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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这时间慢慢的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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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屿紧急联系了唐茜,迅速把林小溪带到鼓楼医院。下车时,他要拉林小溪的手,被她躲开了。
唐茜在诊室门口等他们,瞧见他们一起走过来,江屿跟在后面,林小溪埋头往前走,她似乎知道该往哪里走,但动作和神情都有点僵硬。
这不应该,此前的多次治疗中,林小溪明明已经建立起对江屿的信任。
即使是江屿电话里说的那样,她被家里老人刺激,被迫指责“活该不要你”这样的话,也更该把她推向江屿才对。
这一次诊疗,是唐茜对于林小溪的治疗中最困难的一次。
林小溪全程沉默着,她困在自己的世界里。尽管她对唐茜很抱歉,也很想尽力的配合她,但很困难,她没有多余的精力。
唐茜起先还尝试用之前建立的江屿这个安全屋来引导她,可她依旧不说话,甚至是——唐茜发现轻微的瑟缩了一下。
不明显,但唐茜看到了。
唐茜放了舒缓的音乐,递给林小溪一只毛线团,涂色本显然并不能放松林小溪的情绪,反而让她额外增负。
唐茜了解到他们有一只猫,于是换了这种毛线团,又递给她一本详细的编织图解,翻到勾毛线猫咪那一页给她看。
笑道:“我家里也有猫,我女儿喜欢,猫猫都喜欢这种毛线团,你试试看。”
趁着林小溪研究图解,唐茜打开门出去。
江屿就坐在门口,正焦急的等着。
唐茜把他带到旁边,详细询问今天的情况,听胡老太太的各种言论,又问道他们这几天的相处细节。
林小溪已经逐渐的信任江屿,肯跟他撒娇耍赖,即使被外部攻击,怎么会对江屿设防呢?
江屿万分懊恼,道:“我应该早一点叫赵有翼,不该让她有机会说——”
“活该家里人都不要你。”唐茜重复这句话,盯着江屿看,心里渐渐有一丝怀疑。
江屿猛的握紧手心,立刻反驳:“屁!什么屁话!狗屁!”
唐茜突然问道:“你是不是也说过这样的话?”
“怎么可能,那是她奶奶说——”
江屿的话说一半愣住了,他渐渐回想起六年前,林小溪高考前,他的生日那天晚上,那天明明林小溪答应了要来,却都不见人影,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整个人消失了一样。
江屿在她窗前等到半夜,她从外面绕过来,跟他说对不起。
他当时怎么做的?他气疯了,要把林小溪拉过来,要把她困在自己跟前,要强迫她跟自己回家。
可林小溪不肯,又什么都不肯跟他解释。
江屿怒极攻心,说:“你这样!怪不得他们不要你!”
他们是因为这个分手的。
漫长的六年时光,江屿记得分手时的痛,慢慢的遗忘了这句话。
江屿愣在原地。
而这句话,就像一句既定事实的谶言,六年来,把林小溪牢牢困在原地。
看江屿的反应,唐茜便知道了自己的猜测是真的,她叹了口气。
而江屿还是愣愣的,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唐茜叹道:“她可能过两天、三天,甚至今天晚上就能恢复表面正常,继续跟你正常的生活,但是这句话会永远钉在她心里。”
江屿急切的抬头,想要得到一个能化解的可能。
可唐茜摇摇头,说道:“我没办法,之前我就在想为什么她根本不知道你国外事情的全部,也不想听,就在心里认定你已经变过心了,原来还有这件事的原因。”
江屿瞬间又黯淡了,他不想为自己辩解,只是不能置信林小溪竟然是因为他而受伤。明明,明明——他认为自己是她的守护者。
唐茜道:“我又想劝你放弃了,她这次是真的会永远有心结。”
江屿立刻摇头,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说:“不,我不会放弃,我爱她。”
唐茜愣了愣,又笑了,拍拍他的肩膀,说道:“那你做好长期准备吧。”
果然如唐茜说的那样,林小溪在晚上到家后就恢复了正常,陪江豚玩,等他热好了晚饭一起吃。晚饭后去三楼的书房写一会小说,甚至还自觉的去跑步机爬坡十五分钟。
这是江屿给她养成的习惯,早起、晚睡前都爬坡十五分钟。
以往她要跟江屿打商量、耍赖,今天却很自觉了,江屿看在眼里,知道这是她的自我防御机制。
他还欠她一个道歉,尽管她可能并不会相信。
然后又自觉的去泡澡,江豚守在浴缸旁边专门给它安装的小凳子上,时不时就要伸爪子巴拉她一下。
晚上睡觉的时候,江豚跳到两人中间,摊开了睡了。以往总是两人挤在一起,江豚睡在正中间,今天晚上它这样睡,林小溪也默认了。
江屿一直等到她睡熟了,才小心翼翼的挪过去,把江豚抱到另一边。小心的把胳膊枕在她肩膀下,把她揽在怀里。
林小溪也醒着,被他揽着,不想躲也不想有什么反应,就这么默默的躺着。
江屿也知道,他轻轻的贴着她的后颈。
与林小溪的重逢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而在今天,再终于明白自己也曾深深的伤害过她,江屿的喜悦又掺杂了很多懊恼。
“对不起。”江屿喃喃的说。
这句话份量太轻,要用一生去证明。
林小溪闭上眼睛,她好像一直都在漂泊,一直想证明有人爱她、要她,也渐渐算了,想明白了,这些都不重要了,她自己生活也可以。
可他又回来了,又说他他爱她,可他明明也爱过别人。
这让林小溪觉得痛苦。
有些累了,林小溪始终没有回应,在他怀里慢慢的睡着了。
差不多快七月中了,林小溪的拆迁款终于到账了,加上屋前后的杨树和一些额外补贴,一共五十八万。
她第一时间就全部放到“听——”的运营中,暂时解了围,庄倩的房子在反复拉扯中,她的低价是七百八十万。
七月底,赵安山的生日,林小溪根本不想去,赵有谦反复的跟她说,又要叫车来接她,最终她跟江屿一起去了。
也意外的在宴席上遇到了许春和,还是王思华叫她来送文件,她本身并不知道这里是赵安山的生日宴。
林小溪始终记得她曾经仗义执言,记得她让赵有谦担负部分自己的生活费,但看她匆匆的送完文件就走,避开赵有谦的目光,就不想去打扰她了。
她安静的坐着吃饭,赵有谦正在优化重山的组织架构,准备缩小规模,规避掉风险项目,交到赵有翼手里,只做本地的小型项目,不跟行业龙头争资源。
但这样,重山原本超过八百人的大型建筑公司,就缩水成了小型工程队,回到赵平山、赵安山刚起家时那样。
尽管赵平山知道这是对的,但兄弟俩总归心理不舒服,免不了要对着赵有谦和林小溪生气,林小溪通通都没理会。
赵东篱已经通过研究生面试了,正决定从家里搬出来住,最近她都在“听——”免费兼职。上周五姊妹俩都在,还遇到了何佳,她跟小姐妹开开心心的听歌,林小溪跟她们打招呼,第一次行使自己合伙人的身份,给她送了一张会员卡。
这饭吃的平平淡淡,林小溪只为给赵有谦面子,并不在意别人的话,连胡老太太也能忽略掉。
林小溪始终没有告诉赵家她跟江屿已经领证结婚,也不觉得自己有告知的义务。
吃完了饭,江屿去开车,林小溪等在酒店大堂,她有点走神,居然没发现林明芳过来了。
赵东篱在她们身后跟着,她拉着两人都坐下来,自己去她们后面的沙发等。
林明芳看了她一眼,问道:“老家拆了,你的户口怎么办?”
林小溪一愣,她还真忘了这件事,她是农村户口,一直也没有钱在南京置业,老家的房子拆了,那里又是要建度假村的,不可能让她户口一直模糊在那里。
她正想着,林明芳又说道:“我知道你不想迁回赵家来,我给你——”
林小溪突然打断她,不想看她真的是一副操心的好母亲的样子,说道:“上次我回去,遇到朱老头的出殡队,他死了。”
林明芳愣了,她手掌原本放在膝盖上,这会突然暴起握成拳,她毫无察觉的重重的砸在自己膝盖上,低吼道:“死了就死了!他早就活到头了!”
她情绪激动,双手摊开拉着林小溪的手,力气大到完全感觉不到林小溪的挣扎抵触。
说道:“你好好的生活!这些跟你都没关系!才瘫了六年就死了,便宜他了!”
林明芳总是这样,又爱又不爱她。
她能任由林小溪放弃前程幼稚的报复,也能牺牲自己辞去年级主任的职务让她好好高考。
她会因为赵安山的逼迫而为难她,也会在林小溪真正撕开伤疤反抗时转头为了她跟赵安山对抗。
她总是这样反反复复,每当林小溪绝望时又总能察觉到她的一丝丝母爱。让林小溪也这样反反复复,一边下定决心要远离她,一边又忍不住想靠近她给的母爱。
她对林小溪的爱,永远会给赵东篱和赵有翼让步,永远会给她权衡好的利弊让步。
到此时,林小溪是真的希望她哪怕跟赵安山一样无情无耻都好。至少那样,她能干脆的远离他们。
林明芳拿出来一本认真装好的文件袋,递给她,还有一串钥匙。
说道:“你自己拿去做过户,跟东篱的房子对门,一梯两户,正好你们姐妹两个住一起。”
林小溪不想接。
她又说道:“你拿着!不要在犯傻了!把你的户口迁过来,将来也不至于要全靠着江屿过日子。”
她把那份文件和钥匙往林小溪怀里一扔,自己立刻站起来走了。
赵东篱也跟着起来,走上来抱抱林小溪,她并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但是她知道林明芳要给林小溪的房子,她家里一直在吵架。
赵安山怪林明芳临阵反戈,夫妻两个吵不停,什么恶毒的话都能说,但林明芳又不肯离婚了,硬又替林小溪要下来一套房子。
重山以后不会再开发这样的大型楼盘,这房子大概能是赵家补偿林小溪的最后一样了。
她不说什么,但是希望林小溪收着,笑道:“我们两住对门不也挺好的吗。”
她不肯接手林小溪又把文件递给她,说完了话立刻又走了。
她到很后来才知道,因为朱老头的突然死亡,朱兴志的审查停下了,只是开除党籍辞退,那葬礼办的很大,朱老头被葬到公墓里,朱家拿了拆迁款去了县城生活。
等江屿开车过来,林小溪把这事告诉他,江屿便说:“你自己决定,留着也可以,不想要我们家也不缺。”
林小溪又说了户口问题,江屿这也才反应过来,他们结婚后还没有考虑过这个,户口也没有迁到一起。
江屿把车停到路边,立刻就要查查怎么办,要把两人的户口迁到一起,他立刻就要办成这件事情,一刻都等不及。
林小溪劝劝他,说今天也来不及了。
江屿开车就回家拿东西,翻各类证件,这一翻出来,不得了了,小洋房的产权是江屿爸爸江守砚的,夫妻两名下并没有房子。
这不行!江屿即刻又要翻自己的存款,要买房子。
林小溪笑的不行,又拦他,笑道:“算了吧,现在买房子亏的很,过几年再说。”
江屿不肯听,两个人又热热闹闹的忙这件事。
这时间慢慢的走,也许林小溪始终没办法放下心结,也许江屿偶尔也会觉得委屈,但不变的,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这故事暂时告一段落,江屿和林小溪的生活仍在继续。
差不多九月份,庄倩的房子才卖出去,她们跟李怡年商量,付清了分期款,又补上一部分利息。
庄倩换了个80平左右的小房子,离清吧不远,还给林小溪留了一间房,江屿也不敢说什么。
过年的时候,江屿父母说他们第一年搬到新家,要留在家里过年,他们俩跟爷爷奶奶都到了小洋房吃年夜饭。庄倩也来了,加上潘达,八个人热热闹闹的过年。
到了初一,赵东篱也来了,林小溪压根一点都不会做饭,淮安过年是汤圆和饺子都吃,还要吃豆角晒成干煮的汤,因为长得像铜钱串,代表了人民群众朴素的愿望。
这么多人来玩,最开心的就是江豚了,在林小溪的嘱咐下,每个人都给它带了礼物。
林小溪又给它包了两百块,放到它的新项链上的小红包里,让它背了一整晚压岁。
晚上睡觉时,林小溪看到了江屿鬼鬼祟祟的往她枕头下面放东西。趁着他去洗澡,林小溪摸出来看,是一个放了二十五张人民币的压岁红包,另一只红布袋里放了一个25克的金橘子。
年前腊月二十四林小溪生日前,她看到了江屿偷偷去线下店要做25克的金饰,原本以为是给她过生日用。
结果他生日时送了一对结婚戒指。
晚上生日宴结束了,他又拿出来一套定制的公主裙。总之林小溪当时的心情起起伏伏,穿上公主裙后,暂时实现了小时候的“美梦”,忘记了这25克的金饰,原来是新年礼物。
这晚上,江豚和林小溪都带着压岁礼安稳的睡了。
到了正月初五,这是林小溪身份证上的生日,先是庄倩在“听——”热热闹闹帮她办了一场,后来回家里,江屿又准备了礼物,是一套在庄倩家对门的房子,小洋房的产权江守砚过给了江屿,林小溪的户口虽然在这里,但江屿知道,她心里可能还不安全。
这套小房子,就在庄倩家对门,就在“听——”附近,是她的安全范围。
到了第二年春天,那支葡萄藤冒出新的绿芽,他自己说的,他会用一生去慢慢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