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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玉阶陈情 ...

  •   沈绾是被窗棂上的鸟鸣惊醒的。
      睁开眼时,晨光正透过纱帐照进来,在锦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怔了片刻,才想起昨夜发生的事---霍去病站在烛火里,目光认真地说“请旨让你留在本侯身边”,而她,点了头,说了“好”。
      脸颊“腾”地一下就热了。
      她掀开被子坐起来,看见床头叠着一套新衣裳,月白色的襦裙,领口绣着浅粉色的桃花,是春桃昨夜送来的,说是“侯爷特意让人赶制的”。
      沈绾指尖抚过那细腻的针脚,心里像揣了团棉花,又软又暖,她对着铜镜梳妆,镜中的少女眉眼弯弯,眼底带着藏不住的笑意,连唇角都微微上扬着。
      走到外间,春桃正端着水盆进来,见她这副模样,打趣道:“哟,这是谁家的姑娘,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沈绾嗔了她一眼:“别胡说。”
      “我可没胡说。”春桃放下水盆,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昨夜我可是听见了,侯爷要为你向陛下请旨呢!绾绾,你这是要苦尽甘来了!”
      沈绾的脸更红了,却没反驳,只是拿起梳子慢慢梳理着长发,晨光从她发间流过,照得发丝泛出浅金的光泽。
      “对了,”春桃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这是侯爷让人送来的,说是给你的。”
      沈绾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木簪,簪子是用沉香木做的,雕成了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花,簪头镶嵌着一颗细小的珍珠,虽不华贵,却透着温润的雅致。
      “这是...”沈绾的指尖抚过海棠花的花瓣,心里泛起细密的痒。
      “听说这沉香木是西域来的,能安神呢。”春桃帮她把簪子插在发间,对着铜镜端详,“真好看!绾绾,你戴上这支簪子,越来越像大家闺秀了。”
      沈绾看着镜中的自己,发间的海棠木簪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和她平日里素净的装扮截然不同,却奇异地和谐,她知道,这支簪子,不是普通的物件。
      这是他的心意。
      走进书房时,霍去病正在看书,他穿着常服,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肌肉,晨光从他肩头照进来,给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光,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她发间的木簪上,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来了。”
      “是。”沈绾走到案边,看见他看的是一卷《礼记》,有些惊讶,“侯爷今日不看兵书了?”
      “偶尔也需看看这些。”他合上书卷,指腹摩挲着封面,“毕竟,有些事,需按规矩来。”
      沈绾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说的“规矩”,是指...请旨的事?
      她低下头,假装整理案上的竹简,耳根却悄悄红了,霍去病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却没再逗她,只是道:“张管家说,御膳房的师傅送了些新做的点心,你拿去尝尝。”
      接下来的几日,府里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下人们看沈绾的眼神多了几分恭敬,连走路都小心翼翼的,再没人敢把她当普通婢女看待,张管家更是把她的衣食住行照顾得无微不至,甚至开始教她一些府里的规矩礼仪,说是“迟早要用到的”。
      沈绾起初有些不自在,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她依旧每日到书房做事,只是两人相处的模式悄然改变了。
      霍去病会留她一起用膳,会和她讨论书上的内容,甚至会在她整理舆图时,从身后握住她的手,教她辨认山脉河流的走向,他的掌心温热,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每次触碰到她的皮肤,都会让沈绾的心跳乱了节拍。
      那日,沈绾正在抄写一首乐府诗,写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时,笔尖忽然一顿,墨滴落在纸上,晕开一个小团。
      霍去病凑过来看,目光落在那句诗上,忽然道:“这诗,写得不错。”
      沈绾的脸颊发烫,慌忙想把纸收起来,却被他按住了手,他的手指覆在她的手背上,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宣纸传过来,让她的指尖微微发颤。
      “不必藏。”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笑意,“本侯也觉得,有些心意,该让天地知道。”
      沈绾猛地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映着她的影子,映着跳动的烛火,带着毫不掩饰的温柔和认真,她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胀胀的。
      她知道,他说的“心意”,是他们的。
      请旨的事,霍去病并没有拖延。
      三日后的早朝,他向汉武帝请奏,言说自己“幸得佳人相伴,欲求陛下恩准,纳为侧室”。
      消息传回骠骑将军府时,沈绾正在给窗台上的海棠花浇水,听见张管家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的汇报,她手里的水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
      “你说...侯爷在朝堂上...请旨了?”沈绾的声音发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是!”张管家笑得满脸褶子,“老奴刚从宫里回来,亲耳听见的!侯爷奏请陛下,要纳您为侧室呢!陛下虽然没立刻答应,却也没驳回,只说要考虑考虑!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沈绾的脑子一片空白。
      他真的...在朝堂上请旨了?
      以他骠骑将军的身份,要纳一个女子,本可以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可他却选择在满朝文武面前,坦陈心意,向陛下请旨。
      这是何等的郑重,何等的决心。
      “绾绾,你怎么了?”春桃见她脸色发白,连忙扶住她,“是不是太激动了?”
      沈绾摇摇头,眼眶却红了,她不是激动,是感动。
      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他愿意为了她,打破世俗的偏见,在最庄重的场合,宣告他的心意,这份情谊,重逾千金。
      “陛下...会答应吗?”沈绾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她知道汉武帝对霍去病宠爱有加,但她的出身毕竟太过卑微,又是来历不明,陛下真的会同意吗?
      “会的!一定会的!”张管家笃定地说,“侯爷是陛下最看重的将军,只要侯爷坚持,陛下定会恩准的!”
      话虽如此,沈绾的心还是悬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日,朝堂上的议论传遍了长安。
      有人说骠骑将军年少轻狂,为了一个婢女竟在朝堂上请旨,不成体统;也有人说那婢女定有过人之处,否则怎会让眼高于顶的霍去病如此倾心;更多的人则在观望,等着陛下的裁决。
      沈绾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努力不去听那些流言蜚语,却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她看着案上那卷《礼记》,想起霍去病说的“按规矩来”,忽然有些害怕。
      若是陛下不答应呢?
      若是他因为这件事,惹得陛下不快呢?
      这些念头像毒蛇一样缠着她,让她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霍去病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安,那晚,他处理完军务回府,特意来到书房,沈绾正对着窗外的月光发呆,连他走进来都没察觉。
      “在想什么?”
      沈绾吓了一跳,转过头,看见他站在烛光里,眉宇间带着疲惫,眼底却满是温柔,她摇摇头:“没什么。”
      霍去病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在担心陛下的旨意?”
      沈绾低下头,小声道:“我......我怕给侯爷添麻烦。”
      “傻瓜。”霍去病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而亲昵,“这点事,算不得麻烦。”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沈绾,你记住,本侯想做的事,还没有做不成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像定心丸一样,瞬间稳住了沈绾慌乱的心,她抬起头,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用力点了点头。
      “嗯。”
      霍去病看着她乖乖点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她:“给你的。”
      沈绾打开布包,里面是几颗晶莹剔透的葡萄,葡萄粒很大,紫中带黑,是西域的品种,在长安极为罕见。
      “这是...”
      “浑邪王归降时,带来的西域贡品,陛下赏了些。”霍去病看着她惊喜的眼神,解释道,“知道你喜欢吃甜的,特意给你留的。”
      沈绾拿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果肉饱满多汁,甜得恰到好处,带着阳光的味道,她看着霍去病,忽然觉得,不管未来有多少风雨,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了。
      又过了三日,宫里终于传来了消息。
      不是旨意,而是陛下召霍去病入宫议事,说是要单独召见。
      “单独召见?”张管家有些紧张,“老奴怎么觉得心里毛毛的?”
      沈绾的心也提了起来,这个时候单独召见,是要斥责他吗?
      霍去病却很平静,换上朝服,对着铜镜整理衣冠时,还安抚沈绾:“放心,不会有事的。”
      看着他从容离去的背影,沈绾的心里却依旧七上八下,她在书房里坐立难安,一遍遍看着沙漏里流逝的沙子,感觉每一刻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直到傍晚,霍去病才回府。
      他的脸色很平静,看不出喜怒,沈绾也不敢贸然询问,倒是张管家忍不住,凑上去小心翼翼地问:“侯爷,陛下...说了什么?”
      霍去病看了沈绾一眼,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意:“陛下说,准了。”
      “准了?”张管家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激动得老泪纵横,“陛下准了!太好了!太好了!”
      沈绾的心脏猛地一跳,眼眶瞬间就热了。
      准了。
      陛下真的准了。
      她看着霍去病,他也正看着她,目光温柔得像一汪春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后只化作一句带着哽咽的“太好了”。
      “不过,”霍去病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陛下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沈绾和张管家异口同声地问道。
      “陛下说,你虽是孤女,却也不能无名无分地进府。”霍去病走到沈绾面前,目光认真,“他给了你一个身份---认在平阳公主府下,做平阳公主的义女,这样,也算有个体面的出身,配得上本侯。”
      沈绾愣住了。
      平阳公主?汉武帝的亲姐姐?让她认平阳公主做义母?
      这...这简直是天大的恩宠!
      陛下不仅同意了这门亲事,还为她安排了如此体面的出身,显然是给足了霍去病面子,也对她格外优待。
      “陛下...为何要这样做?”沈绾有些难以置信。
      “或许,是因为本侯在陛下面前,夸了你几句。”霍去病的语气带着几分得意,眼底却闪着狡黠的光,“我说你知书达理,聪慧过人,尤其是在地理军事上,颇有见解,陛下便好奇了。”
      沈绾这才明白过来,霍去病哪里是在夸她,分明是在告诉陛下,她并非普通女子,是有真才实学的,配得上他。
      这个心思缜密的男人。
      她看着他,心里又暖又甜,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哭什么?”霍去病抬手,轻轻拭去她的泪水,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该高兴才是。”
      “我是高兴。”沈绾吸了吸鼻子,哽咽着说,“谢谢你,霍去病。”
      这是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没有称呼“侯爷”,带着少女最真挚的感激和情意。
      霍去病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握住她的手,紧紧地,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以后,我们之间,不必说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玉阶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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