇时,我蛊毒发作之事?”
      司叶未晞脸色微微一变,似是有些惊诧地说道:“自然记得,若不是你蛊毒发作,当年怎会被那几个无名鼠辈,逼到那般境地。你当时不是说,那蛊毒是仇人所种,需寻到妙手回春的神医,才能根治。只是那次之后,再不曾见你提到此事。难道这么多年,阿寒,你都没能找到能解蛊的妙医?”
      月清寒淡然一笑,“这毒若是这么易解,师父也不必让我少年闯荡江湖,只为寻找那可解蛊毒的神医了。”
      “你这些年,难道?”震惊的语调,话音落下,低沉喃喃。
      “司叶,我从幼年中蛊之日起,即饱受蛊毒肆虐之苦。这蛊宿于寄主体内,与寄主融为一体,生死与共,根本无法根治。师父曾说过,中了此蛊,定活不过而立之年。”
      司叶未晞闻言失色,如修竹般的双手扶上月清寒的肩头,不可遏抑的轻轻颤动。“阿寒,你。”话未说完,月清寒面色一动,伸手隔挡,身形躲闪,避开了司叶未晞的手掌,亦打断了他的话。
      “可师父临死之时,却告诉了我,有一种药草,正可解此毒。从前,我尚年少,修为不够,历练不足。师父只怕贸然告诉我此事,我便会去莽撞地追寻这药,搭上性命,所以直到死前才告诉我此事。我曾在师父身前发誓,定要等到弱冠之年,才可重入江湖,寻找那药草。师父死后,我为他守孝两年,不曾回你音信,也是在等满了弱冠年岁,重出江湖。”
      “到底是什么草药,何来凶险一说?”
      “你不知,司叶。”月清寒轻叹一声,面色黯然,“我求此物,是为解毒保命。只是这世间之人,也纷纷寻求此物,有为富贵荣华,也有为武功凡卓。我这蛊毒,只有世间圣物,天殊草才能解。”
      此话声落,周遭沉寂。司叶未晞面上诸多神色纷纷一闪而过。月清寒心中明白,司叶未晞是武林世家公子,自是知道,这世间圣物——天殊草意味着什么。
      相传,九重天上,紫霄宫旁,生一仙草,名为天殊。吸天地之精华,得神人之庇护,以瑶池仙水浇灌,方得以长成此草。天上照料此草的一名仙人,看红尘凡世热闹,带仙草下凡游玩,不慎遗留于世间。天殊草为世间罕见之物,可解天下毒,可救垂死人,亦可令人武功大增,成为武林至尊,伤残不入身,天下无敌。
      有这般神奇效用,天殊草成为武林世间、江湖道上的一大传说。百十年来一直为江湖中人津津乐道,引得无数英雄豪杰,刀侠剑客追寻着天殊草的踪迹。更有世人作诗为证,诗曰:
      赞世间圣物——天殊草
      九重天上紫霄宫,一株仙草绕殿生。
      天地精华甘露灌,未尝大意留尘凡。
      救死扶伤除疾难,增功利健武胜天。
      久寻不见容颜老,仙物岂容俗人玷。
      只是,这天殊草是仙地生长之物,自然不是凡俗土地可以养得。据传,武林中的圣物天殊草,需宝地灵水灌养,为防此圣物被凡人损害,俗世修道高人,特为此草建一宫名为守殊宫。天殊草被秘藏守殊宫中,而那守殊宫的位置被绘于一图名唤寻殊图上。寻殊一图被裁成四份,分别由高人的四名弟子保藏,弟子死后,再传于后人,如此代代相传,可守住仙草,免于外事烦扰。
      传说毕竟是传说,不足为信。可世间之人,还有另一种说法,那守殊宫里藏得,根本不是什么救命仙草,仙草只是世人杜撰。守殊宫里藏的是富可敌国的财宝。不管是为何种想法,也总有武林中人,遍寻四图踪影,甚至刀剑相交,性命相搏,终想着有朝一日,得集齐四份,拼成完整的寻殊图,找到那守殊宫,得到里面的至宝。
      于是,中原的守殊宫便与那东海的无缘岛,并成为天下两大神秘之地,一首民间广传的“两难歌”,便是说的这两个地方。歌曰:
      “ 世间两难找,众人寻到老。
      中原守殊宫,东海无缘岛。”
      “这么说来,天殊草竟是真的存于世上?”司叶未晞看向月清寒,声音游移,眼神晦涩。
      “不错,天殊草的传闻是真的,师父从前游历江湖的时候,曾经有幸得见天机老人,得老人证实。”月清寒叹息,“我中的蛊,也只有天殊草才能解。我若想活命,也只能豁出性命,去寻那守殊宫。少年时,师父让我涉足江湖,只说是寻解毒的妙医,现在才知,师父是让我早去历练,日后才能立足江湖,师父对我,用心良苦。我此次出来,也就是为了凑够那幅寻殊图,找出那座守殊宫,拿到那棵天殊草,解了这身蛊毒。司叶你是江湖世家公子,我此行凶险,你也知晓,我怕你会为我所累。”
      司叶未晞面色不霁,向着月清寒说道:“我从没料到,阿寒你这蛊毒竟然这样严重。天殊草不是能轻易得来的物件,诸多凶险,我自然知道。若是一味怕被连累,当日我就不会去管阿寒你了。不论何事,倘若阿寒需要,我都会尽力去帮阿寒办好。只是,你现在要找守殊宫,必须先知那四幅寻殊图的下落。我只知,江湖盛传,魔教阎罗娘子,厉红游手中有一幅。江湖浪子,逍遥客嫡传子弟,顾飞鸿手里也有一幅。其余的,我就没再听说,阿寒你可有些名目?”
      “我也听闻这两人手里有。不过,江湖上的人大都不曾知晓,师父却有缘得见,所以我便知道,隐退江湖的天机老人手里也有一幅。再加上那两人,便是已经能凑齐三幅图,虽不知第四幅图在哪儿,但也只好先凑齐这三幅。只是,这三人能否愿意把图借我倒是个问题,若是不愿意,便要强夺。他们三人都功力高强,硬夺怕是,万分艰难。”
      “原来如此”,司叶未晞低语道,“天机老人手里竟然有一幅图,也难怪江湖道上没有消息了。”稍一思忖,再问道:“这般,阿寒作何打算?”
      “听闻厉红游是魔道中人,行事狠毒,很难说话,先师与她有些过节,只怕这幅图非要硬夺了。顾飞鸿传闻说是素来放荡不羁,行踪不定,也难寻。所幸先师与天机老人有些交情,此行我便先去拜访老人,但愿他能念在先师的份上,把图借我一用。”
      “也罢,阿寒,你此行多多保重。我会替你留意顾飞鸿的踪迹,若是能找到,必会告诉你。”
      月清寒默然片刻,忽然正装肃穆,向司叶未晞躬身作揖,然后说道:“司叶,我欠你之处甚多,蒙你的恩惠,已不可数。不多言谢,你受这一礼。我既是要找寻殊图,必然引得追杀。我四年不曾涉足江湖,且当年你我相交一事并无多少人知晓。我恳请你,假作不认得我。不能因我的缘故,再连累到你和司家。我今日来见你,便是来告别。若此行能安然回来,得解我身上蛊毒,我必带上好酒来你这处,我们痛饮一场。”、
      司叶未晞莞尔一笑,清雅的声音与夜色相得益彰,“阿寒你这是许了诺,可不许失言。我应承你,不在他人面前露你我之间的情谊。此去多保重,我一定在这儿等你的好酒来。夜深了,明日若要赶路,还是早些歇着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五、凶险原是为天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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