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渊周边》江湖儿女2025

9、摩天轮

　　时间悄然滑向年末。城市被圣诞的彩灯和喧嚣包裹，空气里弥漫一种节庆特有的、微醺般的暖意。平安夜，林清寒被几个年轻同事半拖半拽地拉到了市中心广场，看那座号称北方最大的摩天轮上演的灯光秀。

　　人潮涌动，欢声笑语如同翻滚的泡沫。巨大的摩天轮缓缓旋转，钢骨结构被无数灯管装饰，此刻正随着音乐的节奏，变幻出星河、雪花、圣诞树等绚烂的图案，将夜空映照得流光溢彩，如梦似幻。

　　林清寒被人群簇拥着，心思却有些游离。直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猝不及防地撞入她的视线。

　　就在斜前方几步远的地方，程子卿独自站着。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厚呢子外套，围着一条浅灰色的围巾，衬得她的脸在变幻的光影下愈发清秀。——左臂上的石膏，不见了！

　　此刻，她正微微仰着头，手里握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奶茶，专注地看着摩天轮上流淌的光河。灯光在她清澈的眼底跳跃，侧脸的线条柔和而安静，仿佛卸下了一份重担，又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感。

　　林清寒的心跳漏了一拍。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两个月的刻意回避，那些在心底反复咀嚼的混乱、心动与沉重的思虑，在这一刻被眼前的鲜活身影瞬间激活。她犹豫着，是该悄然退入人群，还是上前打个招呼？那晚的失控和尴尬，会再次横亘在她们之间吗？

　　就在她踌躇的刹那，仿佛有所感应，程子卿的目光从流光溢彩的摩天轮上收了回来，毫无预兆地，直直地转向了林清寒所在的方向。

　　在璀璨的灯火与喧嚣的人声中，四目猝然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周围鼎沸的人声、激昂的音乐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林清寒清晰地看到程子卿眼中掠过一丝惊讶，随即是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翻涌，最终沉淀为一种平静的、带着距离感的温和。

　　林清寒定了定神，压下心头翻涌的波澜，走了过去。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平稳，：“看来恢复得不错。” 林清寒指了指那曾经打着石膏的位置。

　　程子卿的唇角微微弯起一个很浅的弧度，点了点头，声音清晰，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嗯。上周拆的。医生说骨头长得很好，”她轻轻活动了一下左臂，动作还有些许生涩，“现在在做康复训练，慢慢恢复力量和灵活性。还要多谢你当时坚持建议做复位牵引，要是做开放手术就要留疤了”

　　“真好。”林清寒由衷地说。看到程子卿恢复健康，心底涌起的欣慰是真实的。然而，说完这两个字后，一种微妙的空白感笼罩下来。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关于这两个月的沉默？关于那些在心底反复思量却无法宣之于口的悸动与顾虑？林清寒竟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目光下意识地又飘向了那巨大的、缓慢旋转的光之轮盘。

　　就在这时，程子卿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请求：

　　“林清寒，”她清晰地叫出了这个名字，不再是疏离的“林医生”，目光也从摩天轮上收回，专注地看向林清寒，“能……陪我坐一次摩天轮么？”

　　林清寒微微一怔，看向她。

　　程子卿的目光坦率而直接，眼底深处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紧张：“一直想坐，但……一个人，有点害怕。”

　　那句“有点害怕”，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在林清寒的心尖上。想起了程子卿在寒夜里浑身湿透奔来的身影。想起了她被噩梦惊醒时的无助。此刻，在喧闹的平安夜，在象征着圆满摩天轮下，她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害怕”。

　　拒绝的理由有千万条——人太多，要排队，同事还在等……但看着程子卿那双映着灯光的、带着期待和恳求的眼睛，林清寒心底那道由理智和顾虑筑起的高墙，无声地坍塌了一角。

　　她几乎没有犹豫，清晰地、爽快地应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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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排队的过程不算漫长，两人并肩站着，随着人流缓慢移动。冬夜的寒气被周围热闹的人群驱散了不少，但林清寒依然能感觉到身边人身上传来的一丝紧绷。

　　终于轮到她们。狭小的、透明的轿厢缓缓停在面前。工作人员拉开舱门。

　　程子卿率先走了进去，林清寒紧随其后。舱门“咔哒”一声关上，将外面喧嚣的世界隔绝开来，只留下轿厢内柔和的光线和脚下城市璀璨的万家灯火。

　　轿厢开始平稳地上升。轻微的失重感传来。

　　程子卿几乎是立刻抓住了轿厢中央的扶手栏杆，手指攥得有些发白。她的呼吸似乎也屏住了一瞬，身体下意识地绷紧，目光紧紧盯着脚下的透明地面，看着它一点点远离。

　　“恐高？”林清寒轻声问，带着了然。她记得程子卿说过“有点害怕”，但没想到反应这么明显。

　　“……嗯。”程子卿的声音有些发紧，勉强应了一声，视线依旧不敢完全放开地面。

　　林清寒看着她微微发白的侧脸和紧握栏杆的手，心中那点残余的隔阂和顾虑，在对方此刻不加掩饰的脆弱面前，彻底消散了。她自然地、没有一丝犹豫地伸出手，轻轻地覆盖在了程子卿紧握栏杆的右手手背上。

　　温热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

　　程子卿的身体猛地一震，倏地转过头看向林清寒，眼中充满了惊讶和慌乱。

　　林清寒没有回避程子卿的目光，眼神温和而沉静，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她没有说话，只是用掌心传递着稳定和暖意，然后微微用力，将程子卿冰凉的手指，从冰冷的金属栏杆上，轻轻包裹进自己温暖的掌心里。

　　“别怕，”林清寒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轿厢里，像一句温柔的咒语，“我在这里。”

　　程子卿怔怔地看着她，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林清寒掌心的温度，顺着指尖，一路蔓延到她的手臂，再到心口，驱散了因恐高而生的寒意，也融化了这两个月来刻意筑起的冰层。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暖流同时涌上眼眶。

　　她不再看脚下，而是缓缓抬起头，望向林清寒的眼睛。那里面是一片澄澈的、令人心安的温柔。

　　轿厢越升越高，城市的灯火在脚下铺展开一片流动的星海。摩天轮绚烂的灯光透过玻璃，在她们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目光在光影流转中无声交汇。窗外是平安夜的盛大狂欢，窗内是小小的、安静的、只属于她们两个人的世界。那些未解的谜题、沉重的过往、混乱的心绪，并没有消失，但在这个缓慢上升的、仿佛脱离了尘世的空间里，在彼此紧握的手心传递的温度中，似乎暂时失去了重量。

　　摩天轮升至最高点，整个城市的光华尽收眼底。程子卿终于不再害怕，她望着窗外的盛景，又侧过头，看向身边沉静的林清寒，眼底的脆弱渐渐被一种柔软的、带着水光的暖意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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