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一笑而过》青儿

109、【第一〇九章】故人重逢

　　“银。”惨白如纸的面庞划过晶莹的泪珠，一颗一颗滑落在冰凉的掌心。
　　市丸银无法面对纱夜充满疑惑的双眼，尽管事先早已在内心设想了无数种合理的解释，然而此时此刻的他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这样四目相对，默默凝望了许久，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流淌。不知过了多久，纱夜轻抚着市丸银瘦削的肩膀缓缓站起了身，面向黑腔尽头若隐若现的虚圈笔直的走去，那坚毅的步伐不曾有丝毫的犹豫。
　　纱夜走在黑暗无光的黑腔中，环视着周围还在断断续续涌入身体的灵子，体内原先的疲惫、疼痛、压抑、撕裂等等不适全都一扫而光。原本以为自己就这样葬身于黑腔之中，没想到竟然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市丸银站起身，注视着墨绿色的长发渐行渐远，嘴角勾出劫后余生的欣喜。此时尚未干涸的泪珠钻进唇角，口腔中顿时充满了一股咸涩。曾经以为自己永远的失去了她，然而幸运的大门这一次向自己敞开，市丸银挂着泪痕笑着追上了纱夜的步伐。
　　“呐，纱夜。”纤细的手臂如水蛇般缠上了女孩的腰，眉眼间浮上淡淡的欣喜，“等等我，不要走这么快嘛。”
　　停下脚步，纱夜仰头看着那张早就哭花了笑脸，微微垫起脚，用袖子一点一点精心擦拭着。明明哭得像个泪人，却还要在这里硬撑着笑，何必呢！
　　“银，你刚才是不是以为我死了？”收起手臂，纱夜平静的看着远处微亮的出口，漫不经心语气仿佛是在说着与己无关的琐事。
　　市丸银没有回答，但却大力收紧了揽着纱夜腰间的手臂。尽管这百年来，自己曾经数次目睹纱夜身陷险境，然而这一次是真的让他害怕了。尽管每一次宁可死的是自己，然而最终被救赎的却也是自己。
　　眼看距离虚圈的出口越来越近，纱夜忽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市丸银，拨开他额前淡紫色的碎发，轻抚着他瘦削的脸颊，摩挲着他微笑的双唇，身体轻轻倚在他的胸膛，用最温软的声音缓缓乞求道——
　　“银，如果到了那一天，你来动手，好不好。”

　　默然凝视着纱夜深情的目光，市丸银觉得喉咙里充溢着浓浓的苦涩，堵在那里阻塞了所有语言，万箭穿心的疼痛充斥整个胸膛，锥心刺骨，如凌迟般一刀一刀剜着心底最柔软的一隅。明明这是自己最不愿意做的事情，然而却是这个女孩最真切的心愿。
　　市丸银双臂紧紧拥抱着纱夜，那力道仿佛要把这个她整个嵌进自己身体，永远不要分开。
　　“银，答应我。”纱夜努力的抬起头，望着近在咫尺的眉眼，早已没有了笑意。
　　收在腰间的手臂猛然抬起，枯瘦的手掌牢牢托住纱夜的后脑，俯下头，狠狠地吻着那苍白冰凉的双唇，霸道而贪婪的吮吸着唇齿间温热柔软的气息，灵巧的舌尖蚕食着口腔里每一寸津甜。凌乱的气息溢出胸膛，弥漫在广阔无边的黑腔中，不断升温的悸动消散在万籁俱静的天地之间。
　　就在纱夜觉得要窒息晕倒的瞬间，市丸银才意犹未尽的舔着唇角，稍稍松开了手臂。
　　“银，”被吻得红艳欲滴的双唇颤抖着，吐露出哽咽的音节，“你不说话，就算是答应了。”
　　纤细的手指轻抚着墨绿色的发丝，再一次大力将女孩紧紧拥在怀中，轻薄的双唇细细啄着每一寸肌肤，从耳垂到额角，到鼻尖，到唇珠，到腮边，到下颌，这细密绵长的吻是对那些年青涩懵懂与年少无知的弥补，是对曾经的每一次难以名状与无法开口的自责，更是对过往的那每一件无可奈何与身不由己的深深追悔。
　　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她倾诉，有罄竹难书的罪过等她救赎，有剪不乱理还乱的心绪待她明了，然而此时此刻，却只能化作这深深的一吻。

　　许久许久，纱夜吃力的从深吻中喘过口气，双颊微红，如脱水的鱼急促的呼吸着，双眸中迷离的目光渐渐凝聚成闪烁的泪滴：“银，答应我。”
　　俯下头，温热的双唇轻轻覆上含泪的眼眶，吞噬着咸涩的泪水，暖化了赴死的坚毅。顺着蜿蜒的泪痕，唇齿摩挲着耳边细碎的发丝，在空旷寂寥的黑暗中，残破的字句萦绕在纷乱的呼吸之中——
　　“好呀，我会把你留到最后。”

　　迈步走进虚圈，映入眼帘的依旧是亘古不变的满目银沙。
　　拉着纱夜的手，市丸银不紧不慢的向前走着。听着脚下细沙传来的“沙沙”细响，他忽然希望这个瞬间可以变成永远——只有现在。
　　一路沉默，纱夜任由市丸银拉着自己在虚圈里兜兜转转，漫无目的的四处闲逛。然而就这样走了近2个时辰，纱夜终于忍不住开口：“虚夜宫不是这个方向。”
　　市丸银停下脚步，故意不知所措的摸着下颌说到：“哦呀，是么？”
　　叹了口气，纱夜侧转过身，无奈的看着市丸银：“银，别装了。”
　　“啊啦~被识破了。”耸了耸肩，市丸银玩味的笑着。
　　“好了好了，别闹了。”纱夜轻轻甩着那只被市丸银牢牢牵住的手，“你走吧，我自己认识路。”
　　听到要赶自己走，市丸银再次用力紧紧攥住了纱夜的手腕，赌气式的侧过脸故意不看纱夜略带撒娇的小脸。
　　“银，”纱夜见市丸银有些小生气，轻笑着伸手轻抚着他的侧脸，“我会没事的。”
　　转过身，银用力抱了抱纱夜消瘦的肩头，抚了抚墨绿色的发丝，浅笑着渐渐走远。

　　凝望着市丸银逐渐远去的身影，纱夜低头看着腕间早已碎成齑粉不复存在的手镯，握了握双手，感到一丝异样在体内流窜，然而具体是种什么感受，自己也含糊不清。
　　顺着记忆中的方向，纱夜漫步走在浩瀚银沙之中。尽管离开虚圈的时间不长，然而这天地间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这种诡异驱使着纱夜向着虚夜宫笔直的走去。

　　故地重游，环视四周熟悉却显陌生，纱夜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妮露的房间。她曾经是这里她唯一不讨厌的虚。伸手敲了敲门，里面一片死寂。
　　不在么？那沛薛呢？咚德恰卡呢？平时那么闹腾，不得安宁的三人组，怎么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纱夜面对着紧闭的大门，忽然有些怀念短暂得如昙花一现般打打闹闹，鸡犬不宁的时光。
　　在虚夜宫里兜兜转转，纱夜终于把自己绕晕了。穿过漆黑的大厅，顺着光亮一路向前，头顶上方竟然出现一片蔚蓝的天空。纱夜惊讶的凝望着眼前的一切——和煦的阳光并不刺眼，或卷或舒的白云懒洋洋的躺在天际，与脚下细腻的白沙交相辉映。这是哪里？
　　就在纱夜疑惑之际，惨白色的破面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的身后。
　　纱夜依旧看着前方，藏在衣袖里的左手缓缓张开，指尖凝聚着淡淡的红色鬼道压。

　　“赤火炮吗？”略带轻笑的低压嗓音响在耳畔，“你还真是执迷鬼道。”说罢，身影一闪，背对着纱夜诧异的目光，消失在廊道尽头的黑暗之中。
　　看着即将消失的背影，耳畔回响着那抹熟悉的嗓音。这是纱夜心中跨不过去的鸿沟，也是她心中打不开的死结，更是她不堪回首难以释怀的过往。曾经以为自己真的放下了，如今只是听到和他一样的声音，潮水般的回忆便如同泄洪般席卷而来。纱夜木呆呆的站在原地。低沉略带沙哑的声线，不屑略带嘲讽的语气，这声音烦了她70年，她至死都记得。只是，这怎么可能？
　　强压下波涛汹涌的记忆，纱夜稳了稳心绪，向着尽头的黑暗坚定不移的走去。

　　光线打在背后，在身前拉出长长的影子，在缓缓关闭的石门中无尽延伸。纱夜站在黑暗里，索性闭上了双眼。
　　“不好意思，我不喜欢阳光。”预料之中那慵懒的声音响在身旁，满不在乎的口吻一如既往，“多年不见，你不想看看我么，嗯？纱夜。”
　　本以为自己已经心死如灰，然而在这一声熟稔的呼唤声中，纱夜倏地睁开了双眸，顺着声音的方向缓缓转身。
　　错愕之间，一眼百年。

　　“海，海燕……”在这几十年里，纱夜幻想过无数种与海燕重逢的画面，但绝对不是眼前这样。
　　“好久不见呀，纱夜。”元气满满的问候，冲破重重疑惑直击内心，“见到我就是这幅呆样吗？”
　　“闭嘴！”身体的反应先于大脑，纱夜下意识的回击，“你才是一副呆样。”
　　“看来精神不错嘛！”高挑挺拔的身姿向纱夜笔直的走来，站在她面前，神色飞扬无比炫耀的自夸着，“怎么，心心念念的海燕大人还活着，你难道不高兴吗？”
　　“海燕，你怎么会在这里？”纱夜仰着小脸，表面上一副欣喜若狂又困惑不解的神情。
　　“嘛~嘛~总之很复杂啦。”揉搓着张扬的刺头，海燕大大咧咧的笑着，“不提也罢。”
　　见海燕想把话题岔开，纱夜双眸一紧，伸手一把抓住了海燕胸前的衣襟，冷冷的挤出一个字——“说。”
　　“喂喂，别生气嘛。”海燕惊慌失措的张着双臂，举着双手呈投降状，“我说，我说还不行。”
　　松开海燕的衣襟，纱夜退到两步之外，抱着手臂平静的看着他，完全没有了方才久别重逢的喜悦。

　　“啊，就是当年梅塔史塔西亚那个混蛋虚占据我身体，被露琪亚杀死后我的灵体就开始不断崩解，在告别仪式的时候就已经支离破碎了。当时你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差点当众解放斩魄刀，我还真是替你担心了一把，好在后来总队长大人赶来的及时。”听到海燕平静的讲述自己死后的点点滴滴，纱夜的思绪再度被打乱，心底最不愿触碰的伤疤又在隐隐作痛。
　　“其实那个梅塔史塔西亚是蓝染的实验体，被破坏后就自动回归虚圈再次重新组合。所以再次整合后的灵体就有了我的模样和意识。因此，我就在虚圈重生了。然后轻而易举的取代了原先十刃里的一位，卧薪尝胆等待时机一举除掉蓝染。哈哈哈！”讲到自己劫后重生踌躇满志的片段，海燕洋洋得意的叉着腰，一幅快来膜拜的炫耀之情。
　　抱着手臂细细听完海燕自吹自擂般的自我介绍，纱夜抚了抚额头，感叹道：“海燕，你这脑子生前就不怎么好使，死后就更不能要了。”
　　海燕没明白纱夜的言外之意，拧着眉头，不屑的哼了一声：“哈？什么？”
　　“疑点有三。第一，我相信蓝染的实验体具有这样的特质，可以虚圈重生，但是重生的虚怎么可能拥有死神的意志。海燕，你以为我是小孩子么？”纱夜浅笑着，冲海燕挑了挑眉，继续分析着，“第二，就凭你直爽的性情，说话不走脑子的习惯，你怎么可能会卧薪尝胆潜伏已久。另外，这虚夜宫里的每一寸空间都在蓝染的监视之下，你如果不是诚心归顺，怎么可能留你至今。第三，海燕，你身上虚的味道，真的太浓了……”
　　“哎呀。”海燕搞怪似的抬起手臂，夸张的四下闻着嗅着，“哪里有虚的味道？”
　　实在忍不了面前这个怪物再继续冒充海燕的容貌，纱夜狠下心瞬步闪现至他的身前，举起右手轻轻抚上他的胸前，“这里……破道之三十三：苍火坠 。”

　　雪白刺眼的火光在二人之间炸裂，残砖碎瓦扑簌簌四散溅落。烟尘散去，淡出相视而立的身影。
　　“纱夜，”海燕抬手捂着胸口残破的衣衫，“从一开始，你就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低头看着刚刚发射鬼道的右手，纱夜深深叹了口气，昂起头坚定的说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海燕。我认识的志波海燕是阳光明媚的，不是瑟缩在黑暗之中的；是嫉恶如仇的，不会委身于邪恶苟活度日的；是自重自爱的，永远不可能忍受被虚吞噬，与虚同流合污的！还有，最重要的是，也是我最不能忍受的——被梅塔史塔西亚吞噬的海燕，心智已经混乱，与浮竹队长交手后毅然决然的追逐露琪亚，他并不是想取露琪亚的性命——他是为了把心交给露琪亚，自己才能安心离开。”
　　“你知道什么是心么？”纱夜从容不迫的走向亚罗尼洛：“虚，没有心，迷失了自我，屈服于本性，自甘堕落为欲望的俘虏，腐败的躯体贪婪的追求着力量。所以，你只会认为是露琪亚杀了海燕，而永远理解不了，那是海燕在完成心的寄托。”

　　尚未飘散的音节凝结成晶莹的泪花，顺着腮边的发丝，一滴一滴落在满是砂砾的地面上。
　　海燕，永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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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mmmm，我又诈尸般还魂更文了……米娜桑不要太惊慌。我最近工作时间调整，MS有点空闲了，于是又抓起旧文，准备再铲几铲子……
感谢10年来集美的支持，鼓励，催更和追杀，我，尽量……填坑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