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岸》嘒其小星

5、第五章：我们也该跟它学

　　下午的时候，江屿叫她到楼下，又给了一杯奶茶，说道：“今天没给赵有翼跑腿，这是奖励。”

　　林小溪想笑，赵有翼今天可不敢来指使她。

　　有很多话是不用说出口的，林小溪很早就明白了。也早就说服自己不要去羡慕别人，但此刻，她看着江屿少年意气的脸，心里没由得升起一股自卑感。

　　为什么呢？

　　她成绩不好、性格也不好、皮肤在乡下晒得黑，手指上也有茧子，这种自卑感很久之前就有，在江屿送她上学，帮她戴手表，在很多个时刻。

　　她甚至想把手藏起来。

　　在第一次进赵家别墅的时候，她甚至都有种惶恐感。

　　见她发呆，江屿伸出另一只手在她面前晃晃，看四周没人，快速的、轻轻的捏一下她的下巴，又把奶茶放到她眼前。

　　林小溪缩了一下，伸手接了奶茶。

　　下午放学她跟庄倩在食堂碰到了吴天翼，这大个子又是往两人面前一站挡住了路，低下头自以为很帅的问道：“这不是姐姐吗？怎么自己来吃饭啊？不去看你弟弟篮球训练啊？”

　　很少有高一学生会赌高三的路，庄倩和林小溪其实都不太想理他。

　　吴天翼却突然又哈哈大笑起来，笑道：“哦我忘了，赵有翼只是替补吗！不用他训练。”

　　林小溪拉着庄倩要绕着走，吴天翼又跟上来。

　　“你要干什么？”林小溪问。

　　“我...”吴天翼一愣，卡壳了。

　　“没事让让，我记得你们高一还没放学吧？”庄倩问道。

　　等吃完了饭，庄倩不在，林小溪在高三教学楼通往操场的花园走廊里又被拦住了。

　　其实是林小溪正在踌躇，她坐在那往篮球场看，手里还拿着一瓶可乐，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吴天翼就又往她眼前一挡。

　　“你——”吴天翼只说了一个字就卡住了。

　　林小溪其实很烦他，很想自己安静的呆着。

　　“你怎么哭了，我、我没怎么......”吴天翼手忙脚乱的，往后退了好几步，翻遍了口袋也找不出一张纸。

　　但林小溪其实没意识到自己在哭，扭过脸擦干了，站起来就走。

　　“哎你，别——我对不起啊！”吴天翼在背后喊，那人头也没回。

　　吴天翼在原地愣了好一会，这才瞧见她落下来的可乐，四下去看了都没人，做贼一样的自己拿了。

　　第一节晚自习刚结束，庄倩拍拍林小溪，指着前面窗外叫她看。

　　林小溪一看，吴天翼鬼鬼祟祟的贴在那，两只眼睛骨碌碌的，在找人。

　　吴天翼提了一大袋子的零食，见林小溪出来，忙都提到她面前，往她怀里一塞，然后飞一样的跑了。

　　......

　　但他刚刚在窗外看了蛮久的，个子够高、高一的黑底白杠校服在高三教学楼也很显眼，蛮多人看到了。

　　林小溪压根没来得及叫住他，她不想收，但更不想主动去找吴天翼还给他。只能先拎回去，前后桌凑上来拿，问她时，林小溪说“是亲戚家的弟弟。”

　　下了晚自习她才看见江屿发的消息：“林小溪，再不主动给我发消息，扣你明天的奶茶。”

　　林小溪在人流里拨弄手表，凑着昏黄的路灯删删减减回了一条，“我下课了。”

　　有一只橘猫凑上来蹭蹭她的脚，又跳到草坪里躺下了。林小溪蹲下来，用手表拍了好几张，犹豫了很久，挑一张拍的最好的发给了江屿。

　　胡老太睡得早，丁兰手里的托盘放了一碗泡面、一碟子水果碗、一厅可乐，正要上楼。

　　林小溪帮她端水果碗，上三楼进了赵有翼房间。

　　赵有翼正戴着耳机打游戏，见是林小溪帮他端东西，赶紧站起来缩到一边。见林小溪放下碗要走，忙又喊：“小溪！”

　　丁兰看了他们俩一眼，放下托盘带上门走了。

　　“怎么了？”林小溪问。

　　“我、”赵有翼很多话说不出口，灵光一闪端着那碗水果送到她面前，讨好的说道：“你要不要吃这个。”

　　林小溪见他的样子，觉得好笑，她其实从没有转嫁过赵有翼和赵东篱，况且晚饭后的那一出，她的情绪已经散了。

　　赵有翼见她笑，自己也放松了，又把水果往她面前凑，叫她“尝尝”。

　　林小溪拿了叉子挑了块蜜瓜，刚要吃，门一下被推开了。

　　林明芳见他们头挨着头，分吃一碗水果，脸色古怪，两只手‘刷’一下把两人分开了。

　　低声说道：“这么晚，在有翼房间干什么？”

　　这话把两人都问的一愣。

　　“还不快去洗澡睡觉。”林明芳把林小溪推出赵有翼的房间，又听她在后面骂赵有翼大半夜不睡觉、打游戏又吃东西的。
　　赵东篱也还没睡，通常她是不管房间外面发生什么的，见林小溪回来，她忙说道：“今天我们把门锁了睡觉。”林小溪点点头。

　　拿着赵东篱给她的睡衣去洗澡了。

　　可等她洗完澡出来，林明芳居然来了。赵东篱早爬上床装睡了，林小溪也不太想理她。

　　她指着林小溪的睡衣，说道：“你这穿了就不要再还给东篱了，两个人的衣服不要混穿，还有，你内衣裤、袜子要分开洗，都要一天一换懂吗？你自己手洗。”

　　林小溪又气又难堪，一时竟然想把睡衣脱了甩出去。

　　可林明芳到底是个大人，比林小溪高明一百倍。她把那个苹果手机往旁边小桌子上一放。意思是准许林小溪使用，但又补充道：“带到学校不准上课玩，不准你跟同学炫耀。”

　　这一周周五，江屿发消息叫她下来上体育课。

　　体育课好几个班级同上，但高三几乎没有学生下来，林小溪到的时候，篮球场好多男生在那换衣服，江屿也在。

　　他个子高、肩膀宽，校服掀上去露出窄腰和腹肌轮廓。见她来了，远远的朝她招手。

　　江屿把校服往她怀里一放，凑上来说道：“等我打一场带你去室内羽毛球馆。”

　　杨其晨也在，也想把衣服给林小溪看着，这几天都没有下雨，地上积了好一层灰尘，他说道：“小溪帮我也看一下，你要去找赵东篱的话也别扔地上啊。”

　　他说完就奔球场去了，江屿把他的衣服往旁边看台座位上一扔，说：“别管他，你就坐着等我啊。”

　　走了两步，他又转回来，嘱咐道：“你不要看别人知道吗？”

　　林小溪其实不懂篮球的规则，但看他们热血的样子，自己也好像也被感染了，见江屿抢到了球，带球过人准备上篮，林小溪把手表解下来，想把这一幕拍下来。

　　这手表像素差，焦距也不够，只拍到模糊的人像，她正准备重新拍，眼前被人挡住了光线。

　　又是吴天翼。

　　“你你也体育课？”吴天翼见她要躲，话没说完就后退一步，说道：“我真没别的意思，你别怕我啊。”

　　林小溪抱着衣服就要走，吴天翼忙跟着，说道：“你要去室内找你弟弟妹妹吗？我带你去啊，我刚从那里过来。”

　　林小溪站住了，后退一步跟吴天翼保持距离，说道：“你站着，我去拿拿包零食还给你。”

　　吴天翼忙摆摆手，又后退一步，说道：“别别别，我真没想吓唬你，我最近也没跟赵有翼找茬。”他怕林小溪真要去拿东西，忙又跑了。

　　江屿说是打一场就去室内，但这一场一直打到体育课快结束了，篮球场又换了一拨人，赵有翼也从室内出来了。见林小溪在这里忙凑上来，又说：“东篱回教室了。”

　　他又凑到林小溪耳边说话，说：“我刚刚碰到吴天翼了，跟有病似的。”

　　林小溪还没说话，赵有翼又说道：“他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他说完顿了顿，等林小溪的反应，见她果然看过来，又得意的说道：“我肯定没告诉他！这傻大个子想得美！”

　　那边篮球散了，江屿在球场喊他们，叫道：“小溪，快过来！”又招招手。

　　赵有翼先一步站起来，拉着林小溪就往下跑。

　　杨其晨摊在篮球架下面，见到林小溪还要问没把他校服扔地上吧。

　　把赵有翼惹得哈哈大笑，之前杨其晨把赵东篱得罪了，赵东篱把他校服扔跑道里了。

　　江屿拍着球，满头都是汗，还没说话呢，赵有翼要去抢球，一下被江屿闪开了。江屿把球递给林小溪，叫她“投一个试试。”

　　林小溪站在罚球区往上一投，篮球在球框上拍一下，擦着网进了。赵有翼大喊“可以啊！”一边又去抢球，被江屿抢了先。
　　杨其晨哈哈大笑，说道：“少爷，老江那球你怕是抢不到了。”又指指架子旁的另一个，说道：“这给你玩。”

　　江屿手里那个是他自己买的，球架下面那个是借学校的，赵有翼肯定不想要那个，但又没办法。

　　江屿又怕球给林小溪，叫她后退几步，在两分线里投篮。这一把球又砸在篮框上，但没进。

　　赵有翼跟在她后面投，嘴里还喊着：“看我的！”也没进，落下来还差点砸到杨其晨，气的他大骂赵有翼。

　　江屿拉拉林小溪的袖子，示意她跟自己走到三分线，趁那两人还在骂仗，江屿抬手往上一投，球擦着网进了。

　　这一天都晚自习都好好的，第二节下课高一高二都放学了，林小溪正在写生物作业，旁边的玻璃突然被人敲响了，把这一片的学生都吓一跳。

　　又是吴天翼。

　　林小溪把上次那袋零食一拿，从后门出来，吴天翼见她这样，忙往后躲，嘴里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退到楼梯口，林小溪把零食往他脚边一放，就要往回走。

　　吴天翼忙说道：“体育课，体育课我看到了！”

　　林小溪回头看他，问：“什么意思？”

　　吴天翼用脚踢踢那一大袋子，说道：“你怎么跟江屿杨其晨他们玩——”

　　话没说完，从楼梯口走上来一个人，黑发束在脑后，穿着圆领衬衫和一条浅灰色的西装裤，因为个子高又瘦，即使穿着平底鞋也很有压迫感。是林明芳。

　　林明芳的丹凤眼看着林小溪，即使她还没说话，也吓得这两个人各退开一步。

　　吴天翼反应过来，立刻转身往另一边楼梯跑走了。

　　林明芳看着林小溪，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说道：“你跟我来。”

　　她转身往两栋楼连接处的教务办公室走，没两步，又指着地上的袋子说道：“把这个也拿上。”

　　林明芳坐下来，从文件里抽出林小溪的成绩单，往桌子上一拍！

　　“啪”的一声，就像打在她脸上一样。

　　“林小溪，你还记得你今年高三吗！”

　　这一切发生的都很荒唐，林明芳扣实了‘罪名’，她根本不用听林小溪的解释。

　　“你要不能学习就不要念书了！我把你送乡下去，没人想管你！”

　　林小溪很平静的看着她。

　　林明芳讨厌她这样，说道：“你也不用这样看着我，没人对不起你，你自己不争气。”

　　她把成绩单拿起来，几乎是戳在林小溪的脸上，说到：“你也别在我家了，我怕你带坏了有翼和东篱。”

　　“什么好的都没学到，学一身歪风邪气带过来，你还怪人对你不好？”

　　“昨天有老师跟我说高一男生来这边找你，我还不相信，今天你就又来丢我的人！”林明芳又重重的把成绩单拍在桌面上。
　　她指着林小溪说道：“不怪你爸都不喜欢你，你看看你自己什么样子！”

　　林小溪捏紧了拳头。

　　可这却叫林明芳看见了儿童手表，她立刻质问道：“哪来的？那高一的买的？”她说着就要去抢，说道：“我说你哪来的志气，手机到现在也不肯拿着，原来是去要别人的东西了——”

　　林小溪再也听不下去了，她按下林明芳的手，用力推开她，气愤的全身都在发抖，她说道：“我没求你要我！”说完这一句，眼眶都有点疼，她怕多呆哪怕就一会就会哭出来，在林明芳面前丢人。她深深的看一眼林明芳，转身走了。

　　周六高三还要上一天课，江屿到中午给她发消息，说自己睡晚了，晚上来接她放学。

　　这时候她跟庄倩正在草坪前喂猫，庄倩从家里带过来的猫条和罐头，这橘猫吃的肚子圆滚滚的，用脑袋去蹭她们。但等她们伸手要摸一摸时，橘猫立刻跳走了，但又不跑，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舔爪子。

　　庄倩被气得想笑，对林小溪说：“吃完了就翻脸不认人。”

　　又拍拍林小溪的背，说道：“我们也该跟它学。”

　　那猫舔完了爪子又瘫下来睡觉，露出软绵绵的肚子，庄倩想拍下来，又怕被周围走动的老师发现了，推推林小溪，问她：“你的电话手表呢？快拍下来。”

　　昨天被林明芳看到后，林小溪就把手机解下来了，昨天半夜甚至去查这手表的价格，想说是自己花钱买的。

　　她的生活费跟那姐弟两一样，想买这个手表应该也还可以。

　　林小溪从口袋里拿出来递给她，庄倩冲着小猫咪一顿拍，又说自己也准备去买一个手表，比带手机安全。

　　林小溪从这堆照片里挑了一张清晰的发给江屿，晚自习都有点心不在焉的等回复。

　　可没想江屿迟到了，等林小溪走到小区门口才遇到他。

　　江屿跑的气喘吁吁的，解释说刚刚准备打一把游戏就过来，结果就超时了，他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圆滚滚的青皮桔子，递给林小溪，说道：“别生气哦。”

　　林小溪当然没生气。

　　江屿把她送到家门口，又急匆匆的回去打游戏了。林小溪看了一会，等他背影消失了，这才开门回去了。

　　谁知那胡老太坐在客厅呢，见她进来就问道：“谁啊？把你送回来？”

　　“没谁，不是送我的。”林小溪说完就往楼上去，胡老太后面念念叨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