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匪君子》月卿

16、求符分符

　　许是那盅人参有奇效，自端午后那厢便不再咳嗽，面色红润，每日精神上佳。昨日心血来潮还练了一会儿剑，硬拉着我为他念诗，说是助兴。剑舞得倒是虎虎生威，树叶落下不少。

　　珉州寺庙繁多，香火甚旺。这厢病好了，老太太便念着去庙里还愿，我寻思着这几日颇为不顺得求个护身符带着，遂一同去庙里上香。

　　珉州城中相传最有名的寺庙在城门附近，这庙里供奉着各类神佛。以前翻杂记时，看到在大陆西边有还有国家他们只信仰一个真主。九州之地向来不忌神佛之别，皆供于庙中，每家屋里既供菩萨也信奉真君。这个寺庙里有佛祖也有菩萨还供着月老，倒真不知要去哪里求个护身符。

　　老太太携了几个丫鬟往菩萨那去了，我见旁边有一庙宇人烟稀少应不难求，便取了些银票进去。这银票是顾锦霖塞的，出门前那厢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道：“有钱能使鬼推磨，自然也可以使神佛低头为你办事。妙妙你只管多投些香油钱便是了。”我便矜持的收了又回屋拿了几张。

　　庙里有几个香客正在上香，旁边也有些占卜问卦的。抬头仔细端详案上的神佛，原来这屋里供着的是扫把星，若不是塑像旁倚着的扫帚还真未瞧出是哪路神仙。

　　“施主是要求神还是问卜？”一个小和尚双手合十，垂眉问道。

　　小和尚旁边放着一个功德箱，“这里可有护身符？”掏出一张银票放进功德箱。小和尚从善如流，点头道：“有的，施主是为自己求还是为他人求？”想了想，护身符自然是多多益善，遂答道：“都是。”

　　小和尚倒不吝啬，给了我一大把符咒，挑出一张说：“这一张施主自己带着。”只见这符略有不同，少了一个八卦图。小和尚拿着这符交与佛龛旁另一和尚，那和尚挥毫画了个八卦，望着我欲言又止。我又掏出银票放进功德箱。

　　和尚瞥了眼银票，从案上拿过一小人和些许钢针，“将于你有害之人的名字写在上面，以针扎之即可护你平安。”

　　曾看过些深宫争斗的书籍，这小人是嫉妒、陷害必备之物，执了根钢针问道：“这可是咒人之用？”

　　那和尚念了声佛，饱含沧桑道：“正是。世人生于这红尘中，怒、怨、恨、仇，凡是遇着不顺之事便须有个宣泄，这小人可将心中怨恨排解。于人无害，于己则可找到慰藉，实乃居家必备之物。”怨不得庙里要供着扫把星，这小人与扫把星同样不是什么吉祥之物，但人们可借此纾解烦闷，不失为一好神仙。

　　这钢针收着甚是碍事，随手送与另一求神者。进来之时未曾仔细看庙宇名字，出门抬头看一下，只见牌匾上写着“福星高照”，这扫把星也算是一星宿，高坐于堂可称为“高照”。

　　我挑了个墨迹浓郁的护身符给老太太，老太太则给了我根红线，说是从月老那求来的。寺庙的住持陪着老太太，估计得了不少香火钱，笑容满面直夸老太太有佛缘，还准备了斋饭。

　　老太太乏了，进屋歇息，我与几个丫鬟随从在大厅里用膳。寺庙的斋饭做得很是独特，红萝卜配青椒，取名花红柳绿，寓意尘世的种种纷扰皆如这盘中餐，转瞬即逝，勿念勿望。一盘小葱豆腐则叫浮生苍茫，紫菜汤名为苦海无涯。这顿斋饭吃得禅意十分，果腹三分。正思量着是否到外头去打打牙祭，便听得有人在询问是否有红烧肉。声音细软温糯，正是六儿惯用的腔调。

　　“怎地会没有红烧肉呢，那烤鸭可有？”六儿睁着双纯真的大眼睛看着盛饭的小和尚，那小和尚不知是被惊着还是羞涩，红着张脸小声说没有。

　　却要姐姐来信说师父与六儿不日将到珉州，想不到真的不到一日便来了。按着信里的行程，此时她们应当还在路上。

　　起身轻唤“六儿，你何时到的珉州？”六儿转身看来，兴奋道：“师姐，你怎地在这。我们骑马，今日刚到。”

　　两个月不见六儿愈发水灵了，但见她扯着我的衣角，委屈开口：“师姐，我想吃肉。这个寺庙怎地这般小气，只上了些青菜萝卜。”这愁人的孩子，若是寺庙成天大鱼大肉还叫寺庙吗？

　　四下环视未见着师父，“师父呢，未同你一起吗？”六儿委屈道：“原是一起的，后来师父说要去喝喜酒便把我寄在这，说是喜宴一完便来接我去见师姐。”

　　师父仍是这般雷厉风行，“是哪家的喜宴？”牵着六儿的手，一路奔波这孩子也消瘦了，庙外有家饭馆正好可以给她补一补，顺道打打牙祭。

　　六儿拧眉，“我也不晓得具体是哪家，进城时，有人递来喜帖说林府近日大喜什么的。师父看了帖子便把我寄在这寺庙，赴宴去了。”

　　我送了六儿一个护身符，她瞧了半天问是否驱邪的，我坦然点头，护身与驱邪某种意义上说是一样的。

　　这饭馆以荤菜为主，品种不多但占着地利人和，生意不错。菜一上来六儿便执了筷等我开动，以往在静慈庵时每次用餐六儿总是等师父与我下筷了才吃。夹了块排骨放进她碗里，“吃吧，莫要饿着。”

　　见桌上有菜式不少却没有红烧肉，点菜时记得特地添上了。招来小二，问道：“这道菜何时上？”小二脸上挂着讨喜的酒窝，躬身道：“您稍侯，我这就给您看看去。”

　　小二速度倒是快，不久便回来了，端着一盘菜肴，“客官，实在对不住，本店的红烧肉已经卖完，这是另一招牌菜，清炖猪蹄，希望二位喜欢。”六儿似是对这猪蹄感兴趣，弃了排骨研究蹄子。

　　“看来这道菜很对令师妹的胃口。”一道声音自身后响起，转身见一人浅笑悠然。

　　执筷戳了戳那蹄子，软而韧，是只好蹄子。“她自洛阳而来，连日奔波，想是许久未沾荤腥，自是好胃口。”

　　萧云逸见着这副情景也不惊异，“既是如此，这顿饭就当我为令师妹接风。”原是想推辞，后知晓这店铺的东家是萧云逸，便又点了几道菜。

　　毕竟不好吃白食，便拿了道护身符送与他，“此符可保心静平安，是我刚求的。你可带着辟邪。”萧云逸接过护身符，笑道：“可是在那福星高照求得的？。”

　　点头，他倒是清楚。想来对这珉州林府也应知晓，“你可知这珉州城中哪个林府近日有喜宴？”须得尽快找到师父，莫要生出其他事端。

　　萧云逸掏出封喜帖，“珉州能够撑起如此大场面林府并不难找，妙颜可是想去？此贴上标明明日午时。”这林府真是会挑时辰，午时阳气正旺，办喜宴倒是应了热火朝天。

　　六儿原是要一同前去，我拿了笼子让她看鸽子，这鸽子近来愈发不安分了。打从被顾锦霖训完后，这笼子便关不住了，得有一人看着。六儿倒是乖巧，捧了把瓜子在那逗鸟儿。

　　昨日与萧云逸相约同去，出门就看见一人身着青衣，执扇立于屋檐下，清风拂来，袍角微扬。为了出行方便，此次我亦换了身男装。掏出南瓜扇，打开摇动。萧云逸见着南瓜扇，脸上笑意更深，直夸是把好扇，意境独特。我依着门口的貔貅，惆怅望天，今日天很蓝云很白。

　　林府就在珉州城东，未见府邸先闻锣鼓声，夹着鞭炮及欢笑，果真热闹非凡。据萧云逸说此次林府找了个倒插门女婿，林家小姐为六月六日出生，为极阴之日，故林老爷挑了午时办喜事，广邀宾客以驱逐寒气。

　　递了帖子进门后，我便开始开始搜寻师父，此时还未开席，众人或站或坐，人影憧憧看不真切。拿了扇子穿梭在人群中仔细辨认，萧云逸与我说开席时要回座，时间并不多。前头似有道袍闪过，忙挤着要出去。不慎歪倒，幸得旁边一人扶着。

　　“你几时才会让我安生。”顾锦霖扶着我站稳，眯着双凤眼将跌落的南瓜扇捡起。

　　扶了扶发冠，“你且等一下，我先寻着师父。”说着便要去追那道袍影。那厢猛的将我拉回，“她自能照顾好自己，你这般莽莽撞撞，倒更让人担心。”我抬眼，人群已经向席位那边聚拢，此时找人恐怕是缝里插针，我拿过扇子随那厢一同向前走。

　　大哥与鲤鱼君已经在席位上，萧云逸竟然也在旁边。

　　“妙儿，莫着急。”大哥倒了杯茶递给我，正觉得口干，接过饮尽。原来都到了林府，怪不得昨日回顾府未见着人。

　　此番林府真真个热闹非凡，迎了个倒插门女婿，加上这一桌人物，外带一个落跑尼姑。摇着着南瓜扇，这护身符不够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