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秋风起》闲里偷偷忙

59、PK

　　一百六十二、PK
　　雪后初霁，阳光在银装素裹的世界中反射得格外耀眼。小雅站在镜子前，仔细地涂抹着口红。
　　这么正式地化妆，让她心中涌起久违的期待感，她一边涂抹一边在心里默默倒数着出门的时刻。
　　终于，时钟指向了约定的时间，她满怀期待地走出楼门，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张申。
　　“你怎么来了？”小雅有些惊讶地问。
　　张申微笑着举起手中的热奶茶，那是最近风靡全城的一个品牌的新品，据说排队要两个小时才能买到。
　　“还是热的，快喝吧。”他的语气里满是温柔。
　　“你怎么总喜欢在人家楼下等啊？是不是又被拒之门外啦？”一个戏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张申回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唐亦然正用凌厉的目光盯着他。
　　小雅看到两人对视，心中顿时升起一种紧张的感觉，仿佛被火光灼伤一般，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对于唐亦然的挑衅，张申并不理会。
　　他转回身，将手中的奶茶递到小雅面前。
　　小雅还在犹豫不决，唐亦然已经走到近前，递上一杯热咖啡，“她减肥，不喝奶茶。”他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面对这种对峙的局面，小雅顿时感到头皮发麻。她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只见两人都毫无退让的意思，脸上不禁露出尴尬的神情。
　　无奈之下，她从背包里取出一瓶矿泉水，“我还是喝水吧……”
　　“走吧，再不走天就黑了，庙会的亮灯仪式要错过了。”唐亦然说着，不由分说地拉着小雅的背包往前走。小雅回头，歉意地看了张申一眼。
　　第一回合，唐亦然，胜。
　　“你刚才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小雅打开车门，坐进副驾。
　　“怎么？你还想留下来陪他？”
　　这语气，这表情，他又吃醋了？小雅轻咳一声，“都没问问他，来找我干什么，也许是餐厅的事呢？”
　　唐亦然一脸坚定，“什么事都不行，做人总要有个先来后到，于你而言，我才是第一个！”
　　心跳加速，体温升高，天啊，唐亦然你今天怎么了，突然这么霸道了呢？
　　小雅胡思乱想间，唐亦然竟然凑了上来。
　　越靠越近，越来越清晰的轮廓和越来越浓的皂角香……
　　“安全带系上，出发了，你也不想错过演出吧？”声音是在她耳边响起的，唐亦然帮她系上了安全带，同时嘴角掠过一抹得逞的笑。
　　立春的薄雾像融化的玻璃糖纸粘在车窗上。
　　这是年后复工的第一天，唐亦然的车停下小雅家楼下，一看到小雅走出楼道，他立刻摇下车窗。
　　“这个，你帮我转交给爷爷，昨天晚上才拿到，要不是怕打扰老爷子休息，我昨天半夜就送去了。”
　　是一套精致的玉石棋子象棋，“你跟爷爷说，我上次输得不服，等我休息再去与他大战三百回合！”
　　递出象棋盒子的瞬间，冷风夹杂着他车里特有的香薰香气一起迎面而来，“大战五百回合，你也还是得输！”小雅调侃道。
　　“你也太小瞧我了……”话音未落，清脆的车玲破开晨雾。
　　张申单腿支撑着自行车，停在了小雅身后。
　　“那个……我们约了谈一下餐厅那个故事的细节，上次他来找我也是为了这件事。”小雅慌忙地解释，却没来得及细想，自己为何要解释，又为何如此急迫。
　　“嗯，顺便请你吃饭。”被请的人是小雅，可这话，又像是对唐亦然说的。
　　“你很闲吗？”唐亦然捏着象棋盒子的手指发白。
　　“对啊，还没开学。”张申冲唐亦然笑着说。
　　小雅接过象棋。想尽快让他俩分开，此时，唐亦然电话不合时宜地响起，看着小雅和张申离开，唐亦然怒火中烧，按下接听键。
　　“孙承伟，你最好有急事，不然我灭了你！”
　　第二回合，张申，胜。
　　“你上车，我带你。”张申推着自行车，示意小雅坐在他的后架上。
　　“还真是很多年都没骑车了，以前上学天天骑。”
　　和某人一起骑，小雅心思流转。
　　“上来吧！”张申先骑上车，又招呼小雅。
　　“不用了，我今天穿裙子，不太方便，我打车先去店里等你。”
　　如果骑车的人换成某人，也许她就不会拒绝了，毕竟冬天的裙子，里面还有厚厚的打底裤，不会走光。
　　所以，这场PK打平了？
　　天平其实，早在唐亦然和小雅撞到一起的那个高一的秋天，就倾斜了。

　　一百六十三、嘴硬
　　阿伟来报道的时候，唐亦然正气鼓鼓地扯松领带，手中佟文递来的合同，被他划破了一页，墨迹印晕了纸上的文字。
　　“亦然我来了。”阿伟进门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毕竟早上的电话里，亦然的语气已然不善。
　　“佟文！”佟文偷偷拿起被划破的合同，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被点到，一个激灵，赶紧站正，像个做错事被老师批评的孩子。
　　“我大学同学佟文，在咱公司负责网络销售；我高中同学阿伟，他这次来也是负责网络部，不过他主要负责后台运行做技术支持，我还没想好给他什么职位，都是网络部，你先带带他。”
　　“好，交给我，你好，佟文。”
　　“你好，孙承伟。”两人握手，互相自我介绍。
　　“然哥，这合同……”话音未落，唐亦然一个冰冷的眼神让佟文赶紧改了口，“这合同我让法务再过一遍，肯定有问题，今天怕是签不了了。”
　　“自己解决吧，我今天不舒服，不重要的事别来烦我。”
　　佟文一手拿着合通，一手拉着阿伟出了办公室。
　　“他平时上班都这样吗？怎么了这是？”阿伟第一天来唐亦然公司报道，有点蒙圈。
　　“来大姨妈了吧……”佟文则见惯了老板的喜怒无常，“这事九成九跟嫂子有关！工作上的事他不这样。”
　　……
　　越想越气，直到下班去疗养院陪老妈吃饭。
　　饭桌上，满桌的饭菜香气扑鼻，唐亦然的心思却全在手机上。
　　唐亦然：你们商量完了吗？你在哪？用不用我去接你？
　　小雅没回，唐亦然不住的伸头看手机，心不在焉全写在脸上，林总把饭碗放下，“你说你都多大了，小雅这么好的女孩，你怎么就不抓点紧呢？”
　　“知道了妈。”回答的倒快，依旧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林总埋冤道：“从小就是这个样子，每次说你，都是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你倒是行动啊！”
　　唐亦然放下手机，“我怎么没行动？她生气了，不原谅我，我能怎么办？”
　　林总也是替儿子着急，恨他不知道该往哪使劲，“怎么办？你忘了过年去他家吃饭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她家？”
　　她家正在大扫除，年过完了，福字春联都要摘下来了。
　　小雅回家一开门，唐亦然正在擦玻璃，他手中的旧报纸被团成纸球，纸球滚过之处干净透明。
　　“哟，小雅回来了。”爸爸笑呵呵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放书包，换托鞋，摘围巾，脱外套，一连串的动作都掩盖不住小雅脸上的惊诧，“不是开工了吗？你怎么出现在这儿？什么情况？”
　　唐亦然踩在窗台上，探出一只胳膊擦外面，“附近有个项目，谈完了就想着过来看看叔叔阿姨。”
　　“嗯，小唐来得巧，他来的时候我正在擦玻璃上贴福字的胶水，然后就变成他来擦了。”爸爸放下报纸，跟小雅夸赞起唐亦然，仿佛儿子是自己的，使劲跟别的女孩推销，“你看他多聪明，知道用旧报纸，比我用抹布擦的干净多了，动作又麻利，一看平时在家就没少干活！”
　　唐亦然附和，“您血压高，站这么高不安全，我家平时都是我收拾，小雅还说过我有强迫症，不弄干净整齐就难受。”
　　爸爸也不吝啬夸奖，“小唐真是心细，还知道我血压高呢，不过我这个岁数了，血压高点正常。”
　　唐亦然：“可不能这么说，过两天我带着您和阿姨去做个详细的体检，不管多大年纪，身体健康可不能马虎。”
　　爸爸：“不用不用，你工作这么忙……”
　　两人一言一语，聊的热火朝天，小雅根本插不进去话！
　　嗯，他是亲的，我是捡来的。
　　小雅心里嘀咕了一句，去厨房给正在忙碌的妈妈帮忙。
　　不一会儿，小雅和妈妈端着菜出来，妈妈喊了句“别弄了，过来洗手吃饭。”
　　“来了，小唐也别干了，快下来，先吃饭。”
　　爸爸说完话过去帮妈妈摆碗筷，小雅借机溜到唐亦然身边，小声质问他：“你跑我家来献什么殷勤？”
　　唐亦然委屈巴巴的，“怎么是献殷勤呢？我不干难道你干吗？”
　　爸爸抬头看两人嘀嘀咕咕的，出生催促道：“快去洗手，一会儿再聊。”
　　“来了。”小雅斜睨了唐亦然一眼，转身走进卫生间。
　　唐亦然得意一笑，放下手中的抹布，跳下凳子。
　　杨杨家沙发上，杨杨听小雅说这几天发生的事，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你这是脚踏两只船！”
　　“你说话还能再难听点吗？”
　　“难道不是吗？你明知道他俩都喜欢你，你怎么做的？也不点头也不拒绝，渣女！”
　　她俩之间的这种“辱骂”更像是吐槽。
　　小雅解释道：“谁说我没拒绝，两个人我都明明白白拒绝过！他们自己非要……搭理我……”解释到后面，音量小的声若蚊蝇。
　　“呵呵，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我跟张申真的，只是朋友，帮他父母这件事，唐亦然也知道，还参与了。”
　　“那你就是承认，和唐亦然不是朋友了？”
　　“我可没这么说啊！”
　　沈墨海端着菜从厨房出来，“那小子也真有毅力，就你这脾气，换成我早就跟你拜拜了！”
　　枪口转向沈墨海，“你也就说我的时候能耐，伺候起杨杨来，什么脾气你都受得了！”
　　“那是自然，自己的媳妇肯定还是得自己疼。”
　　两人相视一笑，甜甜的小嘴巴自然而然地碰到了一起，亲了个嘴。
　　小雅真真是没眼看，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低头正好看见汤里的荷包蛋，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想起那个冬天，唐亦然带给她的那颗，虽然凉凉的，确是甜甜的，他做的荷包蛋真的好吃。
　　杨杨见她夹起荷包蛋却不吃，对着它发呆，换了个语重心长的方式跟她说，“你如果真不在乎他了，还能为他写了一本书？其实你心里明白的很，你在乎，只是越在乎就越怕再一次失去！”
　　小雅眼里噙住了泪光，却偏偏嘴硬的要死，“我没有！”还赌气般，一口塞下了荷包蛋。
　　沈墨海给杨杨也盛了碗汤，“别理她，从小就这样，越是想要的越不承认，有她后悔的那天！”
　　杨杨点点头，“我就说吧，出去旅个游还能真的看破世事，脱胎换骨？不可能！”
　　“嗯老婆说的对，那老婆，我们什么时候去旅个游？”沈墨海一脸谄媚地凑近杨杨，杨杨看了眼小雅，终于想起来不好意思，轻轻推开沈墨海，“你正经点，小雅还在呢！”
　　小雅端起碗，假装什么都看不见，“不在了不在了，你们继续吧，我去看电视。”
　　电视里正在重播今年的春晚，巧不巧，正好是左文迪在春晚唱歌的那段，看到左文迪，小雅的思绪又飞了……
　　沈墨海再一次凑近杨杨，两口子打情骂俏。小雅心里有一些难过弥漫，不知道是被人说中了心事，还是有些思念某人。

　　一百六十四、他无处不在
　　春日的阳光在爷爷家老式的玻璃柜门上折射出光影，小雅从柜子前走过，目光落在那一排崭新的保健品罐子上。
　　姑姑一边给爷爷整理衣服，一边漫不经心道：“那些都是小唐送来的，说是托了医药公司的朋友，特意从香港那边带回来的。”
　　“还有啊，你表姐年底也打算回国发展了，我跟小唐聊起，他还说可以帮忙介绍工作呢，小唐这人真不错，又孝顺人脉又广，话说回来，你俩怎么样了？”
　　“啊，我突然想起来晚上还要交稿，我先走了姑姑……”小雅没正面回答姑姑的问题，整个人几乎是逃出的爷爷家。
　　怎么样怎么样，所有人都在问她怎么样，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样。
　　小雅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妈妈正在茶几上夹核桃，满满一箱子的山核桃堆在地上，墙角还摞着未开封的夏威夷果和碧根果。
　　“你怎么买这么多，吃得完吗？”小雅问道。
　　“小唐送来的，说是你爸血压高，每天吃一点坚果对血压血脂都有好处，你尝尝，一点都不涩。”
　　妈妈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小雅一溜烟钻进房里。
　　唐亦然，怎么哪哪都是你！
　　年后忙碌起来，出版社也催小雅的新书了。
　　新书小雅准备写一写女性的成长，毕竟自己最近感触最多的便是成长。主人公就以林总为原型，至于具体内容嘛，小雅写了个开头，连个大纲都列不下去，还是生活经历太缺乏。
　　春雨在窗户上划出细长的银色痕迹，小雅把手机夹在肩窝，指尖无意识地卷着充电线打转。桌面上记录着林总故事的笔记本在灯光下敞开着。
　　小雅：“想想我这些年，似乎所有的重心都在他身上，后来分开了，写的小说也都是关于他。”
　　杨杨轻笑出声，“所以，你所谓的见世面就是去旅个游，对你写作帮助不大，还是得发生一些事，遇见一些人，让你发自肺腑的感动，你才能用文字去感动别人。”
　　小雅翻身趴在床上，手机拿到了手里，“要不你帮帮我吧，你是怎么成长的，给我说说你是如何将眼光从优质偶像男的身上转移到了我哥身上？”
　　杨杨：“你别又拿我说事，不过关于成长和蜕变，我还真想到了一个人！你看唐亦然他妈妈如何？一个女人，经历了离婚，独自带娃，拼事业，然后又出意外，昏迷，复健，最后还坚强地站了起来，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能展开说说？”
　　小雅：“我看啊，你就是别有用心，想把我往唐亦然那里推。”
　　杨杨那边传来窸窣的响动，看来杨杨是变换了姿势，急于解释一下：“冤枉啊，虽然说我是很希望你可以重新接受他，但我希望是你自己真的想通了，觉得和他在一起能够幸福，而不是受外界的干扰，至于他妈妈，我真觉得很励志！”
　　小雅：“我知道，我其实也是这个打算，之前去疗养院看她的时候，她给我讲了一些她之前创业的故事，我当时就觉得，很值得创作一下。”
　　杨杨：“那不正好，你再去找她聊聊，顺便维系一下婆媳关系。”
　　小雅：“你够了杨雨晴，之前你可是把他骂得狗血淋头的，最近这是怎么了，一直替他当说客，我真怀疑他是不是贿赂你了，给了你多少钱？”
　　杨杨：“那倒没有，只是发了个誓！”
　　小雅忽然用两肘撑起上半身，“发什么誓？跟你吗？”
　　杨杨：“不是跟我，不过也差不多吧！”
　　月光透过窗子，掠过小雅僵住的指尖，在她头顶，映出一轮剪影，和一堆问号。
　　小雅将电脑推到一边，笔记本摊开的空白页，被一些毫无规则的线条和唐亦然的名字霸占，脑子里却反复回荡着杨杨的话，“他发了个誓”……
　　他……
　　抽屉缓缓拉开，粉色蝴蝶结装扮着粉色的盒子，跳跃着粉色的情愫击打着小雅摇摆的内心，她打开盒子，水晶手链被她收藏的很好，没有一粒灰尘。
　　手链缠绕手上，有些一直不敢触碰的东西，总要在那么一刻，被狠狠提起。
　　敲门声划破时空的界限，将小雅拉回现实，小雅来不及摘下手链，只关上了抽屉。
　　妈妈送来一盘切好的水果，橙子清冽的汁水在舌尖漫开时，小雅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静夜里格外清晰。台灯在稿纸上晕出暖黄的光圈，钢笔尖在"原谅"二字上洇开墨渍，像极了分手那个秋天，唐亦然睫毛上挂着的雨滴。
　　妈妈目光落在女儿左手手腕。小雅躲不开。
　　“妈，你说，我该原谅他吗？”小雅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打颤，水晶手链冰凉的触感，此刻仍刺痛着记忆深处的旧伤。
　　妈妈旁观着两人一路走来，未曾参合只言片语，但她明镜似的眼睛，早就洞察一切。
　　妈妈坐在床边，轻抚着女儿的头发，“你想原谅他吗？”
　　“想，但我又怕……重蹈覆辙。”
　　“小唐这孩子，本质不错，有责任有担当，至于那件事，你真觉得，只是他一人的错吗？”
　　小雅摇摇头，“我以前也自私了些，很少替他考虑，所以他妈妈的事发生以后吧，他可能也没勇气跟我说实话。”
　　“你看，你能这么想，就证明你也在成长，人和人相处，不能指望完全让一个人去迁就，不欺骗，要相互用心！你现在长大了，再面对感情的问题，是不是就有更强大的能力去处理的更好呢？”
　　我可以，靠我自己，处理的更好，而不是被动等待他的不离不弃……
　　“妈，我明白了！”
　　他都能体谅我的自私和不够主动，我为什么不能放下他的不够坦白和善意的谎言呢？还好他没放弃，一直坚持着，否则我岂不是要失去这么重要的人了！
　　妈妈见小雅脸上的忧愁化开，嘴角浮上微笑，站起来拍拍她的肩头，“很晚了，吃点水果就睡吧。”
　　“妈，过两天清明节，我想去看看奶奶，跟她聊聊天。”
　　“要我陪你吗？”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妈妈笑了笑，她的笑，能给小雅很多力量，“那快睡了，晚安。”
　　妈妈走出小雅房间，房门合上那一瞬，小雅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妈，谢谢你。”
　　随着房门彻底关紧，妈妈嘴角的弧度变得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