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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她说完了,轮到我了 ...

  •   第十章:

      老夫人倒下的那一刻,没人去扶。

      她就那么直挺挺地往后一仰,撞在太师椅背上,像一截枯木断了根。道士们慌忙念咒,苏嬷嬷扑上去掐人中,可她眼睛睁着,瞳孔散了,嘴里吐出两个字:“……她回来了。”

      谁回来了?没人问。大家都心知肚明。

      沈昭昭站在戏台边,风把她的白裙吹得贴在腿上,像裹尸布。她没看老夫人,也没看跪了一地的下人,她只看着谢珩,轻声说:“你娘说得对,谢家的罪,得由谢家人认。
      可今天我才明白——光认了,不够。
      得有人听见。”

      谢珩点头,嗓音哑了:“那接下来呢?报官?交证据?”
      “不急。”她弯腰捡起那张被风吹落的药方,拍了拍灰,“我想先听个人说话。”

      ---

      第二天,谢府封门,谁也不许进出。

      官府还没来,但消息已经传遍全城。
      街头巷尾都在说:谢家大小姐没死,她是被活埋的医女之女,回来讨命了。还有人说,祠堂半夜闹鬼,听见女人哭,说“沈家没亡”。

      沈昭昭没躲,她就住在南院——当年她被关押的地方。

      屋子霉味重,床板塌了一角,可她睡得比哪晚都踏实。天快亮时,陈嬷嬷偷偷送来一碗热粥,手抖得几乎端不住。

      “姑娘……老夫人昨夜中风,说不出话了。”她低着头,“可她一直抓着床帐,指……指你住的这个方向。”
      沈昭昭吹了吹粥面:“她怕的不是我住哪儿,是怕我想起什么。”
      “你想起了多少?”
      “够多了。”她放下碗,“七岁那年,我娘发现谢家药库里有三十七张假方子,全是老夫人授意,勾结太医改的,专用来害那些不听话的妻妾。
      她要去告官,结果当晚就被拖去埋了。”她顿了顿,“你为什么当年不说?”

      陈嬷嬷眼泪砸进粥碗:“我说了也没用。我孙子……还在他们手里。”

      “现在呢?”
      “现在……”老太太抬起头,眼里有光,“我儿子昨夜把我孙子从城外接回来了。
      他说,娘,咱们不怕了。”

      沈昭昭笑了,第一次笑得没带刺。

      ---

      下午,苏嬷嬷被绑在后院槐树下。

      赵管事招了——说是苏嬷嬷亲手端药,还拿了老夫人二百两封口银。
      他一边哭一边指认:“那晚我看见她袖子里掉出个铁片,带血的,她捡起来塞进灶膛烧了!”

      沈昭昭走过去时,苏嬷嬷已经不挣扎了。她坐在泥地里,头发散了,脸上全是灰,可眼神还是硬的。

      “你赢了。”她冷笑,“戏子就是戏子,演得再真,也不是主子。”
      沈昭昭蹲下,和她平视:“你说对了,我不是主子。我是证人。可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
      苏嬷嬷不吭声。
      “你恨我娘,不是因为她揭发你,是因为她看不起你。”
      沈昭昭声音很轻,“她说过,‘苏氏虽为嬷嬷,心却比药还毒’。
      你听了,记了十五年。所以你端药时,手稳得一滴不洒。”

      苏嬷嬷猛地抬头,眼眶红了:“她凭什么看不起我?她不过是个外姓医女!
      而我——我在谢家三十年!”

      “可你做了什么?”沈昭昭问,“你帮着杀人,还觉得自己有理?你烧了证据,以为火能烧掉记忆?可你忘了——我娘死前咬下你的指甲,藏了铁片,连灶膛没烧干净的渣子,我都从灰里扒出来了。”

      她从袖中掏出一小块黑乎乎的铁片,边缘焦卷,可“苏”字还在。

      苏嬷嬷盯着它,突然嚎啕大哭:“我不是想杀她!是老夫人说,她若不死,谢家就完了!
      她说这是‘为了大局’!”

      “为了大局?”沈昭昭站起身,声音冷了,“你们口口声声为了谢家,可谢家的良心,早被你们一口口吃干净了。”

      ---

      晚上,谢珩来了。

      他带了一坛酒,两个碗,在南院门口坐下。月光照得院子像铺了层霜。

      “官府明天就到。”他说,“你准备怎么说?”
      “实话。”她倒酒,“你说呢?”
      “我也实话。”
      他顿了顿,“但我得先休书一封,断了和谢家的关系。从今往后,我不姓谢,我叫谢昭——跟你一个‘昭’字,算是还她一声娘。”

      沈昭昭没说话,只把酒碗递给他。

      他喝了一口,呛得咳起来。“你说……我娘要是活着,会喜欢你吗?”
      “会。”她答得干脆,“她救我,不是因为我是谁的女儿,是因为她知道——有些话,总得有人替死人说。”

      他笑了,眼角有光:“那妳接下来去哪儿?”
      “我不知道。”她仰头看月亮,“也许继续唱戏。也许找个小镇,开个药铺,专治那些被‘安神散’害疯的人。”
      “要不……我跟你一起?”
      她转头看他:“你不怕我哪天读你心?”
      “怕。”他点头,“可我也怕你不说。比起听不见,我宁愿听见。”

      她笑了,这次笑出了声。

      ---

      第三天清晨,官差到了。

      沈昭昭把所有证据交上去:药方、账册、铁片、残梅帕子,还有陈嬷嬷和赵管事的口供。县令翻着卷宗,脸色越来越白。

      “这案子……得报刑部。”他喃喃,“牵涉太医、诰命、命案……十五年……”

      沈昭昭只问了一句:“能重审吗?”
      “能。”
      “能迁坟吗?”
      “能。”
      “能让我娘葬回沈家祖坟吗?”
      “能。”

      她点点头,转身走出衙门。

      外面阳光刺眼,她眯起眼,看见谢珩站在石阶下等她。远处,戏班的伙计们也来了,扛着锣鼓,说:“班主,我们接你回班了。”

      她没立刻走。

      她回身,对着县衙大门,轻声说:“娘,我说完了。现在,轮到你安息了。”

      风过,一片槐叶落在她肩上,像一只手轻轻搭着。

      她没抖,也没哭。她只是往前走,一步,一步,走得稳极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她说完了,轮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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