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踪迹十年心》某珑1113

12、孽海浮沉·锈骨生花·补天者说

　　江城精神卫生中心的走廊比王果想象中明亮。夏未央的检察官证件让值班护士直接带他们去了档案室，2015年的病历本散发着霉味。
　　"周悦的PTSD源于初中时的校园暴力。"夏未央翻开发黄的记录本，"施暴者最喜欢用的工具是..."
　　"美工刀。"王果接话，胃部一阵绞痛。她想起自己曾经当着周悦的面用美工刀削炭笔，对方当时惨白的脸色。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脚步声。王果转头，看见周琳抱着个纸箱站在消防门前，渔夫帽下的眼睛瞪得极大。下一秒，纸箱落地，里面滚出十几个药瓶和一本烧焦的日记本。
　　"姐姐说你会来的。"周琳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她说你一定会发现《长江泪》的颜料配方..."
　　夏未央一个箭步上前按住即将滑落的日记本。烧焦的扉页上，周悦的字迹依稀可辨：【王果用的群青颜料永远掺了骨灰，就像妈妈自杀前画的最后一幅画】
　　王果的膝盖撞在档案架上。三年前毕业展上，周悦确实问过她用什么牌子的群青颜料。当时她随口说了个名字，却不知道这个答案对周悦意味着什么。
　　"闭环了。"周琳突然笑起来，从口袋里掏出枚图钉——和王果在仓库里找到的那枚一模一样，"姐姐说，这是你们三个人之间最后的联系。"
　　夏未央的手掌及时垫在王果后脑勺和档案架之间。他身上的雪松气息混着雨水的味道，让王果想起高三那年被他堵在器材室的下午。那时他们之间隔着美工刀和流言，现在隔着生死与时间。
　　"结案了。"夏未央对着赶来的保安亮出证件，同时用只有王果能听见的声音说："但我们的案子，才刚刚开始。"
　　他的指尖划过她后颈，那里有个用遮瑕膏盖着的淡色疤痕——WS，夏未央当年在器材室咬出来的印记。
　　江城美术馆的玻璃穹顶在正午阳光下折射出棱镜般的光斑。王果站在《锈骨》装置前，看着自己的影子被分解成七种颜色投射在墙上——像极了当年夏未央送她的那套进口颜料，每一管都标注着精确的光谱波长。
　　"王总监，撤展时间到了。"
　　助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王果没有回头，指尖抚过钢构件上那个刻着"SW"的凹痕。三年来她从未问过夏未央为什么要献十七次脊髓液，就像她从未问过为什么他总在她流拍的作品拍卖会上匿名举牌。
　　"再等十分钟。"
　　她的手机屏幕亮起，徐翌喧发来的消息带着十几个感叹号：【《艺术前沿》刚爆出大新闻！周悦的日记本被发现在当代美术馆藏品部，里面详细记录了她母亲用骨灰调制颜料的配方！更惊人的是，日记最后一页贴着你的《无水之壤》参展照片，旁边写着"这才是真正的哀悼艺术"！】
　　玻璃穹顶突然暗了下来。王果抬头，看见一片乌云正巧遮住太阳，阴影如潮水般漫过展厅。她摸向颈间的银链——那把303室的钥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枚生锈的图钉，尖锐处用树脂封存着一点暗红。
　　"刑事案件的追诉期是二十年。"
　　夏未央的声音从《锈骨》装置后方传来。他今天罕见地穿了深蓝色西装，领带是王果最讨厌的银灰色，但领带夹却是她当年用废弃画框边角料做的。他的左手插在口袋里，指节轮廓在布料下清晰可见——无名指第二关节处有道疤，是高三那年帮她撬美术室窗锁时被铁皮划伤的。
　　"周悦案的补充侦查今早批下来了。"他递来一个牛皮纸袋，封口处盖着检察院鲜红的印章，"脊髓液样本的DNA比对结果。"
　　王果的耳垂突然刺痛。那枚钴玻璃耳钉在乌云密布的天气里依然泛着诡异的蓝光，就像《锈骨》金属骨架上的特殊涂层。她接过文件袋时，夏未央的小指不经意划过她掌心——温度比常人低半度，这是多次骨髓穿刺的后遗症。
　　"脊髓液不是你的。"
　　文件袋里掉出一张基因检测报告。王果弯腰去捡时，后颈的碎发滑落，露出那个被纹身遮盖的疤痕——WS，夏未央当年在器材室咬的。她的视线黏在检测结论栏：【样本与2015年周悦医疗档案留存血液不符，与周琳DNA相似度99.7%】。
　　"闭环了。"夏未央的皮鞋尖轻叩地面，节奏是他们高中时发明的摩斯密码：【看 上 方】
　　玻璃穹顶的钢架结构突然开始移动。王果眯起眼，发现那些看似随意的金属骨架正在重组，阳光透过新形成的缝隙，在地面上投出清晰的四个字母——【WG SW】，被一颗钢铁铸成的心形包围。
　　"你什么时候..."
　　"三年前布展时。"夏未央解开西装纽扣，内衬口袋里别着支钢笔——笔帽上刻着"2018.6.9"，王果毕业典礼的日期，"《锈骨》从来不是你的个人作品。"
　　他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秦之衡刚发的邮件：【《长江泪》真迹检测完成，颜料层确实含有骨灰成分，但并非人类...】附件里的光谱分析图显示那是一种罕见的深海鱼类骨粉，与王果大二获奖作品《深海穹顶》用的颜料完全一致。
　　王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突然明白为什么周琳在法庭上露出那种诡异的微笑——女孩早就知道《长江泪》的颜料与周悦无关，这是个精心设计的局，为了逼她和夏未央...
　　"看这个。"
　　夏未央从公文包取出本烧焦的笔记本。王果认出那是周悦的素描本，被火燎过的纸页间夹着张泛黄的照片——高三毕业典礼当天，器材室门口，夏未央正把某个小瓶子塞进周悦手中，而照片角落的镜面反射里，王果本人正举着手机拍摄。
　　"脊髓液是周悦的。"夏未央的指腹擦过照片边缘，"她临终前托护士转交给我，说这是'最纯粹的蓝色颜料'。"
　　王果想起《锈骨》金属涂层被赞"会呼吸"，实则是掺人髓的涂料氧化。她突然抓住夏未央的手腕按在他左胸，透过衬衫感受到异常心跳——不是正常的"咚-咚"，而是"咚-咚-咚"，像某种加密信号。
　　"心脏瓣膜置换手术。"他的呼吸喷在她耳畔，"用你《深海穹顶》研发的生物陶瓷。"
　　警报突然响起，警车包围美术馆。吴思潼在SUV中用扩音器喊："周琳从精神病院逃走了！"徐翌喧短信显示周琳带着"SW骨髓样本"去了明德中学303画室。
　　夏未央扯下领带缠住右手，鲜血浸透布料。他在《锈骨》上按下血掌印，钢构件分崩离析露出指纹锁保险箱——里面试管标签写着："SW脊髓液样本，2018.6.9"。
　　"最后一环。"夏未央轻声道，"周悦临终前偷走的不是我的脊髓液..."
　　"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