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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你爱我?那你先别死 ...


  •   第五章:

      谢珩走的那天,下了场暴雨。

      不是那种江南细雨,是砸在屋顶上像有人抡铁锤的暴雨。我站在院门口,
      看着他披着油布斗篷,马都没骑,就这么走进雨里。没人送他,连个提灯的都没有。

      我听见他心里说:要是她现在喊我一声,我就回头。

      我没喊。

      不是因为狠心,是因为我知道——他要是回头,就真的走不了了。
      谢家的人已经在城外设了卡,等的就是他“私逃”的证据。
      他得走,得走得像条丧家犬,才能活。

      可我心里还是疼。
      像有人拿钝刀子,在肋骨缝里慢慢割。

      周小蝉从后面蹭过来,小声说:“他……真走了?”
      “嗯。”
      “那你怎么办?”
      我看了她一眼:“我能怎么办?活着呗。”
      她欲言又止,最后憋出一句:“李嬷嬷说……你要被调去扫南院了。”
      我笑了:“她终于敢动我了?”

      南院是玉华班最脏的地方,专门关那些“犯了规矩”的姑娘。
      上个月有个丫头唱错一句词,被罚去那儿扫了半个月,出来时疯了,见人就跪,嘴里念“我错了我错了”。

      我知道李嬷嬷在想什么:沈昭昭没了靠山,现在不踩,更待何时?

      可她忘了——我能听见她半夜摸着银票笑:等谢珩一倒,这丫头卖去窑子,我也能分一成。

      我拎着扫帚去了南院。
      没争,没闹,就低着头干活。
      她们以为我认命了。
      可我只是在等。

      等一个人。

      三天后,秦婉儿来了。
      穿得干干净净,手里还捧着一碗参汤。
      “姐姐,”她蹲下来看我,“你瘦了。”
      我心里冷笑:她来确认我是不是快疯了。

      “你走吧。”我说。
      “我不走。”她把碗递过来,“喝点吧,补补身子。”
      我盯着她:“你去年给谢珩的点心里,也放了这个味道的药,对吧?后来被柳先生查出来,你哭着说是老鼠爬过。”
      她手一抖,汤洒了。
      “你……你怎么……”
      “你心太吵。”我站起来,比她高一头,“你每晚都在想,要是那天你先进教坊,是不是现在就轮不到我。”

      她突然哭了,眼泪掉得特别真。
      可我心里听见的却是:只要她还在,谢珩就不可能看我一眼。得让她出事,得让她……消失。

      我笑了:“你要是想我死,不如直接动手。”
      她吓得后退:“我、我怎么会……”
      “你会。”我逼近一步,“你只是不敢。”

      她跑了。
      我知道她会去告密。
      果然,当晚我就被叫去柳先生书房。

      他坐在那儿,手里拿着戒尺,脸黑得像锅底。

      “沈昭昭,你蛊惑行首,扰乱班规,今日起——逐出玉华班,发回落籍所听候发卖!”

      我心里听着他的真实想法:谢家三爷给了三百两,只要这贱人消失。我拿五十,李嬷嬷拿一百,剩下的……够我儿子娶亲了。

      我没争辩。
      只是问:“我能见谢珩最后一面吗?”
      柳先生冷笑:“他?早被谢家押回去了。听说疯了,见人就咬。”
      我心一沉。
      但我知道他在说谎——因为他心里闪过的是:人在城西破庙,还没死,但快了。

      我点点头,转身就走。

      回屋收拾东西时,周小蝉塞给我一把铜钱和半块干饼。
      “你……你要去哪儿?”她声音发抖。
      “救个人。”我说。
      “可你救不了的……谢家那么大……”
      “我知道。”我背上包袱,“可我要是连试都不试,我就真成他们嘴里那个靠脱裤子上位的贱人了。”

      我连夜出了城。

      雨停了,月亮出得特别惨白。破庙在城西乱坟岗边上,风一吹,幡纸哗啦啦响,像有人在哭。

      我进去时,谢珩被铁链锁在柱子上,身上都是血。
      看到我,他笑了,牙都缺了一颗:“你来干嘛?送死?”
      “我来接你。”我说。
      “你疯了。”他声音哑,“我现在是‘疯子’,是‘□□之徒’,是谢家除名的弃子。
      你跟我走,一辈子都别想抬头。”
      “那又怎样?”我蹲下来看他,“你不是说要听我唱歌吗?你还没听够。”

      他愣住。
      然后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沈昭昭,你他妈真是个怪物。”
      “彼此彼此。”我掏出偷藏的钥匙——是从李嬷嬷枕头下摸的,“你要是死了,我跟谁做共犯?”

      我给他开了锁。
      他扶着墙站起来,腿都是软的。
      “你能走吗?”我问。
      “能。”他咬牙,“只要你不嫌弃我这副烂样子。”

      我们往南走。
      没路,就踩草;没光,就摸黑。
      走到天快亮时,他突然停下。
      “昭昭。”
      “嗯?”
      “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沉默几秒:“嗯。”
      “从什么时候?”
      “第一次合演,《琴心》。
      你心里说:‘她手指在抖,不是怕我,是怕自己配不上这地方。’”
      他笑了:“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说了,你还敢睡我吗?”

      他愣了下,然后抱住我,很紧。

      “我现在不怕了。”他说,“反正我已经脏了,你也脏了,咱俩凑一块,正好。”

      我没推开。
      只是说:“你要是敢再丢下我,我就把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念头,写成曲子唱遍江南。”

      他笑出声:“成交。”

      后来我们躲进岭南一座小城。
      他开了家小书坊,我偶尔在茶楼唱曲。
      没人知道我们是谁,也没人问。
      有天晚上,他靠在门槛上看我练琴,忽然说:“你说……我们算不算逃出来了?”
      我停下:“不算。”
      “为什么?”
      “因为逃出来的人,心里都带着包袱。”我抬头看他,“我们不是逃,我们是重新活了一次。”

      他点点头,没说话。
      但我听见他心里说:我再也不让妳一个人了。

      我装没听见。
      但那晚,我多弹了一首《共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你爱我?那你先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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