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味的甜》张小八

6、又坐顺风车了

　　六月的夕阳金灿灿一片，晚霞铺满远方的凹凸起伏的山峰轮廓。

　　“老顾，你暑假回去不？”郑嘉辉刚刚吃完饭，撑得瘫在自己买的电竞椅上，摸着肚皮，“今晚的烤肉可真好吃！伟哥和仁杰，学寒他们一个个饭量小，剩我一个扫尾。”

　　“不回，”顾谦把包放在桌子上，“桌上咖啡你给的？”

　　“对啊，小黄油美式，无糖，正常冰是吧？记得你就爱喝这个，苦不拉几的，”郑嘉辉拿牙签踢踢牙，摆弄着手机。

　　郑嘉辉总是这样时不时就喜欢买吃的给他，顾谦到现在还是不太习惯。

　　顾谦打开包装，插入吸管，吸了一口，刚入口是一股爆米花的浓香黄油味，接着是咖啡的甘苦醇厚。

　　冰冰的液体滑过肠胃，顾谦的心也随着凉起来。

　　“哎，你们留不留校啊？暑假？”

　　七月底，几乎所有学校的人都放假了，只留下大三考研考公的学生。

　　“我回家了，暑假和我爸妈去泰国旅游，”周学寒边敷着面膜边说话。

　　“泰国啊！真好，我还没出过国呢！”郑嘉辉有些羡慕，“伟哥，仁杰你们呢？”

　　“回家。”

　　“我也回家。”

　　“喔，好叭，那我留校和老顾独守二人世界了，”郑嘉辉挑眉弄眼。

　　“恶心。”顾谦把纸巾弄成一坨朝贱嗖嗖的郑嘉辉丢去。

　　“弄什么呢？老顾，一起开黑啊！王者荣耀走起！”

　　顾谦揉揉眉心，他真想把郑嘉辉的嘴缝起来，太能逼逼叨叨了。

　　“实习小组作文，要弄那个数据分析，还有一大堆要算的，”顾谦打开笔记本，“我们小组的数据呢？”

　　“在杨神那。”

　　“不是你和他一起弄数据吗？把你的那部分先给我，”顾谦暂时不想找那个讨厌鬼，“快点，弄完早交作业。”

　　“哈，哈哈，那个我没有，”郑嘉辉挠挠头，心虚道，“杨神说那些数据他弄就行了。”

　　“啊？”顾谦有些烦，“那你去问问他好了没有。”

　　“那个催人家不好吧，”郑嘉辉挠挠头，若换成别人他早催了，可这是杨神，而且本来两个人的活，让一个干了，他更不好意思了。

　　“你不说，我说？”

　　“哎呀，老顾，是不是兄弟！我把杨神微信转你，你跟他说方便点嘛。”郑嘉辉讨好道。

　　“......”顾谦幽幽盯着他，盯到郑嘉辉有些慌，“微信。”

　　“好兄弟！我马上转你！”郑嘉辉狗腿道，连忙拿起手机。

　　顾谦拿起手机，看到那个一片漆黑的头像，挑挑眉。他发起申请，备注了顾谦，资料。

　　也许对面人正在看手机，几秒就同意了顾谦的好友申请。

　　杨厌看着好友列表中新添加的人，头像是一只狸花猫，獐牙虎爪的。

　　微信页面显示：你和顾谦已成为好友。

　　杨厌拿起浴巾，随意地抹干头发，桌上的手机一震动。

　　顾谦：资料发我。

　　杨厌看了一眼，放下浴巾，修长的手尖敲敲手指。

　　杨厌：等会，吹头发。

　　顾谦等了一会，看文件发了过来，拿起鼠标点开。

　　“啊！杨神把整个小组的作业都干完了！我的妈！”郑嘉辉探过头来看，震惊地长大嘴巴，“这他妈太牛了吧。”

　　宿舍其他三个人也有些震惊，“五个人的工作量，他一个人一天就弄好了？”

　　“挖槽，牛逼。”

　　“杨神人还怪好的嘞。”郑嘉辉挠挠头，傻乐呵着。

　　顾谦挑眉，又朝对面发了消息。

　　顾谦：你一个人干完了？

　　不久手机震了一下，顾谦打眼一看。

　　杨厌：剩十分钟，刚好没事干。

　　顾谦笑了。

　　“老顾，杨神说什么了？”

　　“他说他嫌得蛋疼，顺便做了，”顾谦把手机随手一丢，躺在椅子上，半合着眼皮，眼底下一片青黑。

　　“叫你不要那么拼，你......”见顾谦累得睡着了，郑嘉辉捏着鼻子，拎起顾谦的外套往人身上盖上去。

　　他妈的，顾谦跟林黛玉一样，这空调开这么大，别又生病硬抗，传染给他怎么办。

　　顾谦迷迷糊糊中睡着了。

　　“给钱，臭女人，一天到晚，净哭，晦气，”男人一口大黄牙，一只手直推女人。

　　“呜呜，你，你，小谦，小蒂他们的学费怎么能拿，”女人长相很柔美，是典型的江南水乡女子。女人哭红了双眼，瘦弱的身板挡住男人苦苦哀求。

　　“滚开，老子打死你！”男人面目狰狞，双手挥下。

　　“坏爸爸，不要打妈妈呜呜呜，”小顾谦胖胖的手和姐姐一起挡在女人面前，小小的手推着男人无异于以卵击石。

　　“两个小野种，给老子滚开，”男人口袋的手机震了一下，连忙换了一副面孔，点头哈腰道，“是是是，王总，我正往家里拿钱呢，今天一定还您的。”

　　男人挂了电话，发了狠拽起女人的头发往地下摔。

　　“呜呜呜，不要打妈妈，死爸爸，”小顾谦和姐姐一起拿着拳头砸在男人的裤脚上。

　　“去你的，”男人脚一踢，两个小孩都倒在了地上，地上流了血。

　　“小谦，小蒂！”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小孩哭喊声，还有男人骂骂咧咧手里拿着一沓钱摔门而出的声音。

　　小顾谦好痛，好害怕。

　　“不要！”

　　顾谦睁开眼，一只手盖住脸，身上全是冷汗。

　　他又做噩梦了？

　　顾谦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外套，起身拿走，拿去桌上剩的半杯咖啡，“咕噜”一下喝了下去，冰冷穿过肠道，也冰醒了顾谦。

　　“老顾，醒啦，交留校申请表去不？”郑嘉辉晃了晃手里的申请表，“怎么开着空调你还流汗啊？”

　　“走吧，”顾谦拿起自己的申请表，脚就准备往门外迈。

　　“哎哎哎，等等我，我拿下我的宝马车钥匙！”

　　泰山宿舍楼下。

　　“老顾，坐上来，”郑嘉辉拍拍自己的车座。

　　“......”顾谦看着郑嘉辉一米九的大个子，骑着一辆粉色的小电驴，还满脸期待地看着他，就感觉人生挺完蛋的，“你买了辆粉色的？”郑嘉辉这傻逼不喜欢粉色吧？

　　“哎呀，我老妈选的，说以后有女朋友人会喜欢，”郑嘉辉一脸开心，傻乐呵着。

　　“你，女朋友？”顾谦有些好笑，转头准备走扫一辆共享电动车。

　　“哎哎哎，老顾，坐上来不许走，兄弟有车你浪费那钱，”郑嘉辉一把把顾谦摁在车座上。

　　几分钟后，顾谦两条腿局促地搭拉在粉色小电驴的脚踏上，两个大男人压在粉电驴上显得格外滑稽。

　　“坐上我的野摩托～我们今夜去唱歌～”

　　“闭嘴，”顾谦一只手砸到郑嘉辉面前，他妈的，怎么有人能这么吵。

　　“不许打断本大爷的天籁之音，”郑嘉辉嚷嚷着，“骑上我的野摩托～”

　　顾谦叹了一口气，带上了耳机，屏蔽前面的噪音。

　　“下来了，顾谦。”

　　“噢，靓仔，又见面了。”

　　顾谦一转头，就看见一辆黑色奥迪车。他转过头，想装作没看见。

　　“杨神！你怎么来这里了呀！好巧！”郑嘉辉激动地坐在座位上挥挥手。

　　“老杨，那个表弄错了，笑死了，弄了几个小时还没弄好，天都快黑了，”叶佳伟扇着蒲扇，“这不刚到这边又要签表。”

　　“哦哦，你们几楼呀？”郑嘉辉挠挠头，签表的话，应该都是在八楼吧。

　　“八楼会议室，”杨厌停好车，走了过来，“你们填表？”

　　“是啊，我和老顾准备暑假留校，”郑嘉辉拿着两张表示意，“都晚上8点，不知道还在不在？”

　　“哎哎哎，老顾等等我们，走那么快！”

　　八楼会议室。

　　“小厌，好久没见到你了，你妈怎么样呀身体？”办公椅上坐着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旁边站着杨厌，郑嘉辉，还有角落边的叶佳伟和顾谦。

　　“喂，李玉兰是你们班主任？”叶佳伟小声嘀咕着。

　　“嗯，”顾谦低头玩手机，轻答了一声。

　　“哈哈，那你和老杨挺有缘啊，”叶佳伟刚准备拍拍顾谦，就被快速躲过去。

　　“哎哎哎，我们班主任跟杨神什么关系？”郑嘉辉趁着杨厌和女人在聊天，连忙挤过来一脸八卦。

　　“好像系老杨的妈妈跟李玉兰以前是同事，后来因为老杨跳槽到华工当教授了。”叶佳伟拿去口袋里的牙签挑挑牙。

　　“哦塞，杨神还是书香门第来着的，”郑嘉辉摇摇手，暗叹一口气，“难怪搞科研那么牛。”

　　“嗐，那怪物，不说了，本科时我们就被碾压，简直系沾点变态。”

　　聊着聊着顾谦有些困了，他想这杨厌怪不怪物的他不知道，但这表能不能早点填完，他妈的都快唠到九点了。

　　顾谦打了个哈欠，眼角浸出泪水。

　　“顾谦，郑嘉辉，过来。”

　　一道声音扰了顾谦的睡意，终于到他了。

　　“你俩留校？”李玉兰看看表又抬头看看顾谦俩人，见顾谦吊儿郎当地站着，两手插兜。

　　“嗯，”顾谦点点头，又打了一个哈欠。

　　“行，留校期间注意安全，”李玉兰拿起黑色钢笔低头签了字，“贫困补助你申请了吗？”

　　“没，材料不足，”顾谦看了眼鞋底，淡淡道。这双鞋还是老姐买给他的，见顾谦之前那双“50块”鞋穿了两年，都起皮了，非给顾谦买了一双“500块”的鞋。说什么男孩子要一双好鞋。

　　顾谦本来想退，看到顾蒂偷偷红了眼就算了。

　　顾谦看到微起了皮的鞋，撇撇嘴，心道：好鞋也不耐穿呀。

　　“怎么会不足呢？”李玉兰愁着眉，看了那叠贫困补助中没有顾谦的名，瞟到另一个名额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今年多了一个人申请。”

　　学校每年的补助名额有限，多一个人，就代表有一个人没有名额。

　　“哎？我们班不就几个人有这个寻求，怎么多了一个申请没动静啊？”郑嘉辉挠挠头，有些不解。

　　但多一个也没办法，申请名单是保密的，除了班主任知道。而且顾谦家的地区不是特困区。

　　“哎妈呀！老顾，你上点心，咋还悠哉悠哉的？”

　　“我兼职，够用了，”顾谦揉揉额角，见俩人比自己还愁有些累挺。

　　“哎呀，下雨了，怎么大！”

　　顾谦往外一看，窗外的雨滴打在窗户玻璃，噼里啪啦，外面的树也被左右疯狂摆动。

　　“九点了，怎么回去啊，老顾，天要亡俺们啊！”

　　这下回去不得浇成落汤鸡！郑嘉辉瞟一眼顾谦，薄得跟牛肉干一样，这一淋保不准又生病了。

　　“小杨，你开车来的？”李玉兰看看杨厌，微笑道，“要不......”

　　“我顺便带他们回去。”杨厌淡淡道。

　　“杨神，你是我的神！”郑嘉辉激动得想去抱住杨厌就被快速地躲开了。

　　“哈哈哈，靓仔啊，他这人有洁癖，你系碰不到他，”叶佳伟乐呵道。

　　“哦哦，忘了，哈哈，”郑嘉辉挠挠头，“说来老顾也洁癖。”

　　“哈哈哈，那他俩尿性还挺像，配一对啊！”叶佳伟打趣道，被旁边的人瞟了一眼，叶佳伟才控制住自己，“哈哈哈，开个玩笑嘛。”

　　“拜拜，老师，那我们走了。”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丝毫不带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