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有妖道》熊猫凶猛

11、此世为妖

　　林间的风呼呼的在林六耳边掠过，他施展轻功穿梭在林间树梢，回想起从陆家后院出来时掌柜的对他说的话。

　　林天放架着还勉强能行走的林大，林六则背着失去了意识的九尾嘴里不满的嘟囔道：“为什么这家伙要让我背着啊？”

　　林天放扶着林大瞟了他一眼歪着嘴笑说：“三人中只有你一人没有受伤，除了你能扛动这个大个子还有谁行？”

　　“晦气。”林六看了一眼九尾从自己肩上垂下来的长长银发，厌恶之情表露无遗。

　　“掌柜的，你刚才干嘛要救他？”

　　因为狐毒行走有些艰难的林大不解的问林天放。

　　“我自有我的打算，到时你们自然就知道了。”

　　听林天放这么回答，林大和林六都不再说话，一行人往破庙赶去。

　　除了林六，林天放法力耗损严重，林大有毒在身，九尾狐昏迷，就算他醒着，不给他们找麻烦就要烧高香了，更不用提给他们帮什么忙。所以，走走停停一行人用了至少三炷香的时间才走出长平镇来到了山脚下。

　　林天放看看天，东方天际的启明星已悄然升起。

　　这样不是办法，再不赶去破庙说不定就有变数了。于是又走了一段路，林天放招呼大家停了下来：“林六，你先去破庙找陆子期，我们随后便来。”

　　说完林天放从肩上挎着的包袱里拿出一把温润如玉花色斑斓的短剑，放到自己的胳膊上用力一划，鲜红的血像涓涓溪流般淌了出来。

　　林天放用自己的血将玳瑁剑淋了个遍，然后递给林六：“邪秽已去，你把这个带上，用于防身随机应变。”

　　在林间穿梭的林六怀里揣着林天放给的玳瑁剑眉头紧皱，他脚下不停，耳旁生风，鬼魅般的身影从这个树梢跳到另一个树梢，心中暗道：“破庙之中竟然还有妖物吗！？”

　　另一边，林天放拿出包袱里随身携带的自制秘药给林大被九尾抓伤的胳膊上了药，然后对着九尾的背影招呼道：“狐兄，过来。”

　　背对着他们的九尾充耳不闻的把林天放的话当作了耳旁风，不动如山的继续坐着。

　　“唉~枉费我损耗自己的法力救了一只妖狐，都说狐狸是有恩必报的义妖，原来妖界也世风日下啊！”

　　九尾的耳朵抖了一抖，半晌终于转过头不满的盯着他：“本座什么时候让你救了，你自己要救，与我何干。”

　　“哦？是吗？那你不想知道小兰现在情况如何了？好吧，如果你不想知道，我也无所谓。”

　　林天放的话让九尾腾的站起身，盯着他：“此话何意？”

　　“装傻充愣是吧？你自己心里有数。”

　　林天放淡定自若，九尾心中却警铃大作：“你都知道了什么？”

　　“想知道我都知道了什么，乖乖的听我的话，稍后你自然就明白了。”

　　片刻后，一只巨大的狐影从郊外的草丛中一跃而起，直飞上天踏月而去。

　　趴在这大狐狸身上的林天放和林大抓紧了九尾背上的狐毛，夜风如水扑面而来，盈盈月光照的九尾通体生辉。林天放拍了拍身下九尾的脑袋笑道：“真乖，走，我们往破庙去。”

　　九尾驮着林天放林大一到了破庙，便用力一甩身躯，把两人直接甩到了地上。接着也不看他们直直的便奔着破庙而去。

　　谁知刚跑到离破庙十米开外的距离他便停了下来。九尾转头怒视林天放：“你又布了法阵！”

　　“狐兄，你真是太过心急了。”

　　林天放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然后走到九尾身旁单手划诀，嘴里念念有词。不多会他便对九尾说：“走吧，能进去了。”

　　法阵一解从破庙里就刮出一阵妖风，耳畔还隐隐听见打斗的声音。

　　见此情况，九尾撒开腿朝破庙狂奔而去。林天放林大两人跟在身后也进了庙中。

　　已经庙一个身影就突然落在了众人眼前，是林六。

　　只见他左手执玳瑁剑横与胸前，看这架势防御多于进攻。

　　“林六，情况如何？”

　　林天放询问，林六摇摇头，满脸的难以置信。他咽了咽口水对林天放说道：“来晚了一步，你自己去看吧。”

　　庙中无灯火，只靠着一点月光照亮了方寸地面，林天放走上前去，借着月光看清了庙中的情形。

　　庙堂之上，陆子期倒在地上，满面血污。再定睛看，大量的鲜血正汩汩的从他的颈部涌出来。他双眼大睁手脚微微抽搐，瞳孔已经蒙上了一层灰白的死色。已然是大限将至。而九尾就站在陆子期的尸体旁边，定定的看着残破佛像前的人。

　　一个女人，头发披散体形消瘦，挺着一个大大的肚子，嘴上满是鲜血，顺着她的下颌、颈项流到了胸口，将身上的衣服染了个遍。最可怕的是，她的肚子里像是什么东西要破腹而出一般，不停的蠕动翻搅着。竟然是小兰！

　　原本和九尾对看的小兰眼中好像恢复了一点理智，可一看见林天放出现，她的神情立即变得疯狂起来，瞳孔中已经没有了人类该有的情感，只剩下狂暴的兽性。小兰双手如钩放于身侧，大张着血盆大口仰头长啸。

　　凄厉而刺耳的咆哮声传出了好几里，在黑夜中响彻了天际。

　　“素秋——”

　　九尾发出一声惊叫，飞身便往小兰扑去，却还是晚了一步。

　　林天放这一生恐怕也不会忘记当时的情景。

　　小兰举着如钩的手一把插进了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

　　林天放、林大和林六都傻傻的看着这一幕，眼前惨烈的画面已经让他们无法动弹。凶猛的恶鬼，强大的妖兽，都不曾让他们如此震惊。可这个消瘦如柴的女子的举动，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虎毒不食子，那腹中可是她自己的亲骨肉啊！

　　“素秋！”

　　小兰软软倒下的时候九尾冲到了她身前，用背脊托住了她下坠的身体。可为时已晚回天乏术，小兰脸上白如纸片，只有嘴边还未干透的血液依然妖异浓烈的红着。

　　九尾驮着小兰的身体，转过脸不停的用脸颊蹭着她的面颊，嘴里喃喃着：“素秋、素秋。”

　　像是他的呼唤唤醒了小兰还残存的意识，只见她抖了抖眼睫，眼睛无力的张开了一条缝。她抬起无力的手摸了摸九尾的脸，对他露出一个微笑：“夫君……为妻……伴你百年，心意已足……这……便要去了……”

　　“怎么会这样！？不该……不该是这样啊……”

　　九尾狐金色的瞳孔里流下了透明的泪水。

　　“我分明是按照禁术将你的元神打进了这女子体内，只要足月生产，你就能重生了。”

　　小兰摇摇头，闭上眼痛苦的喘息了几下，才又睁开眼睛：“你没错……是我恨意难消。得知陆子期请了除妖术士来对付你……我……咳咳……”

　　小兰说到这咳了两声，咳出的血滴滴溅到了九尾身上，像是晕开在白色宣纸上的红梅。

　　“……我夫妻二人隐居山林不问世事，从不惊扰伤害百姓……为何……要受此磨难……陆子期欺人太甚……我……隐忍不住……便利用小兰的身体杀了他……可……小兰因此发狂……我元神受损控制不了……”

　　“休要再说……别说话了……”

　　九尾紧紧依偎着小兰哽咽着，希望用自己的体温给这具渐渐冰冷的身体带来哪怕一丝生气也好，可那身体，还是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在生命消逝前的最后一秒钟，小兰体内的素秋吃力的想抬起手抱住九尾的脖子，但力量正在从她体内快速的流失，她的手只是在地上抽动了两下怎么也动不了了。

　　这时，另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执起素秋的手放到了九尾的脖子上。

　　素秋用尽几乎全身的力气抬眼看了看，只看见一个面貌不清的模糊身影。她的视力也在渐渐消失。

　　她朝那个黑影虚弱的一笑，便将脸埋进了九尾柔软温暖的颈项，像睡着般死去了。九尾金色的瞳孔中满盛柔情，像柔软的藤蔓般在素秋死去的脸上攀爬。他（她）们静静依偎着，百年相守空余恨，妖又如何？

　　林天放蹲在两人身旁，没有了平日的嬉笑浪荡，面色沉凝仰头长叹了一口气。

　　九尾狐杀了烹其妻子的伙夫，杀了那些帮凶，却没有伤害任何与此事无关之人。反观陆子期，为一己自私，不惜残害家人，做下这种种恶行……

　　世间之人，比起妖，无地自容。

　　众人环顾庙中情景，久久难以平静，如鲠在喉，只余一声嗟叹。

　　月西沉，星子渐隐，天边晨光微亮，一声嘹亮的鸡啼宣告这漫长黑夜的终结。

　　万事皆休，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