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的一只猫》尘小土也

5、 五、客至

　　五、分明
　　光影移动，日已当空。
　　青岚带着一群黑衣人缓缓走来。咦，他今天怎么走得这么慢？
　　灵风在树梢上跳了跳，确信青岚已经看见他就趴下来。还有一会呢，懒得动。
　　“灵风，来。”青岚站在树下，仰着头，并没有伸手接引的意思。
　　灵风撇撇嘴，再看看不远处那堆人，风中有奇怪的气息。他抖抖毛，嚣张的伸个懒腰，轻巧的一跃。在空中身形一展化为白衣的少年。
　　一个人排众而上，眼神尖锐如刀，微一点头，却一直不开口。
　　灵风站得略久就有些不耐烦,不就是来兴师问罪吗他躬身行礼,语言流利:“小子无知，冒犯贵人，愿亲领处罚。只是贵人必有高山长河之量，不会计较些须小事，则小子感念甚深，铭刻五内！”动作娴熟之至，语言流畅之极，不知说过几次了。
　　众人哑然。
　　“宝宝，他们不是来问罪的！”一丝无奈，几分尴尬。
　　“啊？那有我什么事啊？”少年猛抬起身，“大哥你也不早说！”
　　“小公子，我们是送礼来的，可惜山主不在，只有请你代收！”琉桐侧头示意，一个侍从捧上一个盒子，却又微有迟疑。
　　“哼，我们也不是没有见过宝贝，反正山主也不在，就请贵客回去吧！”少年冷哼一声，已然不悦。
　　琉桐忙带笑劝阻：“小公子莫气，暮雨没见过世面，家主又说过必面呈山主，故此迟疑，还望勿怪！”一边回头微叱：“还不赶快！”
　　灵风撇了撇嘴，还欲转身，却听得大哥一声“灵风！”语声冷峻，再也不敢造次。
　　盒子里是两颗珠子，晶莹剔透，隐有暗纹，一颗左旋，一颗右旋，在日光下流光溢彩。
　　灵风看着那两颗珠子，只觉得莫名的心动。
　　“小公子，那珠子里还有玄机呢，你对着光看看。”琉桐的声音很低，却别具诱惑力。
　　“哦？是什么好东西？”灵风笑笑，那笑意却只在眼里。他看看大哥，大哥站在树影里，看不太清。
　　再看看那两颗珠子，呼吸中有什么改变了，萦绕在身边。
　　“那可不，真君说你挺爱这些的，还真得请你好好赏鉴呢！”琉桐把盒子又凑近了些，珠上的光泽更为莹润，仿佛有什么正顺着纹路流动。
　　灵风定定地看着，却不伸出手去。
　　周围静极了。
　　灵风脸上仍挂着一丝懒散的笑意，手向珠子伸去，虽慢却稳定。
　　琉桐深吸了口气。
　　灵风忽然停住了，手指轻轻地在盒子边缘拂过，温柔得象三月的春风。拂过之后就收回了，一如伸出时的优雅、坚定。
　　琉桐低着头，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眨眨眼，脸上是好不容易凑成的微笑。
　　“算了，这本不是呈给我的，我怎么敢先验看呢？”灵风淡淡地说，瞟了琉桐一眼，“这儿由玄妃娘娘做主，等她回来再说吧！我先去逛逛去！”这句却是对大哥说的。
　　见他变卦如此突然，竟又要马上离去，琉桐不由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求助似的看向树下。
　　灵风说要走，却只是转身，象是等着大哥的那一声叹息。
　　“宝宝……”青岚叹着气，却略偏了头，更深地隐在树影里。斑驳的光线微微地颤动。
　　“大哥。”柔柔的声音拂过身边，却微带一丝轻寒。
　　灵风拂拂袖子，只留下一个倔强的背影。
　　青岚一步冲出，将灵风紧紧箍在怀中，那□□的拥抱甚至能使人感到心脏的跳动。灵风猛的一挣，青岚两臂加力，低低地重复着：“宝宝，宝宝……”声音愈低。
　　灵风一挣无功却不再动，只缓缓地靠在大哥怀里。
　　琉桐看着他俩，不说也不动。
　　“你从不骗我，为什么？”灵风把头转过去，却死盯着琉桐，“你要干什么？”
　　琉桐不料他如此敏锐，竟觉一股热力扑面而来，盒中珠子竟微微一动。
　　琉桐不可置信地看着灵风，看着他清水般的眸中渐起的怒意，看着他银色的发丝在风中轻轻扬起，感受盒中珠子愈发明显的颤动。
　　“小公子，”他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你听我说，不关真君的事。”
　　灵风却摇摇头，“不，我不想听！我知道你们是干什么来了。”
　　除了环抱着他的大哥看不到表情，其余的人的反应尽落入眼中。
　　眼中悲悯渐起，如雾霭一般迷蒙了清澈的眸子。
　　“你们是我的族人吧，找我做什么？”灵风的笑越来越冷，声音也越发冷淡：“难道狸族绝后了？ ”灵风深吸一口气，感觉身后那人心跳加快了。
　　“千方百计要我碰它一下，是为了确认什么呢？”伸出手指在盒盖上敲了一下，那珠子又震动了一下。
　　“回去吧，只当没有我这个人。”灵风眼神越冷，“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青岚听着这强硬的话，心擂如鼓，这真是自己认识的灵风吗？他们说的话自己怎么完全听不懂呢？
　　琉桐身子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上。暮雨忙一把拉住他。
　　“往事已矣，当初也是不得已，可小公子，我们寻找了一千年啊！族中……”
　　灵风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山风飒飒吹得他发丝飞扬。他只是挺直了脊背。“我既然唤做灵风，便永远守护此地，其余的我不求也无悔。”
　　琉桐略一思忖，不要逼得太过，若重蹈覆辙岂不是得不偿失。
　　“那么小公子，你能告诉我们另一颗珠子归属何处吗？”
　　“我不清楚，我甚至不确定他是否还在这个世上。”灵风眼中闪过一缕忧伤。那两颗珠子紧紧靠在一起，云纹暗隐，左右交旋。左旋珠炽热如火，右旋珠却静若沉渊。
　　这一字字将琉桐的脸色褪尽，话说完他眼中尽是灰烬。
　　“你胡说什么？”旁边的暮雨终于忍不住了。“哥，我们苦苦找寻未必无功，这小子发色瞳色皆不对，肯定是搞错了。在此也是无益，走吧！” 暮雨拔腿欲走，顺便想接过琉桐手中的盒子。
　　琉桐恍若未闻。到此地步他也不顾外人在场了，猛的扑倒在灵风脚边，将盒子高举，“王，族中王位虚悬，外族日日凌辱，求您……”灵风听到身后的人深吸一口气，吓到青岚了吗？
　　灵风看着那双激愤的眼睛，口中说不出的，不能说的，眼中都说尽了。
　　“我岂配为王？”灵风语音萧瑟，“父王因我而死，母后为护我重伤，最后尸骨无存，我生而有罪，岂能为王？”灵风靠到青岚怀中，身体止不住微微颤抖。“你们回去吧……”
　　青岚将怀中人扣紧，原来那些伤心不是无因，原来那些沉默是因为负罪，可灵风，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何必自苦如是？
　　琉桐看着灵风，原来王妃已逝去，原来一步错，步步错，再不能回头。原来这个少年一直背负着比他重千百倍的哀伤。自己或还有放下那一日，他可有解脱那一天？
　　“这是您的本命元珠，您留下吧！”
　　他恭敬地叩首，将炙热的左旋珠取出，带领族人静静退下。
　　风穿过树叶，槐叶发出啪啪的响声。
　　灵风拾起元珠，按在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