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Ch.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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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辈们的探望像一阵热闹的风，吹过枫林苑后又归于平静。
日子重新流淌在上班、下班、晚餐、散步的固定节奏里，季知遥渐渐习惯了身边有个陆屹川的存在，习惯了他笨拙的关心、黏人的陪伴，以及那份毫无保留的依赖。
只是，有一件事，始终像一道无形的界限，横亘在两人之间——卧室。
枫林苑的主卧套房很大，带有独立的衣帽间和浴室，那张尺寸惊人的大床，自季知遥入住起，就是她一个人的领地。
陆屹川则一直睡在隔壁的客卧，这似乎是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也是季知遥在这份假夫妻的关系里，为自己保留的最后一块私人堡垒。
陆屹川对此从未提出过异议，他像一只被驯服的大型犬，季知遥让他睡哪里，他就乖乖睡哪里，晚上互道晚安后，他会依依不舍地离开主卧，回到自己的房间，季知遥也乐得清静，享受独处的时光。
然而，平静的湖面下，似乎总有暗流涌动。
这天深夜，季知遥睡得正沉，或许是白天处理了一个棘手的并购案，精神有些疲惫，她睡得很沉，连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都未能将她唤醒。
不知过了多久，一种奇异的、被注视的感觉，如同冰冷的蛛丝，悄无声息地缠绕上她的梦境，将她从深眠中缓缓拖拽出来。
季知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帘缝隙透进一丝微弱的、来自庭院地灯的朦胧光晕，借着这点微光，她看到床边站着一个高大的黑影。
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睡意全无！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尖叫，身体却因为极度的惊吓而僵住，喉咙像是被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她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瞬间——
“老婆……” 一个带着浓浓睡意、困惑又委屈的沙哑声音，轻轻响起。
是陆屹川！
季知遥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随即又被巨大的荒谬感和怒火取代，她猛地坐起身，一把按亮了床头灯。
暖黄色的灯光瞬间驱散了黑暗，也照亮了床边那个穿着深蓝色丝质睡衣、头发微乱、眼神迷蒙的男人。
陆屹川显然还没完全清醒，他微微眯着眼，适应着突然的光线，脸上带着一种孩子般的茫然和无辜，他手里还抱着一个枕头，赤着脚站在地毯上。
“陆屹川！”季知遥的声音因为惊吓和愤怒而微微发颤，带着劫后余生的余悸，“你大半夜不睡觉！站在这里干什么？！吓死我了！”
陆屹川被她吼得瑟缩了一下，抱着枕头的手臂收紧了些，眼神里的迷茫被委屈取代，他像只做错事被抓包的大狗，小声嘟囔：“我……我睡不着……”
“睡不着你就站在这儿吓人？！”季知遥气得胸口起伏，刚才那瞬间的恐惧感让她心有余悸。
“我……我没想吓你……”陆屹川的声音更低了，带着点鼻音，“我就是……就是觉得奇怪……”
“奇怪什么？”季知遥没好气地问。
陆屹川抬起头，那双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澈的眼眸直直地看着她，里面充满了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困惑：“老婆，我们是夫妻，对吧？”
季知遥心头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你想说什么？”
陆屹川抱着枕头，往前蹭了一小步，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和不解：“那……为什么我们不睡在一起？”
他问得如此直接，如此天真，仿佛在问“为什么天是蓝的”一样理所当然。
季知遥瞬间语塞！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能糊弄过去的解释。
是啊，在所有人眼里，在陆屹川失忆后构建的认知里，他们是“夫妻”，夫妻同床共枕，天经地义。
可她该怎么告诉他，他们只是“假夫妻”？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一场始于车祸的误会？告诉他他记忆里那些依赖和亲密，都建立在一个虚幻的身份之上？
看着他那双写满困惑和委屈的眼睛，季知遥所有准备好的、冷硬的解释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甚至能想象到，如果她此刻说出真相，他那双眼睛会瞬间黯淡下去，然后被巨大的恐惧和受伤淹没……那画面让她心口莫名地发紧。
“我……”季知遥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我习惯一个人睡。”
这个理由苍白得连她自己都不信。
果然，陆屹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眼神里的困惑更深：“习惯一个人睡？可是……我们是夫妻啊……”他抱着枕头，又往前蹭了一小步，几乎要挨到床边，“张姨说，夫妻都是睡在一起的。电视里也是这么演的……还有，爸妈他们……”他努力回忆着白天长辈们的话语和眼神，“他们好像也觉得我们应该睡一起……”
他越说越觉得委屈，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控诉：“老婆，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不想跟我睡？” 他低下头，看着怀里的枕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显得格外落寞。
季知遥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的火气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个干净，只剩下满满的无奈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软。
她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试图讲道理：“陆屹川，这跟喜不喜欢没关系。我只是……需要个人空间。而且你睡觉……老实吗？”她记得他失忆前好像有点轻微的睡眠障碍，偶尔会翻身。
“我很老实的！”陆屹川立刻抬起头，眼神急切地保证，“我睡觉一动不动的！真的！不信……不信我睡给你看！”他说着，竟然抱着枕头，作势就要往床上爬！
“等等！”季知遥吓得赶紧拦住他，一把按住他蠢蠢欲动的胳膊，“陆屹川！你冷静点！”
陆屹川被她按住，动作停住，但眼神依旧固执地看着她，带着点倔强和期待。
两人僵持在床边，暖黄的灯光下，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季知遥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传来的温热触感，和他身上散发出的、带着沐浴露清香的干净气息，他离得很近，近得她能看清他眼底细小的血丝和微微颤动的睫毛。
“老婆……”陆屹川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就……就今晚？我保证不吵你，就睡在边上……我睡不着，一个人……有点怕……” 他最后几个字说得极轻，带着点孩子气的脆弱。
季知遥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捏了一下。
怕？他失忆后，似乎对黑暗和独处有着本能的抗拒，在枫林苑，他晚上睡觉从不关灯，现在，他抱着枕头站在这里，说“一个人有点怕”……
拒绝的话在舌尖滚了几圈，最终没能说出口，她看着他那双写满期待和不安的眼睛，想起他病中笨拙的守护，想起夕阳下他握着她的手看花苞的样子，想起他那些傻乎乎却无比真挚的关心……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身体往床的另一侧挪了挪，空出了一小半的位置。
“……只准睡边上。不许乱动、不许打呼噜、不许说梦话。”她板着脸，一连串地提出要求，试图掩饰内心的动摇。
陆屹川的眼睛瞬间亮得像落入了星辰！他脸上绽开一个巨大的、惊喜的笑容，用力点头：“嗯！我保证！老婆最好了！”
他动作麻利地爬上床，小心翼翼地在季知遥指定的位置躺下，身体绷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身侧，像个等待检阅的士兵。他拉过自己带来的薄被，严严实实地盖好，只露出一个脑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季知遥，小声说：“老婆，我躺好了。”
季知遥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又兴奋不已的样子，心里那点别扭和紧张也消散了不少，她关掉床头灯，只留下角落里一盏光线极其微弱的小夜灯，然后背对着陆屹川躺下，拉好自己的被子。
“睡觉。”她闷声说。
“嗯！睡觉！”陆屹川立刻应声，然后真的闭上了眼睛，呼吸也刻意放得平稳悠长，努力扮演一个“老实”的睡伴。
房间里重新陷入黑暗和寂静，只有窗外细微的雨声，和两人轻浅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季知遥背对着陆屹川，身体有些僵硬，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人的存在感，温热的气息，还有他身上那股淡淡的、令人安心的雪松清香。这感觉陌生又奇异，让她心跳有些失序。
她以为她会失眠，会紧张得睡不着。
然而，或许是陆屹川真的“很老实”，也或许是他那份努力维持的平稳呼吸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更或许是……身边多了一个人的体温驱散了雨夜的微寒，季知遥紧绷的神经竟然渐渐放松下来。
她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感受着身后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沉稳的心跳和温热的体温，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的安心感悄然包裹了她。
像是漂泊的小船终于靠岸，又像是独自走了很久的路，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可以依偎的同伴。
困意如同温柔的潮水，缓缓漫上心头。
她不知不觉地放松了身体，意识渐渐模糊，沉入了安稳的梦乡。
在她彻底睡去之前，似乎感觉到身后那个一直绷紧的身体，也终于放松了下来，然后，一只温热的大手，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轻轻地、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腰侧。
那动作轻柔得像一片羽毛落下，带着珍视和依恋。
季知遥在朦胧的睡意中，没有推开。她只是无意识地往那片温暖靠近了一点点，仿佛找到了最舒适的港湾。
黑暗中，陆屹川的嘴角，悄悄弯起了一个满足的弧度，他感受着手心下隔着薄薄睡衣传来的温热和柔软，听着她逐渐平稳悠长的呼吸，心里那块因为“不同床”而产生的巨大空洞，似乎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温热的、饱胀的满足感填满了。
原来，和老婆睡在一起的感觉……这么好。
窗外的雨声依旧淅沥，像一首温柔的催眠曲，大床上，两个原本泾渭分明的身影，在无意识的靠近中，影子在微弱的光线下，悄然重叠了一小部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Ch.14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