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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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点钟了。
更衣室里的女仆帮忙卸去装束，烧好的热水也被提上楼倒在浴缸里，客厅女仆这边做着客人走后的整理和打扫，最后一波茶点被收拾完，蜡烛一一熄灭，壁炉的炉火渐湮，入夜了。
半小时后，露西终于带着一身的疲惫，回了阁楼的房间。女仆睡阁楼，男仆在地下室。
她和苏珊住一块，窄小的住处放着两张床，再只有床尾的衣箱，一把做针线活的椅子，床间的小桌，角落放着起夜的便盆。
客厅女仆的待遇稍好，更底下的家务女仆要四人住一块，上下铺，杂役更是在厨房打铺盖。
这里没有壁炉，潮湿寒冷刺骨，露西缩了下脚趾。窗户要收税，自然被钉死了，只有靠走廊开着通风口，白日里昏暗暗的。
围裙解下，和头巾帽一块挂好。今天轮到苏珊提了桶水上来，她也不太爱说话，是萨里郡里佃农的女儿，十一岁出来做活，现在二十三。粗手大脚，但做事很妥帖。
认识点字，靠经验得到了这份工作。
露西道了声谢，拿过架子上的锡盆，往里加水。洗漱自然只能用冷水。她摸出手指套，沾着粗盐认真清洁牙齿，漱了漱口。
仆人的糖按例是一天两块，但她仍很怕自己得牙病，早晚各刷一回。
再是用冷水洗脸，她呼了口气，手指冻得发红，摸过亚麻手巾擦着脸。
晃荡的水波中，她看着自己的深色头发，发亮的绿眼睛，微翘的嘴唇。
苏珊也在做着清洁。屋内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放在那像凳子般的矮桌上。
露西脱掉不分左右脚的皮鞋，硬皮革站立了一天磨着生疼。她又扯开袜带，脱掉保暖的羊毛长袜。
再是外裙，短胸衣后，只剩一条扎人的羊毛衬裙。带有温度的衣裙离身，露西抱手搓了搓。
即便如此，她还是用另一条洗澡的手巾，沾湿拧干后，在衬裙下擦着身，腋下，脚底，易出汗的地方，免得有难闻的气味。
苏珊削着碱块在水里化开。这种东西廉价易得，能清洁干净，但容易灼伤皮肤。
露西用了次后就没再用，只能多擦几遍。好想用肥皂啊，最廉价的硬肥皂一磅都要2便士。
洗干净后，脏水倒入陶罐，露西飞快地钻到硬床垫的床上，给自己裹上毯子，换下来衣服盖在上面。
她取下别针，再解开发辫，那一头及腰的浓密栗褐长卷发散落，披在秀美的脖颈上。
苏珊的棕眼睛由不得看过来，像瀑布一样。
露西浑然不觉，五指梳顺后，给头发又编好，搭在肩头。她注意到眼神后，扬起唇笑笑。
那张饱满的脸蛋更鲜妍了，浓眉下的明眸闪闪发亮。
苏珊低下眼。她照常地摸出本翻得很旧的圣经，在昏暗的灯光下翻看。
露西花了两天，才确认了她是靠这个认字。她想着明天结算的工钱，做着针线活，拿起长袜补着脚后跟。
过了一会后，油灯熄灭，露西裹着毯子，缩成一团，倒头就睡。真是疲累的一天。
……
好像一闭眼天就亮了，杂役安娜叫她们起床，六点钟了。她比她们还要早起一小时，忙着生起壁炉。
又是忙碌的一日。
露西合住眼抓过衣服往身上套，束起头发，用冰冷的水刷牙洗脸。
等站在客厅时，要拉开窗帘，整理靠枕沙发，家务女仆跪在地上拿马鬃刷刷着地毯，另一边的杂役在擦着木地板，两层楼的公共区域，客厅会客室书房餐厅的窗户桌椅由客厅女仆负责。
这些要在主人家起床前干完。
露西到二楼的小厅掸着灰，再拿湿布擦上一遍，早餐室在二层，也要布置起来。
太太小姐通常九点钟醒，现在八点钟，塞里斯少爷却从三楼下来了。
他穿戴整齐，步到长窗外，眺望着街道的风景。没来客时没那么讲究，女仆也能端茶倒水。
露西送来新泡好的茶，蹲身摆在桌上，倒了杯后退到身后。
塞里斯少爷看了她一眼，一点头，坐下翻起了今天送到的报纸。
他像同龄子弟一样，大学毕业后又去读了林肯律师学院，身为长子继承的那笔财产虽不需要工作，但大律师是提升身份地位的一条路。
全国有这个辩护资格的不过800名。
他住在学院附近的公寓，这两天才搬过来。看完日报后，又捧起本书，安静地裁开纸页读着。
露西进了早餐室铺餐桌，插上今早送来的鲜花，阳光透过薄纱摇曳的窗帘，今天是个大晴天。
她擦窗户时，总是忍不住透过看外面的风景，二楼更能瞧见绵延的街道，忙碌营业的店铺，来来往往人行道的人群，再到高高的运货马车。
在萨拉太太那做工时，出门跑腿的机会比现在多，递信买杂货之类，伦敦的街道脏污，马粪踩出的污泥怎么都清扫不完，露天的下水道，泛出的尿骚味，还有天空滚滚的煤烟。
但能出门行走总觉出自由来，不像仆人只能日复一日地困于宅中劳作。
露西想过自己的路，她知道很多，她会弹钢琴，她确信，历史地理到绘画法语礼仪等无一不通。
她具备家庭教师的能力，却没有寄宿学校的文凭，除开校长的介绍信，一般人家不会轻易雇佣。
去伦敦附近学校教课是她原有的打算，可以先从杂工做起，问起就说家道中落。教师薪资虽也就30镑，但比仆人要能看得到未来。
只可惜她在报纸上和仆人登记所都没看到消息，要进寄宿学校想也多靠资源和熟人介绍。
除了女仆女工外，还有女裁缝，要先当学徒，每天缝各种花边，织蕾丝，精细到熬瞎了眼，干上好几年出师后其实也接不到太多的活，堪堪糊口。
女帽店员给毡帽定型，露西心知这会接触汞，成了人们常说的“疯帽病”。
再到什么布料店员，这种只招男性员工。
露西脑海里总会冒出许多东西，比如做些发明，改进下肥皂蜡烛，可惜她如今靠仆人谋得食宿，没这个空间时间。
萨拉太太的公寓紧邻戏院，像埃德温母亲那样的演员是少数，大部分不好混出头，每周领着1英镑跑着龙套，一年三四十镑，置办服装租房剩不下什么。
离剧院近的公寓单间包供餐打扫都要20镑打底。
当然，比女仆多。
想要有晋升，就要付昂贵的课程费用。剧院秋季还会停演。
“现在，做什么都不好活啊。”萨拉太太感慨说，她的公寓每年净赚百镑，房子本身值个1500镑，已经是旁人一辈子都攒不到的有产阶层。
还有就是，出卖自己，成为某个人的情妇。拉铃声响，露西一顿，提着水桶出去。端着沏好的热可可，送到更衣室外，小姐习惯每早喝一杯。
八点多钟先是老爷，再是九点钟太太小姐下来，今天是周日，早上要去教堂做礼拜，起床比平时早点。贝尔一家在曼彻斯特过着早睡早起的生活，搬来这一周和邻里交往，睡得晚起得也晚，自然成了伦敦人的作息。
格罗夫纳街的住户一半都是有头衔的贵族，剩下也都是准男爵爵士大乡绅之类。该街连接着公园巷和格罗夫纳广场，伦敦最豪富的两个地方，权贵云集，离海德公园很近。
这栋别墅属于在法国长住的一位男爵，每年租金500镑，欧陆的生活成本比英国要低，贵族们偏爱住在巴黎。
新搬来的住户要主动去拜访，但贝尔家递了名片的几家，基本都不冷不热，处处碰壁。
英国阶层分明，上层阶级的人并不把商人工厂主放在眼里，即使收入可能比不上对方。
所幸贝尔先生在伦敦也有些朋友，母女俩有了交际的去处，顺带筹备贝尔小姐的首秀舞会，邀请到时的客人。
满满当当的餐点被送到早餐室，银餐具用上，一家人聊着天吃起了早饭。
十点钟，用完的碗碟收拾好，主人家出来到小厅喝着茶。贝尔先生还算顾家，是个爽利的生意人，关掉工厂后闲不住，每天照旧出门去东区的金融城，看看有什么好投资的股票。
仆人们也开饭了，面包茶奶酪，煎培根和蛋，加上剩菜炖的汤，十分钟内吃完。
一天只吃两餐，早晚餐之间没有正式的午餐，喝茶吃点心和冷餐。要干一天的活，早餐要吃得够饱。露西吃得慢条斯理的，但食量很大。
休斯太太在这工夫宣布了几件事，
“老爷夫人准备雇个男管家。”餐桌上的仆人停了下，确是，大户人家男仆本该归男管家管辖，这样休斯太太的地位要降了一级。
不过这位女管家神情没什么变化。
“过几日还会请个法国厨子。”另一位帕克太太也被削弱了，她皱着眉只管喝燕麦粥。
贝尔小姐的舞会在四月中，到时候要招待上百人，估计还会多上几个人手。
再就是算工钱了。
饭后仆人们排队依次领着自己的那份，都是按周结算，算着等下跟主家出门做礼拜后买些什么。
露西小心翼翼地数着手上的五枚银币，四大一小，再到一便士的铜币。脸上绽起了笑容。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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