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的一只猫》尘小土也

3、三、化形

　　山深草木苍翠，水气犹寒。一轮圆月高挂枝头，几声鸟嘀流转夜空，又是八月十五。
　　玄妃看着挨个坐好的大宝、二宝和“三宝”，不由低叹。
　　这百余年灵儿愈发机灵了，这块地皮不要说地上跑的，连天上飞的见他都头疼。这小家伙仗着魈的面子，只差没把山翻过来。大宝二宝不但不管他，反而纵着他，越发得了意。幸好自己是白虎，不然愁白了头不是让人笑话吗？
　　月华流空，水色澄澈，大宝二宝俱已入定，渐化为人形。自从二子能化形后常把灵儿揣出去，无处不至。原说兄弟情深，灵儿又久无寸进，让他散心也好。没想到几年过后，灵儿不但不高兴反而郁郁寡欢，这几年更是连洞府也不出了。
　　平日他猖狂无忌，倒不觉可怜，今日月华一罩，竟显出几分清瘦来，让人心酸。
　　玄妃看他孤零零一团蜷在地上，想到他年幼无母，修为无成，不由思绪万千，却不知灵儿已到紧要关头。
　　灵风只觉一点无妄从紫府烧起，月华入体如冷水入油，腾的化为真气在体内乱窜，肌肤欲裂，筋骨欲化。他竭力控制却渐渐乏力。
　　原来他早年元气不足，是以进境极缓。幸好魈满心怜爱，朝夕相携，实在获益匪浅。可惜他受创太深，是以久延岁月，用了四百余年才补好根基。魈离去后又一心求速，反而不达。直到近日，心灰意冷，气息平和，暗合修化之意。八月十五月华大盛，又兼虎家三口修为不浅，竟不觉到了化形之境。若按天赋机缘，本是不弱，可惜没有同族之人引导，总有隔靴捎痒之感。如今月华催动灵根，他也不知如何周转，只依本能在体内循环。只觉滴水成溪，溪流归河，河流入海，却不能化水为云，云凝而雨，雨聚而润万物。一时灵力在体内阻滞，直要破体而出。再过一刻必形神俱毁。就在这时，一股暖流从丹田处透出，这气息与他相似却远为博大深邃，将燥热慢慢平息。那温柔的气息是他暌违已久又难以忘记的，“娘！”一股股温暖从母亲的元丹释出，轻轻抚过四肢百骸。

　　玄妃觉一股灵气萦绕身侧，渐化为火红。再过一刻，三昧真火燃烧愈烈，月华的清气不能遏制，三宝身形越发模糊，竟闻到一股焦糊味道。她见识卓绝，忙祭出元丹，悬于灵儿顶上，轻灵之气直泻而下，融入红光之中。
　　大宝二宝见机极快，无奈修为太浅，只得聊尽人事，勉力相助。他们元丹不能离体，只把灵力向中间倾泻。
　　三方僵持不下。玄妃不料灵风灵力竟如此霸道，其实此时是她们母子三人对上了灵风之母的元丹。双方灵力相对，这边元丹离体，又不敢全力施为，自然落了下风。
　　灵风自觉体内火热渐渐平复，月华也渐渐流转均匀，母体的力量和记忆渐融入灵识。内心空静平和，顿入物我两忘之境。忽觉内心一动，有怨气渐生。那黑气藏于元丹之内，随元丹的消融冲破束缚，直入识海卷起波澜。母亲怀胎的艰难，仇人追杀的紧迫，树下产子的无奈，天劫降临的痛苦，趁火打劫的卑鄙，临危一击的决绝，修为尽弃的挣扎，最后是剥皮剜眼的 。
　　“啊……啊……”灵风只觉怒火腾腾，如身入火海，娘惨死的场面一次次浮现。天地不公如是。他想发泄却无法动弹，只能发出声声惨叫，两行血泪流下。
　　“娘，娘”听到灵风的惨呼，玄妃只觉心痛欲裂。这孩子眼还未睁开就日夜在她怀中，和二宝同时哺育，有如亲子。如今却被业火缠身，有道基全毁之虞。声声喊着娘，她忙催动元丹，倾力一试。那元珠旋转越急，竟有破空之声。周围林木渐渐枯焦，灵风灵力狂泻而出，与元丹对抗。

　　便在此时，一阵清风拂来，带来桂子幽香。那风来的奇异，一下子吹入烈炎之中，将火势压下。灵风听到一声轻叹：“痴儿”。心中一空，灵力自然归入正道。
　　大宝二宝觉得压力陡轻，掌中温润如春，灵气含而不吐，同时松一口气，撤回灵力。再看玄妃也已收回丹珠，沉默不语。
　　光华渐淡，渐清，最后点点凝聚，一颗金色的元珠出现在面前，然后化为华光直接融入地面上小小孩童的眉心。小家伙侧躺在地面，筋疲力尽。
　　二宝手快，一把把小家伙抱到怀里，见他气息甚微忙探察一番，虽然灵力动荡但是终安于中便放下心来，细看容颜。
　　见他发只垂肩，眉目清秀，双眸微开一线，便觉波光粼粼，风华难述。
　　灵风靠在二哥怀里，蜷了蜷身子，把头埋低一点，沉沉睡去。
　　二宝看他睡的理所当然，不由好笑，一边笑一边把他抱回洞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