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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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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当然没有忘。少年站在雪地里,眉骨清冷,说有东西要给她。即便多年后回想起来时,那是的画面在脑海中依然格外清晰。
[好。]她回复。
只是不知道路呈要给她什么。迟栀太困了,还未想这个问题便已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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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晨光熹微。
迟栀起来时另外三个室友还在睡。她轻轻起床洗漱,将被子叠好,拿上书包出门。
她昨天起得晚,再加上在食堂喝了点米粥,等再去天台的时候没有看到路呈。迟栀今天便不敢太晚去了。
虽然肚子空荡荡的,迟栀没有吃早饭,径直去了教学楼的天台处。
天朗气清,视野明亮。
早上的天台和往日一样,依旧一片茫茫雪意。耀眼的白色与湛蓝的天空相交。但因为这两日未在下雪,某些地方已经露出天台暗灰色的水泥地面。
迟栀上去时,路呈已经在那里了。少年身形笔挺,眉眼清冷桀骜,黑色冲锋衣外套,正漫不经心地站在那儿。就站在她第一次在天台不小心撞见他的地方。
听到声音,对方闻声抬起头看过来。
两人视线随风相撞到一起。迟栀没来由的心里乱了下。
她以为自己来晚了,心底歉意,紧忙小跑了几步过去:“你等很久了么?”
“还好。”路呈敛目,声线散漫。漆黑的视线凝过来。
迟栀忽觉有些不自在,耳尖一点点发烫。明明干冷的清晨,皮肤下的血液在对面的注视下隐约沸腾起来。
“对了。你昨天说有东西要给我,是什么?”她问。
路呈没有回应,只是低头打开挎包,从里面拿出了几本书递过来。迟栀好奇地接过,眼睛却在下一秒不自觉亮了起来——
是她一直想买但是舍不得的那套教辅书!而且是平时老师推荐最多、同学们也买得最多的那一版。
“这两年教材没有大改动,你如果需要的话可以看我的。”对面清冷的声音从上方缓缓流入耳际。
迟栀眼睛盯着那几本书,心脏正猛烈跳动。物理、化学、生物、英语……恰好都是她想要的科目。
“那你怎么办?”迟栀抬头问。
“我现在用不到了,放着也是浪费。你直接拿走就好了。”路呈声音很淡,漫不经心地回道。说完又俯身从运动挎包里拿了几本小册子递过来。
“史地政的知识点都在教材上。不过有时间也可以看看这些考点归纳。”他说完后递给她。
迟栀一时间得到了这么多自己想要的,有些说不出话来。她抱着书,眼睛莫名生出一种涩感。
“我……该怎么谢谢你?”
敞亮的日光下,少年的皮肤被地面的雪映得分外冷白,月光般清冷。
路呈摇了摇头,声线清冷:“不需要谢我。”
“我没有帮你什么。”他说。
迟栀抱紧了怀里那些书,眉眼轻垂下半分,“路呈,其实……我发现你跟我一开始想象中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对方皱了皱眉,沉声问。
迟栀思忖了好几秒,轻咬下唇,缓慢的抬起视线对上少年漆深干净的眸子,自认为很诚恳的语气。
“嗯……总之,你是一个好人。”她说。
对面的人很轻地笑了一下,眉梢轻挑。清冽的少年意气,近在咫尺。她甚至能看到落在他侧脸和睫毛上细碎的晨光。
“你知道一个女生对一个男生说这句话,可不能算是褒义么?”
“为什么?”她疑惑。
“去问其他人吧。”路呈懒声回着,绕过迟栀向天台的入口处走去。
迟栀站在雪地中,转身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怀里仍抱着他刚刚给她的那些辅导书——
仿佛抱着整个严冬里唯一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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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栀抱着路呈给的辅导书回到教室。
六点四十五,距离七点早读还有十五分钟。教室和走廊都乱成了一锅煮沸的粥,声音喧哗。做值日的、补作业的、交作业的、查卫生的,当然还有单纯聊天玩闹的……
迟栀交完了作业,又去语文老师办公室交了征稿作文,这才终于稍闲下来。
她坐在座位上,小心翼翼地将路呈给的那些书翻开。
物理辅导书的扉页下面用黑色钢笔字写了他的名字——路呈。
很干净锋锐的字体。
她眼睛落在那两个字上,默念了一遍。心脏怦怦跳着,脸颊忽然有种胀热的错觉。
“周然,你知道女生对男生说你是一个好人,为什么不是什么好话么?”迟栀问同桌周然。
“这你都不知道?”前桌的女生忽然回过头来接上她的话,“就是女生给男生发好人卡的意思啦!”
迟栀仍一头雾水,怀疑自己落后于时代。
“什么是发好人卡?”她问。
“就是假如男生告白女生。这时候女生说你是一个好人。其实就是委婉拒绝的意思。”前桌的耿佳佳整个身体半侧过来解释说。
“嗯。”同桌周然也点了点头。
“迟栀你是不是傻,这都不知道啊?”耿佳佳下巴放在椅子靠背上,眨着眼睛追问,“你给哪个男生发好人卡了啊?”
“我没,没有……”迟栀莫名心慌,赶紧避开对面求知若渴的视线。
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什么。她手忙脚乱地将路呈给她的辅导书都先塞进了桌膛里。可惜对面似乎早已看穿她心里有事。
“哎呦,有情况啊。”
耿佳佳似乎来了兴趣,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紧盯着她说,“你还说没有,你看你耳朵都紧张红了!”
“真没有。”迟栀抿了抿唇,紧张得握着自己的笔。
脑海中却浮现出清晨雪地中那道劲瘦笔挺的身影和少年散漫冷淡的眉眼。
她脸颊更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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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第二节课大课间。
前几日暴风雪导致大操场上都是雪,如今已经清理出来。今天第一节课下课时通知下来要求全校课间出去跑操。所谓跑操就是以班级为单位,列好方阵绕着操场跑两圈。听说这是校领导去别的省份学来的“先进管理经验”。
第二节课铃声一响,迟栀顺着大批人流往大操场的方向走。
她早上没吃饭,肚子里已然空荡荡的。跑操时迟栀站在队伍中间,几次险些摔倒。好在绕操场两圈很快结束。学生们纷纷四散开来,三三两两结伴往教学楼走。
迟栀正一个人默默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心里还在盘算自己的复习计划。路呈给她的辅导书她想好好利用起来。
这时,右肩突然被人碰了一下。
她回过头去,看到一张熟悉却又有些意外的脸。杜宇是班里的体育课代表。人长得很高很壮,皮肤偏黑,不过印象中学习不太好,还跟着班长一起跟别的班的男生打过架。
两人平时没有任何交集。若说唯一的印象,就只有昨天晚上宿舍里听到了对方的名字。
“迟栀,你一会儿有没有时间?我想跟你单独说几句话。”对方说着,语气有几分不自然。
“请问有什么事吗?”她皱了皱眉问。
“没什么事,耽误不了太长时间的。”他说,“要不我们去那里说吧。”男生抬手指了指左边不远处,教学楼正门门口旁边的一处位置。
迟栀不太情愿,但又不知道如何拒绝,只得答应下来。
两人在人流中一前一后,慢慢走到了杜宇刚刚指的地方。这里离主路不远。因此回教学楼上课的学生,只要刚跑操完从操场回来时稍微往旁边看一眼,都可以看到这边。
大课间有半小时的时间。一般跑完操还有十几分钟才会上课。平时这里会聚集一小撮一小撮的人,主要是聊天、玩手机,以及少部分下来躲着抽烟的。
迟栀站在杜宇对面,放眼望去不到几米远的主路上满满的人流,浑身都有不自在的感觉。只想快些回班级。
“是什么事?”她微微蹙眉,捏着手指问。
杜宇看上去比她还不自然,但毕竟对方长得要比她高很多。迟栀只能平视到对方的校服衣领处。
“嗯。”对方点了点头,语气缓慢地说:“其实我军训的时候就有关注你。”
“虽然你只上了很短时间的课就没再来学校。但我就记得你和清北班一个女生走得挺近的。本来想跟她打听打听你的事的,可她后面转学了。”
“所以你能回来上课我挺高兴的,真的。”
杜宇站在迟栀对面,穿着超长款的黑色羽绒服,像一堵墙,挡住了一半视野。
“听你们家那儿的人说你家……条件不太好。我本来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杜宇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了出口。
迟栀不是傻子。她听得懂这些话的言外之意,甚至有预感对方接下去要说什么。只是对方突如其来的这几段话让她感到惊诧,甚至像接到了烫手的山芋——
她对他的了解仅限于知道是同班,清楚对方的名字而已。迟栀不想让他继续说下去,却又没办法打断。
十二月底,周遭雪色稀薄。迟栀站在原本花坛的旁边,脚下还有一小块雪没清扫干净。冷风直往脖颈里钻。
她原地两只手缩在上衣的口袋里,十指攥着,越捏越紧。
旁边几米远的路上,是陆陆续续从操场返回教学楼的学生。虽然大部分只顾闷头走路,但其中也不乏有好奇地目光时不时投射过来。
迟栀心乱如麻,很怕被同班的人看到,仿佛自己正在做什么坏事。
她时不时趁杜宇说话的间隙,绕过对方往旁边的路上去看,怕遇到同班同学,尤其是一个宿舍的另外三个女生。不远处人潮如织,乌泱泱的。一批一批的学生从操场那边往回走,整个教学楼门前充斥着喧闹和混杂的脚步声。
迟栀无意间又侧瞥了一眼,目光却定定地落在一道熟悉而挺拔的身影上,心脏猛然一滞——是路呈。
少年身上自带一种天生的疏离冷淡,仿佛拒人千里之外。迟栀很难看不到他。
路呈站在那儿,那样出挑优越的骨相和比例,即使在人潮中也永远是焦点的存在。
她一眼就看到了他。还是清晨时那件黑色冲锋衣,双手随意插在兜里,上面是一张清俊流利的脸。旁边还有几个男生像是他朋友,正跟在他旁边说着话。
迟栀内心疯狂祈祷对方不要朝这边看。可事与愿违。
对方只是无意中往这边看了一眼。两人俯仰之间,视线瞬间交汇——
很明显,他也看到了她。
迟栀清晰地看到那人的视线落过来,穿过人潮,淡淡地扫过她和她身边的杜宇,很细微的蹙了蹙眉,神色随即恢复冷淡。
迟栀一瞬间怔住。
她恍惚地站在原地,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教学楼门口处。
此时,杜宇的声音仍不急不缓地响着,可迟栀几乎听不到。有紧迫和在心底蔓延开,逐渐渗入全身的骨髓,耳旁有隐隐轰鸣声传来。
她总觉得路呈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很想去解释。可解释什么?以什么立场?他们又不是什么特别的关系。
问题如潮水般涌入,退去后只剩下焦虑。
“现在还有一个月就期末考了,下学期要重新分班。估计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能同班,所以我想还是趁着有机会的时候说一下,我挺喜欢你的。”对面的杜宇依旧陈述着自我:“据我所知咱们班还有别的男生喜欢你,但我应该算是第一个跟你表白的吧?”
“如果有可能的话,你要不要考虑看看做我女朋友?”他问。
似乎是久未得到回应,杜宇忍不住停下来,手伸到她前面晃了晃:
“嘿,你有在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