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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我对不起她 ...

  •   出院已逾两周。

      前不久重返火灾后的楼盘处理善后,满目疮痍的废墟间,井葵攥着徐夏曳的衣袖泪落如珠,“都没了,徐夏曳,都没了……”

      徐夏曳垂眸不语。

      他以为她在怨他,若当时他未曾阻拦她,或许那件承载着她父母旧情的舞蹈服便能幸免于难。

      所以愧疚如附骨之疽,使他再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

      可井葵的悲伤并非全因他起。

      那日父母突然对她说:“我们一家人去散心吧。”

      井葵怔在原地,泪光在眼底颤动,随即化作汹涌的喜悦。当她满心雀跃拨通徐夏曳的电话,想要分享这消息时,却只听见他沉声道,“太好了。”

      “……”

      “如果你还热爱舞蹈,那就该重返舞台。”他顿了顿,“你生来就该站在聚光灯下。”

      “那你呢?”她问。

      “我会一直支持你。”他的回答冷静得近乎残忍。

      电话挂断后,井葵咬唇落泪,咸涩浸入唇角。

      他竟从未想过他们的未来。

      他将她的爱视作何等脆弱之物?

      如今她身在镰仓,碧海蓝天之下,身后的夏静兰和井之华言笑晏晏,明明是她夙愿得偿的景象,可为何她觉得胸口仍空落落的?

      海浪拍岸声里,井葵望着远处海天交界线,想着不久前有个混蛋,敢对她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他根本不明白。

      不明白她。

      五天未通的讯息,像横亘在心脏上的一道裂痕。

      在日本的最后一晚,她终于拨通了徐夏曳的电话。

      “徐夏曳,你什么意思?”她声音发颤,“你要——”

      分手二字在舌尖打转,才猛然惊觉他们甚至从未正式确认关系。喉间像堵了团棉花,井葵最终只能重复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去追你的梦想吧。”他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

      “那你呢?”她咬着自己唇瓣。

      “我会一直支持你。”

      “还有呢?!”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会为你感到骄傲。”他语气温柔得像在哄孩子。

      “我明天回国。”她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来机场接我。”

      “工作忙,可能……“他话音未落,她立马对着话筒嘶吼:“徐夏曳你他妈真能耐!”

      “有本事你这辈子都别见我!”

      “滚!”

      手机被狠狠砸在床垫上,井葵整个人栽进被褥里。泪水决堤般涌出,抓起枕头往地上摔,羽绒飞溅如她支离破碎的期待。

      原以为他爱她入骨,到头来不过和父母如出一辙。高尚的成全背后,尽是懦弱的逃避。

      这算什么爱情?

      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悲剧重演。

      **

      回国时,春意已深。

      父母破天荒地同时在国内停留了这么久,这让井葵不由得暗自诧异。那日下楼,竟看见夏静兰与田之华并肩而坐,谈笑间眉目舒展。井葵脚步一顿,心跳陡然加快。

      “爸,妈?”她轻声走过去唤道,眼底盈满期待。

      夏静兰朝她伸出手,温柔道,“来,葵葵,爸爸妈妈有事和你说。”

      她屏息坐在夏静兰身侧,田之华清了清嗓子,“我和你妈妈商量过了,我们决定重新开始。”

      他目光灼灼,“决定一起去寻回丢失的激情。”

      井葵猛地站起身,双手掩唇,“真的吗?!”

      “不是在哄我?!”

      夏静兰笑着摇头,“这些时日的相处,让我们明白有些感情从未消失。”她抚过井葵的发梢,“那场火灾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们最深的恐惧。”

      “难以想象若是失去你……”

      田之华接话道,“我更不敢想,如果我失去的是你妈妈……”他声音微哽,随即坚定地握住妻女的手,“所以昨晚我和你妈妈决定好了,爱情与事业是可以兼得的。”

      “你妈妈在插花界的成就,永远是我的骄傲。”

      泪水夺眶而出,井葵扑进父母怀中泣不成声。

      三人相拥,夏静兰轻声道,“家庭旅行确实是个好主意。”

      田之华立即附和:“往后每年,我和你妈妈都要抽空带你去一起环游世界。”

      那晚的家宴空前热闹。

      连常年在外的大哥井桁都回来了。觥筹交错间,井葵却总不自觉摸向静默的手机。夏静兰和井之华交换了个眼神,在茶余饭后将她唤到露台。

      “有件事该告诉你了。”田之华摩挲着茶杯,“那日在医院走廊,徐夏曳来找过我们。”

      井葵指尖一颤,“他——”

      夏静兰接过话头,“他说了些推心置腹的话,劝我和你爸爸重新审视我和你爸爸的这段感情。”

      “他说成全不该以牺牲为代价,还举了许多你平日里的细节……”

      “提议全家旅行也是他的主意。”田之华叹气,“那孩子说话极有分寸,但字字诛心。话到最后还恳求我们别告诉你。”

      井葵怔忡地望着庭院里摇曳的树影,忽然想起镰仓海边那通电话。原来他早将“爱情与梦想可以兼得”的信念,种进了父母心里。

      “你手机壁纸是他的照片吧。”夏静兰说道,“这些天来,你总时不时对着手机发呆,是在等他消息吧?”

      夜风拂过她滚烫的耳尖。

      田之华轻拍她的肩头,“那孩子很好。”

      “若你在意,就别重蹈我们的覆辙。”

      夏静兰抹去井葵眼角的泪,“还来得及。”

      灯光落进她的眼眸,化作决然的光亮。

      井葵转身拨通了电话。

      第一通,无人接听。

      第二通,漫长的等待后,依然只有冰冷的提示音。

      第三通,她几乎要把手机捏碎,可回应仍是沉默。

      直到微信消息弹框,她迅速点开——

      ye:[忙]

      一个字,连标点符号都吝啬给予。

      她盯着屏幕,指尖发颤,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下一秒,她毫不犹豫地将他拉黑,动作利落得像在斩断什么。

      “混蛋!”她咬着牙低骂。

      多讽刺。劝她父母时字字恳切,说什么“爱情与梦想可以兼得”,说什么“成全不该以牺牲为代价”。可轮到他自己呢?他倒躲得比谁都快!

      她在北京有房子的,他为什么不能陪她去?

      哦,他要留在这里继承家业,要当他的徐少爷。

      而她呢?她的舞蹈、她的未来在北京。

      所以,这就是他的答案?

      异地恋?他连试都不愿意试?

      还是说……他根本就没那么爱她?

      “混蛋。”她攥紧拳头,“混蛋!”

      她又想起镰仓的海,想起那通被挂断的电话,想起他说“会为你感到骄傲”时那温柔又残忍的语气。

      ……

      徐夏曳,你的成全,就是另一种形式的放弃吗。

      **

      梵林区。

      徐夏曳仰躺在沙发上,手臂搭在眼前,遮住了半张脸,蔡今原进来,他动都没动一下。

      “你他妈还有心思睡觉?”蔡今原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发消息问你井葵的事,你装死是吧?”

      徐夏曳猛地坐起身,眼底压着烦躁的暗火,“是我老婆还是你老婆?轮得到你天天问?”

      他甩开蔡今原的手,“关你屁事。”

      “操!”蔡今原骂了声,“是施月问不出井葵的话,才让我来问你的!你以为我想管?”

      徐夏曳重重倒回沙发,声音沙哑,“我快累死了,让我睡会儿行不行?”

      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公司一堆破事,会议从早排到晚,吃饭的时间都被挤没了。”

      “那你不要井葵了?”蔡今原打断他。

      空气骤然凝固。

      徐夏曳僵住,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颓然倒下,手臂重新遮住眼睛,“……要。”

      “那你们现在算什么?”

      蔡今原逼问,“多久没联系了?”

      “忘了。”

      “你不想她?”

      “想。”

      “我真是服了!”蔡今原抓狂,“你们到底什么关系?谈没谈恋爱?能不能——”

      “我对不起她。”徐夏曳声音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

      蔡今原一愣,随即怒骂:“你他妈真渣了人家?”

      “我没保护好她。”徐夏曳坐直,手指深深插进发间,“在医院看到她的时候,我……”

      他声音开始发抖,“如果那天晚上我没离开,如果我一直陪着她……”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他眼前又浮现出那天的场景:推开门时,井葵戴着耳机打游戏的背影,浑然不觉危险的临近。如果他没有赶回去……后果不堪设想。

      “她当时想回去拿那件舞蹈服,”徐夏曳说道,“那是她爸妈留给她的……可如果我放她进去,我们可能都逃不出来……”

      “但她后来哭着说,她差一点就能拿到了!是我拦住了她!”他的声音骤然拔高,眼眶通红,“我在想,如果让她拿了,她会不会好受点?可万一……”

      “她会死的!”徐夏曳突然嘶吼出声,像是要把胸腔里的恐惧全部倾泻出来,“她可能会死!”

      蔡今原一把按住他颤抖的肩膀,“徐夏曳!冷静点!你们都活着!都没事!都过去了!”

      徐夏曳的呼吸粗重,额角青筋暴起。

      良久,他颓然低下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宁愿她恨我……也比失去她好。”

      “和她一起回公寓那天,我听见有住户在物业处声嘶力竭地控诉说电梯井年久失修,物业疏于维护……”他眼底泛起血丝,“那家的女儿,今年夏天就要从申亭大学毕业了。”

      “211大学,才22岁。”

      “就没了。”

      “火灾那天,是井葵的23岁生日。“他笑了声,但那笑声却比哭还凄厉,“她也才23岁,差一点就……”

      “你呢?”蔡今原扣住他颤抖的手腕,“你当时不也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徐夏曳猛地抬头,眼底猩红一片,嘶吼着哭,“我要她活着!”

      他尾音颓然跌落,“可我连护她周全都做不到。”

      “我真是……”他垂首盯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自嘲地勾起唇角,“废物。”

      蔡今原呼吸一滞。眼前这个在外人眼里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竟将自己贬至尘埃。他想起上个月有个项目流产时,眼前这男人还吊儿郎当地把玩着酒杯说甲方有眼无珠,如今却……

      蔡今原皱眉,“那你和她打算怎么办?”

      徐夏曳闭上眼,声音沙哑,“我等她。”

      “等她主动找你?”蔡今原盯着他疲惫的俊脸问道。

      他摇头,躺下翻身背对着蔡今原,“我等她。”

      “什么意思?”

      “意思是,”徐夏曳拉过抱枕盖住头,“我现在真的需要补觉。”

      蔡今原:“……”

      见问不出什么,蔡今原只好作罢,起身在别墅里闲逛。经过书房时,他的目光被书桌上的一封信吸引。

      【小葵花收。】

      字迹凌厉却温柔,信封边角有些发皱,像是被人反复拿起又放下。

      蔡今原挑眉,拿起信封端详,咂舌道,“啧。”

      “挺浪漫。”

      “徐大少爷还有这么纯情的一面?”

      蔡今原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写了信又不敢寄?怂不怂啊徐夏曳。”

      “行。”指尖轻轻一弹信封,他轻哼一声,将信揣进口袋,“你不敢,我敢。”

      “我帮你寄给井葵。”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我对不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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