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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认亲 ...

  •   《第七章:

      次日清晨,天光刚透进厢房的窗纸,沈昭昭正解下戏服外袍,指尖还沾着昨夜舞台上的胭脂灰。
      陈嬷嬷一脚踏进来,门都没关严,喘着气:“姑娘,别往前厅走!老夫人要收你做义女——说是梦见她妹妹托梦,说你命格跟她那早夭的女儿一模一样。”
      她声音压得极低,手抖着抓住沈昭昭的袖子,“可这哪是认亲?分明是想让你替公子谢珩‘挡灾’!昨夜阴阳师刚走,说公子命带孤鸾煞,得有个‘至亲血亲’替他承劫……七日内必亡。”

      沈昭昭没说话,只指尖一凉,像被谁从背后吹了口气。她想起昨夜谢珩咳出的那口血,被苏嬷嬷用帕子飞快捂住,抬人时脚步急得踩碎了一地月光。

      她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我知道了。”

      但她还是去了前厅。

      谢老夫人端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脸上堆着笑,眼角却纹丝不动,像是画上去的。“昭昭啊,”她开口,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你和我那苦命的女儿,都是癸酉年生,八字带劫,又都遭人陷害,命途多舛。
      昨夜我梦见她娘亲托梦,说你魂魄与她女儿相契,若认你为义女,不仅能续香火,还能救我谢家一脉。”她说着,抬手一招。

      苏嬷嬷立刻捧上托盘——金丝绣鞋,玉镯一对,雕工极细,玉色温润,一看就不是凡品。

      赵管事站在侧边,嘴角翘了翘,心里却在飞转:只要她接了镯子,三日后祭祖大典,就让她穿这鞋站进祠堂,跪在谢家祖宗牌位前,割手献血,代行“血祭”之礼。等煞气入体,七日之内必死无疑。

      沈昭昭垂眸,接过玉镯。

      就在指尖触到冰凉玉石的一瞬,她听见了——

      赵管事心里在笑:死戏子,终于轮到你了。

      苏嬷嬷暗喜:这下我可立了大功,老夫人定会提拔我管内院。

      而谢老夫人的心里,只有一句反复回响的话:只要她应了,谢珩就能活,谢家门楣就能保,哪怕她死,也不过是个戏子。

      沈昭昭心头一凛,却笑了。

      她当众跪下,动作利落,声音清越:“能得老夫人垂怜,认我这无根之人做义女,是昭昭三生修来的福分。”她顿了顿,忽然叹口气,像说家常话似的,“只是……昨夜我也做了个梦。”

      厅内安静下来。

      “一位白衣女子,走到我床前,握住我的手,说:‘莫入谢门,血光将至。’”她抬眼,直直看向老夫人,“您说,这会不会是我亲娘在提醒我?”

      老夫人脸上的笑,像被风吹灭的蜡烛,一下子僵住了。

      陈嬷嬷低头,手掩住嘴,眼眶却红了——那白衣女子,正是当年谢珩生母临终时的打扮。她死那晚,也是这样一身素衣,站在院子里,对天喊了一句:“我若有冤,血不入土!”

      赵管事张着嘴,忘了接话。

      沈昭昭缓缓起身,把玉镯轻轻放回托盘,动作轻得像放一片落叶。“老夫人厚爱,昭昭心领。”她说,“可我已是梨园中人,生不由己,死也认命。这般贵胄之恩,不敢受,怕折了自己福寿,也污了谢家门楣。”

      她转身要走。

      就在她迈出一步时,身后帷幕轻轻一动。

      谢珩的声音,冷得像屋檐下的冰棱:“母亲,若真有命煞,也该由我亲自承担。”他走出来,脸色苍白,唇无血色,可眼神却亮得吓人,“何必找一个外人来代祭?”

      他一步步走近,目光扫过赵管事和苏嬷嬷,最后落在老夫人脸上:“还是说,您宁可牺牲一个无辜女子,也不愿承认——当年您亲手用药,杀了我娘?”

      “砰”一声,苏嬷嬷手里的托盘砸在地上,玉镯滚出老远。

      满厅死寂。

      下人们齐刷刷跪倒,头埋得低低的,连呼吸都不敢重。

      只有沈昭昭站着。

      谢珩走到她面前,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递给她:“昨夜风寒,你睡在偏院,说了梦话。”他声音低,“我听见了,你说‘娘,别走’。”

      沈昭昭接过帕子,指尖一颤。

      帕角绣着半朵残梅——线条残缺,像是被剪过,可那纹样她认得。
      她娘活着时,最爱在帕子上绣这个。
      她说,梅花落了一半,才最真,最痛,最像人活着。

      她没说话,只把帕子攥紧,藏进袖中。

      而她贴身藏着的那张药方,正紧贴心口,烫得像块炭。那是她从谢府药库偷抄出来的——“镇心安神散”,配方里有一味“朱砂过量”,而当年谢珩生母,就是吃了这药,疯癫而亡。

      钟楼传来午时三响。

      突然,远处祠堂方向腾起一股黑烟,直冲天际。陈嬷嬷猛地抬头,失声尖叫:“夫人牌位……着火了!”

      没人敢动。

      老夫人脸色发青,手指死死抠住扶手。

      谢珩却笑了,低声对沈昭昭说:“你听见了吗?我娘在说话。”

      沈昭昭没点头,也没摇头。她只觉得袖中的药方,烧得她心口发疼。

      她看着谢珩,忽然问:“你早就知道,我不是真的梦见白衣女子?”

      他看着她,眼神像看一个终于醒来的人:“可你演得很好。而且——”他顿了顿,“你听见了他们没说出口的话,对不对?”

      她没答。

      但她在心里说:是。我听见了。你们每一个,都在心里喊着“快答应吧,快死吧”。

      可我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认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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