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渊周边》江湖儿女2025

6、值得被爱

　　林清寒那番话语，如同冰冷的银针，精准地刺破了程子卿被混乱情绪和绝望包裹的迷障。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力量，砸在她混沌的意识上。

　　“程子卿，你很好，值得被爱……”

　　这句话像一道微弱却温暖的光，穿透了她心中厚厚的自我厌弃的阴霾。她……值得被爱？不是被抛弃，不是被厌烦？林清寒……是这样看她的？

　　“但不是这个时候，以这样的方式获得爱……”

　　“如果我们真的做了什么，我会看不起自己……”

　　“我做了趁人之危的事……”

　　“这和陈明对待你姐姐有什么区别！”

　　最后这句，如同惊雷，在程子卿的脑海中轰然炸响！林清寒前夫陈明那张模糊却带着虚伪温情的脸，姐姐程子雪最后绝望而破碎的眼神……这些被她刻意深埋、却在噩梦中反复纠缠的画面，瞬间被这句尖锐的类比血淋淋地撕扯出来！

　　是啊……趁人之危……利用对方的脆弱、混乱和依恋……达成自己的……满足？这和那个毁掉姐姐的男人，有什么本质区别？！

　　巨大的羞耻感和自我厌恶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程子卿。她刚才的行为……她强加给林清寒的那个混乱的吻……那不顾一切的拉扯……这算什么？是爱吗？不！这分明是失控的占有欲，是溺水者不顾一切想抓住救命稻草的疯狂，是……对林清寒的亵渎和伤害！

　　“你也会看不起我！”

　　林清寒最后这句话，带着一种近乎自毁般的坦诚和痛楚，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程子卿心上。她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中，只看到林清寒那张苍白的、写满了疲惫、震惊、还有……深深失望的脸。

　　那不是厌恶，不是憎恨，而是一种更让程子卿无地自容的——失望。对她失控行为的失望，或许……也对她辜负了这份信任和照拂的失望。

　　“你先冷静一下，好好休息，明天还要去复查……”

　　林清寒的声音带着一种强撑的平静和克制。说完，她没有再看程子卿一眼，决绝地转身，脚步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快步走出了主卧。

　　“咔哒。”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光线，也隔绝了林清寒的身影。

　　房间里瞬间陷入一种更深的、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窗外风雪的低鸣，和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程子卿依旧保持着被推倒在床上的姿势，蜷缩着，像一只受伤的幼兽。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渗进柔软的枕头里。唇上似乎还残留着林清寒微凉柔软的触感，带着泪水的咸涩，此刻却只让她感到无比的羞耻和冰凉。

　　林清寒的话，一遍遍在她混乱的脑海中回响。

　　“你很好，值得被爱……”

　　“不是这个时候，以这样的方式……”

　　“我会看不起自己……”

　　“你也会看不起我！”

　　那失望的眼神，挥之不去。

　　巨大的悲伤和自厌再次汹涌而来，但这一次，其中混杂了一丝……微弱却清晰的亮光。

　　林清寒……没有讨厌她。
　　没有说她恶心，没有说她无可救药。

　　她说……她很好。
　　她值得被爱。

　　只是……时间不对。
　　方式……错了。

　　错的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她刚才失控的行为，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情境下，用错误的方式去表达那份连她自己都尚未厘清的、混杂着依恋、感激、伤痛和某种投射的复杂情感。

　　林清寒的拒绝和离开，不是因为厌恶她程子卿，而是因为坚守着某种底线——对病人负责的底线，对逝者尊重的底线，对她自己人格的底线。

　　这认知像一道清泉，浇熄了程子卿心中混乱燃烧的火焰，带来了刺骨的痛，却也带来了某种……清醒。

　　她慢慢坐起身，靠在床头，用还能动的右手，胡乱地抹着脸上的泪痕。身体还在细微地颤抖，但不再是那种绝望的崩溃，而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和……一种隐秘的、连她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暖意。

　　林清寒没有抛弃她。
　　林清寒认为她值得被爱。

　　只是……现在不行。这样……不行。

　　她低头，看着自己打着冰冷石膏的左臂，又看看紧闭的房门。那个清冷又温暖的身影，就在隔壁。

　　混乱的夜晚似乎终于走到了尽头。窗外，风雪依旧，但黎明已在不远处。

　　程子卿缓缓地、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颤抖地呼出来。她拉过被踢开的被子，将自己裹紧，仿佛要包裹住那份刚刚经历的巨大混乱和……那一点点从绝望废墟中生出的、带着痛楚的微光。

　　她闭上眼睛，不再试图去理清那些纷乱如麻的情绪。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在疲惫的心底扎根：

　　明天……还要去医院复查。
　　林清寒……会陪她一起去。

　　这就够了。至少此刻，这就够了。至于其他的……都暂时被深埋进这个漫长而混乱的冬夜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