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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十八、退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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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堂里,孙夫子摇头晃脑地教孩子们念书,他念一句,孩子们大声学一句,连摇头晃脑的样子也学了个十足十。要在往日,孟雨潇一定会把脸藏在书后面偷笑。今天她虽然躲在立着的书后面,不过却是在埋头写东西。
她正在纸上列举办厂需要的设备设施,产品种类。厂房、工人、蒸馏器、配制设备、分装设备和包装的器皿……有的可以自己建造,有的可以购买,有的需定制……原料以前是靠收购或雇人采集,来源都是野生植物,质和量都无法保证,以后可以在自家的田地种植香草花卉等,同进也向外收购。
如果产品的销量好,原料需求量大、价格高,自然会有农人自发种植。本地的气候土壤等条件很适合种植香草花卉,可以作为新产业大力发展……
雨潇写的专心,不时停手,咬着笔杆思考还有什么遗漏的。在现代肖雨并没有经过商,对企划的制定、执行也是一知半解,只是在写作中查边一些相关资料,并没有认真系统地学习过,更不要说操作了。
在实际运作中可能遇到什么问题?现在不可能全部想到,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好在与这时代的人相比,她总多了一点现代的经营管理知识,虽然是零零碎碎的,并不系统。
先生宣布课间休息一刻,孩子们立刻哄然离开座位,纷纷跑到门外玩耍。
段兴走到雨潇座位前,拿起她的书,“孟雨潇,我知道你的秘密!”
雨潇一把抢过书,白他一眼,继续埋头写自己的。
段兴拉下脸,但旋即又得意洋洋地笑,“我把你的秘密告诉先生了,哼哼,你就要滚出学堂了。”说着伸手拉她梳成丫髻的头发。
雨潇被他拉得头一偏,啪地一下打开他的手,“走开,别来烦我。”眼角瞥见野火捂着肚子走到段兴的座位前,站了一会,又故作若无其事地走开,心下暗笑:你现在得意吧,等会儿有你哭的。
“笑什么?你要被赶出学堂了还笑?”段兴又伸手拉雨潇的头发。
“你才要被赶出学堂呢,大坏蛋。”晴岚生气地推他一把,可惜他人小力弱,不能撼动又高又胖的段兴分毫。
“小不点,你找打呀?”段兴想打晴岚,手刚举起就被人拉住,回头看,是野火。雨潇趁机拉着晴岚闪到一边。
“你……你想干什么……”段兴有些心虚。昨天那一架他算见识了野火厉害,自己这一方七八个人和他们三个打,居然一点便宜没占到,这个野火太能打了,一个人就摞倒了他们一群。哼,野孩子就是野孩子。
“你想干什么?”野火眯着眼,眼里闪着危险火花。
“我只是……开玩笑,和他们开玩笑……”段兴讪讪地假笑。
野火哼一声放开他,“滚开,再来惹事我就揍扁你的胖脑袋。”
段兴悻悻地走回自己的座位,一面小声咕哝着“野种、蛮子”,一面坐下,手伸到自己的书袋里……
雨潇、晴岚和野火互相使眼色,然后一齐看向段兴,等着好戏上演。
段兴突然惊天动地地大叫着跳起来,“蛇!蛇!妈呀……救命呀……”众人看时,只见段兴又蹦又跳拼命甩手,手臂上盘着一条黑乎乎的小蛇。
“毒蛇,毒蛇……”有人叫道。教室顿时乱成一团,孩子们纷纷哭叫着,或往外跑,或躲得远远的,教室中间就剩下段兴和那条蛇。
段兴听到“毒蛇”两个字,吓得魂不附体,涕泗交流,身子一软干脆昏了过去。
野火、雨潇和晴岚笑了起来。野火走昏迷的段兴身边,踢了满身肥肉的他一脚,轻蔑地道,“没用的东西,一条没毒牙的蛇也怕。”说着拾起小黑蛇,朝教室外走。经过之处,学童们又是了画尖声乱叫,忙不迭地给他让路。
雨潇和晴岚看着段兴的狼狈样儿,开心地抱在一起大笑。
早有人跑去报告了夫子,孙先生进来,忙乱一阵,救醒段兴,又安抚好众学童,然后道,“孟雨潇,随我来。”
雨潇和晴岚、野火惊疑地面面相觑,硬着头皮地跟着孙先生来到夫子的书房。
孙先生一言不发,只注视着站在眼前的雨潇,目光似乎要把她看穿。
糟糕,不会是为刚才蛇的事吧?雨潇心虚地垂眼,不敢与先生探究的目光对视。好一会,除了先生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外,什么声息都没有,雨潇悄悄抬眼,正好迎上先生的眼神,除了探究之外,他的表情似乎在思索,又似乎被什么矛盾难住了,苦恼地微皱着眉。
“孟雨潇,你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吗?”
坦白是她出的主意,叫野火捉了毒蛇,拔了毒牙,偷放在段兴的书袋里?不,雨潇决定打死也不承认。当下摆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无辜表情,“没有啊,先生指的是什么?”
“真的没有吗?孟雨潇,先生可是常常教导你们要诚实。”
雨潇紧抿着嘴,反正她打定主意不见棺材不落泪,不见证据不坦白。
孙先生语重心长地道,“孟雨潇……”
“砰!”房门突然被撞开,晴岚踉跄着步子冲进来,叫道,“先生,先生,求您不要罚姐姐,是我,是我让野火哥哥用蛇吓段兴的,是我错了,您罚我吧。”
雨潇翻个白眼,很想来个昏倒在地不省人事,就看不见笨弟弟把事情搞砸的一幕了。她在这儿沉默是金,他倒好,来个不打自招!笨哪!恨不得揪着他的耳朵提醒他,可惜来不及了。
“哦?姐姐?蛇?”孙先生的目光从晴岚移到雨潇,这两张一模一样的可爱小脸,他只须稍加观察就能分出谁是孟雨潇,谁是孟晴岚。他们表现出不同的个性:一个,一个聪明伶俐,活泼天真;一个懂事安静,显得沉稳内敛。“段兴说的没错,你果然是女孩子?还有,蛇又是怎么回事?”
其实孟家的双生子是一对小姐弟在大理不是什么秘密,稍一打听就可以知道。只不过孙夫子恰是个埋首经书、不爱八卦的孤陋寡闻之人。
这时野火又闯了进来,叫道,“先生,不关他们的事,是我,是我自己要用蛇吓唬段兴的。都是我的错,请先生责罚我。”
孙先生板起了脸,“先说清楚是怎么回事,另外,请你家长辈来学堂,我有事和他们谈。”
雨潇哭丧着脸,自作孽不可活呀。狠狠瞪大义凛然的野火一眼,笨蛋啊笨蛋,难道笨病真是会传染?为什么她的聪明没有传染给这两个笨小子?
杨云依接到报讯,来到学堂,看自己一双儿女和野火三个正在教室外的屋檐下罚站,一见她来都一脸心虚,低着头抬眼偷瞄她,不用问也知是闯了祸。雨潇瞪他们一眼,径自进了孙先生的书房。
书房里除了孙先生,还有个胖胖的男人和一个哭丧着脸的胖男孩,胖男人正冲着孙先生叫嚷,杨云依认得他是段家的三爷段平。
段平一见杨云依,立刻气势汹汹地叫,“孟夫人,你今天可要给我一个交代,我们段家可不是好欺负的!”
杨云依微微蹙眉,淡淡地施礼道,“段三爷好,三爷这话可折煞人了。段氏可是大理第一大族,自然不是好欺负的。”
段平没听出她话中的讽意,得意地腆着肚子道,“你知道就好,我儿子今天可被你的儿女欺负了,你今天的交代若是不能让我满意,就让我大哥找杨族长说话,我们段家和你们杨家开祠堂论理。”
杨云依忍住心中不悦,平静地道,“孙先生,孩子们可是做了什么错事?若是,先生只管责罚,还要多谢先生的费心管教。三爷放心,若是我家孩子的错,我一定狠狠责罚,绝对不会姑息。只是小孩子家,一会儿阴一会儿晴、一时恼一时又好的,跟六月的天似的没个定准,也没必要惊动两家族长,更用不着开祠堂吧?不然被别人笑话咱们小题大做,不是丢段杨两家的脸吗?咱们杨家小门小户的丢脸事小,只是段家乃是大理第一大族,段族长又是朝廷任命的大理土官,怕是面上不好看吧。”这段平虽是个草包,但他的大哥段明却是个精明强干的人物,段氏的族长、大理的土官。
杨氏是白族第一大姓,人口最多,段氏本是外来者,却因子弟中出了一些杰出人物,后来居上,成为大理最有势力的家族,被称为大理第一大族。杨氏一向对这“大理第一大族”不服气,也一直想夺回第一家族的地位。两家的关系十分微妙,虽然没有明斗,却也暗争不断。虽然段氏势力在杨氏之上,但杨氏人口多,杨族长的女儿又嫁给了云贵总督德禧,隐然不输段氏了。杨云依尽量避免引起两族纷争,但若真的争斗起来,却也不惧怕。
“这……”段平果然是个草包,被她不软不硬的几句话说的哑口无言,只好气乎乎地坐下,道,“好,我今儿就等着夫人的交代。”
孙先生请她坐下,道,“孟雨潇、孟晴岚和野火三个和段兴一向不睦,今天不知从哪儿弄了条蛇放在段兴的书袋里,段兴吓得晕了过去。”
段平又嚷道,“可不是吗?你看看阿兴被吓的,现在还没回过魂来呢。”说着拉过哭丧着脸的胖男孩让她看。
杨云依道,“这是我家孩子的不是,我一定重重责罚他们。另外,我备上礼品赔礼,再请巫师到府上为段少爷招魂压惊,三爷您看如何?”
孙先生道,“三个孩子我已责罚了,每人打了十板子,再罚站一个时辰。也够了,不必再罚了。另外孟夫人还备礼品登门致歉,也是诚意十足。我看就这样和解吧,莫伤了两家的和气,段三爷你看呢?”
段平无话可说,人家罚了罚了,打也打了,还要赔礼、请巫师压惊,确实再挑剔不出什么,何况又有孙先生调解,也不好再坚持。当下点头同意,道,“孟夫人即如此说,我就先带小儿回家等着。”然后带着段兴走了。
孙先生将段平父子送出门,又叫檐下站着的三个孩子进来。三个孩子磨磨蹭蹭地走进来,不敢走到杨云依身边,只在门边站着。孙先生重新坐定,对杨云依道,“孟夫人,请把雨潇带回家吧,这期的学费我可以退还。”
“为什么?”
“什么?”
几个声音一齐惊问。
“今天的事先生已经罚过了,为什么要让我退学?”雨潇不服气地盯着孙先生,使他惊讶这一向沉稳安静的孩子竟也会露出这样桀骜的眼神。
“夫人不应该问我,孟雨潇是个女孩子吧?为何假扮成男孩儿来学堂读书?”
杨云依蹙起了眉,“不错,雨潇是我女儿。穿男孩的衣服不过是为了方便,不是有意欺瞒。”
“夫人应该知道学堂一向不收女子。”
“男子如何?女子又如何?先生在云南也非一日,当知咱们白族人不象汉人那样轻贱女子,视女子为低下人等,有那么多规矩限制。纳西人还以女儿为尊,女人当家呢。”
孙先生摇头道,“我自然知道。但我们读的是圣贤书,学圣贤之道,圣人教导‘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圣贤更重男女大防,女子便当在深闺教养,遵从‘三从四德’,岂有与男子同进同出,同室读书之理?”他是汉人,对这些蛮夷之族不讲男女大防,甚而男女公然唱淫词艳曲、私相授受早就看不惯,更何况还有牡鸡司晨的情况,简直是阴阳颠倒,有违天伦!
这些汉人就爱把什么死人骨头的话当真理,死抱着不放,固执得要死。杨云依软语求道,“先生,雨潇天生资质不凡,若不好好教养实在可惜,先生也不忍浪费了她的天赋吧?圣人不是说‘有教无类’吗?”
孙先生内心也有些惋惜,为什么这样的天资不生在男孩子身上呢?除了孟晴岚,满室男弟子中竟没有资质赶得上她的。但是,“女儿家再有天赋也是无用,好好学习相夫教子就行了,读《女四书》、《女则》之类的书就行了。女子无才便是德,有才便要生是非,小则乱家,大则祸国。”
什么狗屁理论,乱家?祸国?她还乱世妖姬呢!雨潇气得顿足道,“回家就回家,好稀罕么?你教的那些破书人家早就会了!”转身气冲冲地跑出去。
“姐姐不来,我也不来。”晴岚急忙追着姐姐去了。
野火道,“那我也不来了。”他本来就不想读什么书,这下可是正中下怀!说着也一蹦一跳地追出书房。
“雨潇,雨潇!”杨云依向孙先生道歉,匆匆离开。
孙先生没想到情况会变成这样,心中怅怅,一向看好的得意弟子孟雨潇竟是个女孩子,内心已经很惋惜了;如果孟晴岚也不再上学堂,他就要失去这两个大有希望的弟子。可是反复想想,自己做的并没有错,男女混杂读书,成何体统?他没做错!
雨潇第二天赌气没去学堂,晴岚和野火也自然也没去。孟正川从军营回来,特地拜访孙先生,可无论怎么说服,他就是固执地坚持己见,宁肯少了两个得意弟子,也不肯违背他心中的圣贤之道。
孟雨潇从学堂退学已成定局,孟正川和杨云依很是郁闷了几天,她自己反倒不在意了,劝解父母道:“反正已有了基础,在家里自学也是一样的。学堂里进度太慢,本来就有些无聊,内容又单调,自己又不参加科举,那些东西学多了也无用。这下子可以自由安排学习内容和进度,反而会学的更快更好,还可多些时间学其他的。”
晴岚和野火本来坚持和雨潇同进退,不过孟正川和杨云依坚决不允许。
在雨潇的劝说下,晴岚才勉强答应继续上学堂。他们重回学堂已是十余日后了,孙先生心里十分欣慰,没说什么,温言安抚几句,一如既往地认真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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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各位的意见建议,可惜不能透露后面情节的设定,什么都知道了就没有期待了.
其实雨潇的性格和未来道路无不受前世肖雨的人生潜在影响.
比如:肖雨没享受的家庭温暖,雨潇就特别看重家庭和亲人;
肖雨多病,雨潇就很注意健康;
肖雨虽然有天赋,但没有好的环境和机会,雨潇会抓住一切机会完善自己、成就自己;
肖雨把感情寄托在别人身上,最后一场空,雨潇对感情会比较畏惧,回避感情付出……
“重生”那一章暗示过,雨潇的人生是老天重新给她一次机会,会弥补肖雨的所有遗憾。
阿哥会有的,没有就没有精彩故事啦,不过雨潇的未来么?暂不告诉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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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了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