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新世界（清文）》梦里飞花

41、三十六、圣旨

　　大部分产品已经配出了样品，记录下精确的配方。
　　香缘坊的老产品，单方精油又增加了一些品种，复方精油都对以前的配方做了适当的改动，在基本成分和功能不变的情况下，调入一点新的成分，改变了香味，再也不可能凭鼻子闻闻就分析出成分了。
　　这次她配制重点的主要是高端产品，“淑媛”系列的高级女用产品：多款复方按摩精油、复方熏香精油，配方更复杂，还加入了一些名贵中药成分，其美体、护肤、保健等作用也更明显。
　　千百年来人们对香气有着特殊的喜爱，这时代经济条件稍好的人都有熏香习惯，各种香料也大受欢迎。香缘坊针对性地特别推出了多种香氛，有适用于少女的、成熟女人的，还有几种专门的男士香氛。
　　玻璃坊送来了样式各异的瓶子，大小规格、色彩花式分也好几种，高庆丰和雨潇一起检视，挑选了其中作不同产品的包装。将配制的样品装入瓶中，为了美观，有的产品特别加了植物色素，呈现浅绿、粉红、淡蓝、嫩黄、乳白等各种怡人的色彩，透过玻璃，更加好看。
　　“就用软木塞塞住吗？”雨潇发现了新问题，“软木塞吸水性好，容易吸收产品的香味，时间稍长香气就大为逊色了。”
　　高庆丰想了想，“可以用蜡封，密封性好，还不会吸收香气。”
　　“开了封使用之后呢？难道每次使用，都用蜡再密封一次？那也太麻烦了吧？”回想一下后世的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螺纹瓶口和瓶盖，胶皮软垫……要是有橡胶就好了，橡胶制成的软垫弹性好，伸缩性强，垫在盖子里，盖子拧紧就完全不透气了。可是到哪儿找橡胶？记得橡胶树好象是康熙年间从国外传到海南岛的，现在海南岛那儿有吗？就算有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吧。
　　雨潇被这个小问题难住了，整天皱眉苦思。孟家上下知道小姐一定是在思考什么高深的问题，连走路都放轻了脚步。
　　解决这一难题的是野火不经意的一句话：
　　“用树胶就是了呀！”野火正咯吱咯吱地咬着炒饵块，狗娃炒的饵块，有韧性又结实，让他想起干透的树胶。
　　狗娃是孟家负责劈柴、挑水、打杂的小厮，自从大厨王伯荣升雨潇的助手，用王婶的话说，就是香缘坊的大师傅了，孟家的伙食就由狗娃接手，而狗娃会做的只有一样，就是云南的特色食物炒饵块，并且做出了自己的特色，吃得全家人端起碗就开始咬牙切齿，从此劳动积极性高涨，只盼着小姐快快配好产品，王伯快快回到他的岗位上，好将大伙儿从狗娃饵块的地狱中解救出来。
　　“什么树胶？”
　　“苍山上有种树，割开树皮就会流出粘乎乎的汁，能用来沾合东西，就是树胶，我以前用猪尿泡泅水时，猪尿泡破了，抹点树胶在破的地方就行了。”他今年夏天的时候还跑到山上去采了些树胶回来，偷偷抹在同学的凳子上，那家伙一坐上去，屁股就被牢牢沾住，最后还是脱了裤子才回的家。哈哈，笑死人了！
　　雨潇听得精神一振，不会就是橡胶树吧？“在哪儿？快带我去看。”如果真是橡胶树，那么中国种植橡胶的历史就改写的：橡胶树不是从外国传进来，而是中国原生的。
　　结果这种树并不是橡胶树，但其汁液的确有很强的粘性，干透的树胶是透明的，也象橡胶一样有延展性，也就是说，完全可以用来作瓶盖中的软垫，起密封作用。
　　不过雨潇采用了更简单也更节省材料的方法，让玻璃坊和明锋钢铁制出螺纹口的瓶子和盖子，在盖子内面涂上一层树胶，干燥后形成了一层有弹性的透明涂层。拧上盖子，即使把瓶子扔进水里，也不会漏水透气。
　　解决了密封问题，雨潇的心中轻松喜悦难以形容，香缘坊又有了一个技术优势。大伙现在还没认识到这个树胶的重要性，它在不影响产品美观的同时，解决了产品的密封问题，大大延长了产品保存期，使香缘坊的产品行销全国提供了可能性（那时候交通不发达，货物常常要在路上走很多天，如果产品储藏期不长，往往在路途中就已经变质了，那么销售范围、地域就被限制死了），为香缘坊开拓广阔的市场提供了保证。

　　一切都进展的顺利，各方面都准备得差不多。年节将近，人们放下商号、作坊的事务，腾出手来做过年的准备，杀年猪、腌腊肉、打年糕……
　　到了腊八节，杨云依带着雨潇、晴岚和野火到崇圣寺进了香回家，王伯已经熬好了一大锅香喷喷的腊八粥，全家人欢欢喜喜地边喝粥边说笑。
　　“野火，你慢点吃，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唔唔……嗯，你不知道这些天我吃狗娃的炒饵块，吃得我肚子抽筋，好吃，嗯，好久没吃这么好吃的粥了……呼噜噜……”野火一面唏哩呼噜地大口喝粥，一面含混不清地说。
　　一说起狗娃牌炒饵块，所有人都露出恶心、厌恶的表情，“吃得肚子抽筋，你怎么吃得比谁都多？”雨潇不客气地揭发，别人都吃不下，最多勉强吃上几口，能把整碗狗娃牌炒饵块吃下肚的只有野火。
　　“那有什么？以前到处流浪时比这更难吃的也吃过。”野火不在意地说，又盛第五碗粥。
　　爱德华趴在桌子上，伸出舌头，小狗似地把碗舔干净。“耗齐，耗齐（好吃）！”他总算吃到一样不必用筷子的食物。东方人的食物很好吃，可就是没有刀叉，用那两根木棍吃饭，上帝保佑，真是比翻越喜马拉雅山还难！
　　满室人都被他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
　　“夫人，夫人，巡抚大人来了！”仆人跑进来报告。
　　杨云依刚站起身准备出门迎接，云南巡抚吴时法已经走了进来，“哈哈哈，孟夫人，打搅您一家过节了。”
　　杨云依忙迎上前施礼，“吴大人驾临寒舍，蓬荜生辉，民妇有失远迎，望大人恕罪。”
　　“弟妹说哪里话来。”吴时法笑咪咪地虚扶一下，“本官一向对孟贤弟的人品才华佩服有加。这次孟贤弟进京公干，本官理应对贤弟家眷多加照拂，只因公务繁忙，没顾得上，还望弟妹不要介意才好。”
　　杨云依有些错愕，孟正川是提督莽济手下，和这位吴大人甚少打交道，杨家作为大理大族，和官面上的人都有些来往，但都谈不上多少交情。怎么这位吴大人今天一口一个“贤弟”、“弟妹”的？心里虽然奇怪，口中还是客套了几句，招呼他在客厅入座。
　　吴时法又寒暄几句，忽然道，“本官今日来府上拜访，是来传皇上的旨意的。”
　　啊？杨云依张口结舌，晴天霹雳也没这么震撼！心里一面七上八下地打鼓，不明白他们远在大理的一个小小守备家怎么和远在京城紫禁城的皇上扯上了关系？
　　“前些日子本官将大理来了个洋人的事上奏朝廷，皇上恩典，在下官的折子上御笔朱批了几句话。”站起来向北肃立，杨云依也跟着肃容起立，“皇上御旨：着洋人史东氏速速进京，着守备孟正川之女为通译，一同进京。”
　　“可是，吴大人，小女才五岁呀！”
　　“这个……”吴时法的笑容有点窘，“本官在奏折上忘了写令爱的年龄了。”当今皇上对西洋学问感兴趣，这次他的辖地突然来了个洋人，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讨好皇上的机会，抢在莽济前面上了折子，还特别提了大理守备孟正川之女通洋文。
　　洋人进不进京，她管不着，但雨潇还不满五岁，怎么能离家千里迢迢进京呢？杨云依又是讲理又是恳求，直到吴时法不耐烦了，端起官架子拉长声调道，“孟夫人，这可是皇上的旨意，圣意不可违呀！还是快让令爱准备进京吧，本官会派人护送的。”
　　最后他答应杨云依和女儿一道进京，五岁的孩子没娘带着，总不能让他手下那些兵带吧？他正为这个头痛，杨云依一说要同行，他立刻答应。他还答应过了正月十五再出发，毕竟大过年的，家家都要团聚，连皇上都要封印休息呢，总不能让人在这时候赶路吧？他是很通情达理的。想到这次抢在莽济前面立了一功，吴时法心情大好。

　　雨潇得知消息，第一个反应是跳起来，拍手大叫，“我要进京啦，我要到京城去啦！我要去找爹爹，还要去看故宫，不对，是紫禁城，还可以见到千古一帝！哇哈哈，哇哈哈……”然后是蹦着跳着唱着转圈圈，转得所有的人眼晕。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晴岚也又跳又叫，“我也要找爹爹去！”
　　“好呀，好呀，我们一起去京城，一起找爹爹！”雨潇拉着弟弟的手摇晃，“哎呀，咱们快回房收拾行李吧。”
　　“小祖宗，哪有这么快……”两个小家伙根本没听宝婆婆在说什么，咚咚地跑回房，拉柜子翻箱子，把东西一件一件地往外倒腾。
　　“我的斗篷呢？斗篷呢？”雨潇半截身子栽在箱子里，衣服一件一件地往外飞，不一会就堆了满地，“京城可冷呢，我可要多带点衣服，哎呀，棉袄！”大叫一声，又咚咚咚地踩过地上的衣裳，跑去找杨云依，“娘，我没有棉袄，怎么办？到京城会冷的！”
　　杨云依失笑，“急什么，离动身还有一个多月呢，我给你做就是了。”
　　“羽绒服，我要羽绒服！”
　　“什么羽绒服？”
　　雨潇正比手划脚地解释，晴岚也跑出来，“姐姐，姐姐，看见我的弹弓没有？”
　　雨潇又到晴岚的房间帮他找弹弓。杨云依过来看时，姐弟俩的房间都象被台风扫过一样。
　　“围巾呢？婆婆给我织的毛围巾呢？”雨潇还在地上的衣服堆里翻。
　　“我的小木剑呢？啊，弹珠在这里！”晴岚脑袋钻在床底下，屁股高高翘在外面。
　　杨云依和宝婆婆又是恐吓又是诱哄，两个小家伙的疯魔劲头总算平息了。但仍然兴奋得一会嘻嘻傻笑，一会小脑袋又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谈论京城之行，想象各种好看、好玩的物事，两双眼睛冒出无数梦幻的星星。

　　爱德华得知自己被鞑靼人，不对，是大清国的皇帝召见，先是傻兮兮地嘿嘿直乐，嘴里喃喃地念叨，“发财了，这下发财了，嘿嘿嘿……”然后躲进自己的房间，还把门从里面别上，神秘兮兮地不知道在搞什么。他一踏出房门，芳宁就甩给他几个大白眼。
　　爱德华先是莫名其妙地一怔，不知道自己哪儿得罪了她。仔细想想又高兴起来，她一定是舍不得我离开，所以听说我要走就不开心。嗯嗯，她终于被我热烈的追求打动了啊。于是用更加炽热的目光凝视芳宁，以传达深情：亲爱的，我也舍不得你啊！

　　杨家和孟家过了个最忙碌的腊月。
　　学堂放了假，雨潇和晴岚天天掰着手指头算起程去京城的日子，连最盼望的过年也不放在心上了，成天催着准备行装、冬衣和各种带上路的东西。
　　羽绒服？没有羽绒，打呗！正好要过年了，家家户户杀鸡宰鸭，把那些鸡鸭的绒毛收集起来，脱脂、清洁、消毒、烘干，就可以做成羽绒服了。于是大理城里，杀了鸡鸭的人家，都把褪下的绒毛拿去卖给孟家，一只鸡的行能卖一文钱呢。
　　毛衫、毛裤、围巾、绒帽、袜子……雨潇今天想到要做这个，明天又想起还缺那样，弄得杨云依、宝婆婆和家里的丫环都手忙脚乱，实在做不及，好办，巧艺坊不是招了好些女工吗？纺织、钩花她们也学会了，交给她们就是。
　　把这些事交给别人，一双小儿女也天天往巧艺坊跑。
　　甩开了小磨人精，杨云依才腾出手来安排过年的准备，全宅上下打扫清洁，杀鸡宰鹅、磨米粉、裁新衣、贴窗花、挂灯笼、祭灶王、拜家神……杨云依更提前给下人发了过年红包，并让他们安排好过年时轮流休假，所以虽然忙碌，但人人都欢欢喜喜，热情高涨。

　　香缘坊的重新开张，各个作坊正在加紧生产，到了最后关头。因为开张的日子定在大年初二，这个年好些管事、工人不能放年假，祥云号照平常薪水加倍发，还承诺可以补休，工人们也是热情高涨。
　　转眼已是腊月二十三，祥云号的主要股东和管事人物一起巡视各个作坊和商铺。雨潇这些日子一心放在京城之行上，基本没关心各个作坊商铺的事儿，这次她也跟着外公、母亲、舅舅和其他家族大老、商号管事一道来了。

　　香缘坊的厂区，巨大的溶洞内，工人们正有条不紊地做着活，忙碌而井井有条。经过上一次的泄密事件，厂内的分工更加细化了，如搬运、铡细原料、添料、烧火、炒料、淬取……每人只负责一个小环节，易学易会，只需要简单培训就可以上岗，经过一段时间配合，大家有了默契，效率更高了。
　　雨潇特别注意了配制环节，发现配制环节已经象她提出的一样，分成了好几间，一款产品在每一个配制间，只兑入其中的部分成份，然后就送入下一间继续调配。而且雨潇开发的新配方更加复杂，除了一些基本成份，特别加入少量的稀有或贵重成份，如檀香、没药、冰片……这些成分由专人负责添加，这样一平，没有人有机会接触全部配制过程，即使再聪明，也不可能象张阿丙那样凭经验研究出配方。
　　雨潇提点了一下要注意的个别操作细节，总的来说对生产流程和效率都很满意。来巡视的股东和族中大老赞叹不已，纷纷说今儿开了眼界，直夸杨允渊能干。杨允渊满面笑容，嘴上谦逊，心里却十分得意。
　　雨潇不耐烦听大人们客套过去、谦逊过来地啰嗦，自己一个人在厂区溜达。逛到准备间，年岁了一个熟人——张阿丙，他正坐在小板凳上，细细地铡碎大扁箩中的香茅，以供提炼。
　　杨族长答应不追究他，他得以继续留在厂里作工，只是工作变成了在准备间铡草料。
　　一个工人扛着装满柠檬的箩筐从他身边走过，故意挤他一下，斥道，“你干嘛挡在这儿碍事儿？”
　　张阿丙没作声，挪了挪身子为他让开路。那工人哼一声，低声咒骂着“叛徒”、“奸细”什么的走开了。
　　张阿丙仍然不答话，低着头默默干着手头的活，只是脸上红了一下，然后又变得苍白。
　　雨潇有些明白原因了。虽然杨族长并没有声张，但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出卖配方的事还是慢慢传开了。人们纷纷用鄙视的眼光看他，厂里的工友们对他不是不理不睬，就是冷嘲热讽，或借机欺负，他都默默地忍下了，谁叫自己行差踏错呢，这一切都是自己该受的。
　　雨潇一跳，蹦到他身边，大叫，“张叔叔！”
　　张阿丙吓了一跳，抬头看是她，慌忙站起来，又是点头又是鞠躬，“小姐，小姐好。”
　　雨潇对他的诚惶诚恐视若不见，笑咪咪地，“张叔叔，小猴好不好啊？叫她来陪我玩儿。”
　　杨族长不追究张阿丙的条件，就是让他的女儿小禾进孟府为奴，张阿丙恳求宽限些日子，一来小禾太小，才五岁也做不了什么活；二来他老婆刚刚生产，身子正弱，怕经不起这个打击，等她身体好些再慢慢告诉她。所以说定等过完年再让小禾进府。
　　“好，好，小禾在家帮她娘带弟弟呢。”
　　“过了年我就要去京城了！”
　　“是！是，小姐真是了不起。”现今的大理城里，不知道孟家的小姐被皇上下旨召入京城的人，恐怕没有吧？
　　“我就要看到皇宫，见到皇上了哦！”雨潇双眼亮如星辰，一脸向往地描述京城之旅，这段日子，这好象已经成了她逢人必说的话题。她一脸兴高彩烈地说，张阿丙毕恭毕敬地站着听。
　　看张阿丙不好好干活，刚刚骂他的那工人又想过来找碴，一看是东家小姐雨潇，吓得忙低头认真切柠檬，一面竖着耳朵听他们说些什么，听了一会儿，不知不觉放下手里的活，凑到他们旁边来听个仔细，不时还要插句话。
　　这些工人都是本地的贫家子弟，别说京城，就是去过云南府的也没几个，听雨潇把京城的繁华热闹吹得天花乱坠，一个个瞪直了眼，张大了嘴，恨不得亲眼看上一看。有这么忠实的听众，雨潇讲得越发来劲。
　　“雨潇！”杨云依巡看完了，牵着晴岚过来喊她。
　　“哎，来了。”雨潇急忙答应一声，和工人们告别，一面嘱咐张阿丙，“等我从京城回来，叫小猴来我家，记住哦！”一面咚咚地跑到母亲身边。
　　“又在吹京城？”
　　雨潇不好意思地嘿嘿笑，她好象兴奋过头了。
　　“你呀！”杨云依好笑地摸摸她的头，“等会儿去玻璃坊，可别这么乱跑，烫着碰着可不是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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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些妹妹抛弃俺了,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