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城再无雪》漠然愿

2、直录！不用面试的快乐你懂吗？

　　傍晚时分，湾都省竹城的晚风带着一丝海岛上特有的湿气以及初春特有的凉意，从实验室老旧窗户的缝隙间悄然钻入，轻轻拂过陆御然因长时间盯着电脑屏幕而微微发烫的脸颊。窗外，校园里的樟树在风中沙沙作响，偶尔有几片枯黄的老叶被吹落，在路灯下划出细碎的影子。实验室里，只有主机运转的嗡嗡声和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

　　陆御然第一百零一次刷新邮箱页面时，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他略显疲惫的脸上，眼下是连续熬夜留下的淡淡青影。他下意识地咬住下唇，这个从高中就养成的习惯性动作在重要时刻总会不自觉地出现。

　　"别刷了，放榜时间是晚上12点，现在才10点半。"曾文诚推了推眼镜，把一杯热奶茶放到陆御然面前，"喝点甜的，缓解焦虑。"

　　"我这不是怕错过嘛。"陆御然接过奶茶，温热透过杯壁传到掌心，"万一提前公布了呢？"

　　冯凯铭从实验台那边探出头，"小陆，你这几天刷新邮箱的频率比我女朋友查我手机还勤快。"

　　实验室里爆发出一阵笑声，平常多话的黄子文今天为了不给陆御然压力已经极力克制了，但是听到这句话后还是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陆御然作势要把奶茶扔过去，最后还是悻悻地收回了手，"你们懂什么，这可是我熬了三个月通宵的成果。"

　　黄子文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放轻松，以你的成绩，面试肯定没问题。"

　　"就是就是，"曾文诚附和道，"你专业课排名前五，怕什么？"

　　陆御然叹了口气，把脸埋进手掌里："但我英语面试真的不行啊，上次模拟面试，我连'research interest'都说得结结巴巴的。"

　　"那有什么关系，"冯凯铭满不在乎地说，"你研究计划写得好啊，教授们看中的是这个。"

　　四个人做完最后的实验数据整理，决定去学校后门的小吃街解决晚餐。陆御然心不在焉地扒拉着面前的卤肉饭，每隔五分钟就要看一眼手机。

　　"你这样搞得我们也紧张起来了。"黄子文无奈地说，"要不我们陪你等到12点？"

　　"别别别，你们先回去吧。"陆御然摆摆手，"我自己等就行，反正我租的房子就在学校对面。"

　　分别时，三个同学轮流拍了拍陆御然的肩膀，说着"肯定没问题"的安慰话。陆御然回到租住的小公寓，把笔记本电脑搬到床上，设置了11:55的闹钟，决定先小憩一会儿。

　　"就眯五分钟..."他对自己说，然后头一歪，瞬间坠入梦乡。

　　梦里，他站在一个巨大的榜单前，拼命寻找自己的名字却怎么也找不到。周围的同学一个个欢呼雀跃，只有他站在原地，榜单上的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叮铃铃～～"

　　刺耳的电话铃声把陆御然从噩梦中拽了出来。他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机，眯着眼睛看到屏幕上显示"黄子文"三个字，时间是00:23。

　　"喂..."陆御然的声音还带着睡意。

　　"小陆！你不用面试了！"黄子文的声音激动得有些变调。

　　陆御然瞬间清醒，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住，"什...什么意思？我落榜了？"

　　电话那头传来黄子文的大笑，"你想什么呢！你被直接录取了！成绩太优秀不用面试，逕行录取名单上有你的名字！"

　　陆御然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他猛地从床上弹起来，膝盖不小心撞到了床头柜，疼得他龇牙咧嘴，但这丝毫不能影响他此刻的狂喜。

　　"真的假的？你没骗我？"

　　"我骗你干嘛！你自己查啊！研招办官网刚刚更新了！"

　　陆御然手忙脚乱地打开笔记本电脑，网页加载的那几秒钟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当'逕行录取名单'的页面终于出现时，他直接按Ctrl+F输入自己的名字——

　　"陆御然计算机科学与技术研究所　硕士班逕行录取"

　　"啊啊啊啊啊！"陆御然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叫，在床上疯狂蹦跳起来，差点踩到笔记本电脑。老旧的行军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但他完全顾不上这些。

　　"我就说吧！"黄子文在电话那头也提高了音量，"你小子平时装得那么谦虚，结果直接跳过面试！请客！必须请客！"

　　"请！明天就请！想吃什么都行！"陆御然语无伦次地回答，感觉自己的嘴角已经咧到了耳根，"我得赶紧告诉我妈！"

　　挂断黄子文的电话后，陆御然看了眼时间，00:37。理智告诉他现在打电话回家不太合适，但狂喜的情绪已经完全占领了高地。他毫不犹豫地拨通了老妈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母亲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睡意和不悦，"喂？御然？出什么事了？"

　　"妈！我被录取了！不用面试直接录取！"陆御然几乎是喊着说出这句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是老妈稍微清醒了一些的声音，"真的？那太好了...现在几点了你知道吗？妈妈很重要的查核会议要开。"

　　"凌晨12点40..."陆御然这才意识到时间确实太晚了，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来，"对不起老妈，我太兴奋了..."但是最后几个字语调又上扬了起来，看得出他完全没有歉疚的意思。

　　"你这孩子..."母亲叹了口气，但语气已经软化，"这是好消息，妈妈为你高兴。不过接下来更不能松懈，研究生阶段才是真正的开始，你要好好规划..."

　　陆御然听着母亲熟悉的叮嘱，兴奋劲稍稍退去。他一边'嗯嗯嗯'地敷衍着，一边用脚趾夹起掉在地上的枕头。

　　"...还有，你的英语还是要加强，虽然不用面试了，但以后国际会议、论文发表都少不了要用英语..."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妈妈已经完全清醒，要开始疯狂唠叨，陆御然赶紧打断母亲的话，"妈你明天还要上班吧？早点休息，我周末回家再详细跟你说！"

　　挂断母亲的电话后，陆御然依然处于亢奋状态。他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决定再骚扰一个人，他的妹妹陆御晴，在竹城同一所大学读大二。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妹妹的声音异常清醒，"干嘛？"

　　"你居然还没睡？"陆御然惊讶地问。

　　"赶设计作业呗，"妹妹的声音带着疲惫，"有话快说，我这边还差最后一点渲染。"

　　陆御然故意拖长声调，"哦～～那算了，本来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再请你吃顿饭的..."

　　"什么好消息？"妹妹的语调立刻提高了八度，"你考上研究生了？"

　　"你怎么知道？"陆御然顿时泄了气，"我还想卖个关子呢。"

　　"废话，这个时间点你能有什么好消息，"妹妹嗤笑一声，"所以是哪个学校？本校吗？"

　　"本校，而且——"陆御然故意停顿了一下，"不用面试，直接录取！"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尖叫，然后是妹妹兴奋的声音，"哥！你也太厉害了吧！我要吃海底捞！"

　　"吃！明天...不对，今天下午就去吃！"陆御然豪气干云地说，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不是要赶作业吗？而且最近我比较忙，还有实验数据要整理，过一阵子在跟妳约时间～"

　　"好吧..."陆御晴稍显失望，原本以为明天就可以到一顿大餐，"但我不管我就是要吃海底捞～先说先赢～你请定了～"

　　两人又斗了几句嘴，陆御然才心满意足地挂断电话。但兴奋的情绪依然无处发泄，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感觉自己今晚是不可能睡着了。

　　打开手机通讯录，滑到'张嘉俊'的名字。这个点，他的死党肯定还没睡。

　　果然，电话接通后，背景音是熟悉的游戏音效。

　　"老张！双排吗！"陆御然直接喊道。

　　"卧槽，这个点？"张嘉俊的声音充满惊讶，"你不是说今晚要等考研结果，生死攸关吗？"

　　"嘿嘿，"陆御然得意地说，"结果出来了，你爸爸我被直接录取，不用面试！"

　　"牛逼啊小陆！"张嘉俊的祝贺简单粗暴，"上线！今晚带你飞！"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陆御然完全忘记了明天早上的课，和张嘉俊在游戏里大杀四方。奇怪的是，平时总是菜得像人机的他今晚手感奇佳，连续两把都拿了MVP。

　　"可以啊，喜事buff是吧？"张嘉俊在语音里调侃道。

　　"那必须的！"陆御然笑着回答，眼睛却已经开始发涩，"不行了，我撑不住了，得睡了。"

　　关掉电脑，陆御然终于躺回床上。身体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但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下去。他摸出手机，拍了一张录取名单的截图，发到朋友圈，配文：

　　「不用面试的快乐～感谢各位大佬手下留情～」

　　放下手机，陆御然望着天花板，突然觉得过去几个月的熬夜、焦虑、自我怀疑都值得了。窗外，竹城的夜空开始飘起细雨，雨滴轻轻敲打着窗户，像是一首温柔的催眠曲。

　　在陷入梦乡前的最后一刻，陆御然模糊地想，"研究生生活，会是什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