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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疯子的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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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应该被唾弃的罪人。
我是一个可悲的疯子。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一家精神病院里，那天下雨了，下得很大，他来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手上还戴着手铐坐在医院的前台那里，安安静静的。
旁边还站着一位警官，脸色不是很好。
带着手铐的应该是犯人，可对方看起来和我一般大。湿漉漉的头发粘在他脸上，水渍一直从鼻尖滴落到指尖。
那乖巧的模样让我有一瞬间的怔愣，甚至于世界都变得清晰了很多，脑子里的疯癫想法被短暂压制了。
好神奇，他应该是魔法师，比医生还厉害。
第二次，我们在一个病房里相遇，见到他我很高兴，一日不见就像二十四小时没见。
我好奇的问他，“你也生病了吗，要住很久？”
他起初没看我，于是我又自顾自的讲给他一些医院的生存守则，毕竟这地方可危险了，会有穿着护士服的章鱼触手逼我吃毒药。
“我跟你说，他们给的药千万别吃，会吃死人的，还有我不喜欢她的触手，那位长着蘑菇伞的我喜欢”
他终于扭头看我了，小巧精致的脸上透着茫然，他微微笑着，笑容比窗台上的向日葵花还要美，“那你怎么没事？听起来很危险。”
我？
我站起来拍拍胸脯十分自信的说：“因为我是勇者，所以没事，而且等我恢复力量，我要打败他们，逃离这里。”
“你呢？”
他晃了晃手铐，叮铃哐啷的响，“我是罪人，他们说我有罪，所以把我送到这儿来，虽然我觉得，他们更希望我去死。”
死？那可不行，勇者的朋友也要是勇者！
我偷偷把藏在枕头下的巧克力拿出来，掰成两半递给他一块，“谁说的？我就不这么觉得。”
“这是我偷偷藏的巧克力，分给你。我跟你说，这个吃了会获得奇怪的能量，到时候我们一起逃出去啊”
他似乎被我这番话逗笑了，边捂嘴低笑边点头，“好啊，到时候你带我一起逃出去，我等你。”
每次我和别人说这番话，他们都会笑，只有他的笑容我格外喜欢。
于是我微微弯腰，偷偷亲了亲他的脸，“我把勇者的力量分给你，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他应该是受不了这么大的能量，呆了很久，才点头应下。
他脸有点红，我想应该是接收能量带来的副作用。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周，他每天晚上都会给我讲故事，就连窗台上的向日葵花都夸了他，我就说他很厉害。
勇者的眼光不会差的。
一次周一的早晨，我被向日葵花的尖叫声吵醒，睁眼就看见一只穿着护士服的章鱼触手在我眼前晃。
又是她。
她让我吃药，我嫌苦，没有吃，她拿我没辙，就走了，哼！被我打败了。
她走后，那家伙突然凑上来，将一颗糖塞到我嘴里，对我说，吃棵糖吧，他看起来天真无邪，根本不像杀人犯。
所以他不是！
他是勇者的好朋友！
糖很甜，于是我回以一个纯真的微笑。
“好好吃，这是魔法道具吗？我感觉我的能量都恢复了！”
他笑着点头说：“是，我还有，多吃点。”
向日葵花也向我要糖吃，我才不给他，它就朝我吐舌头，揭我往事。
“你还有心情吃糖？这已经是你待在这里的第十个年头了，就连我都轮回了好多次，你也不嫌腻。”
“你爸妈也一次都没来看过你，我看，就是因为那次车祸，他们就把你丢在这不管你了，带着你弟弟走了。”
嗯，我知道，没关系，勇者不需要亲人。
我没理会向日葵花的叽叽喳喳，继续和他聊天。
……
也记不清是哪一天了，那天雷声很大，我都有点害怕。
那家伙躲在被子里，将我抱的紧紧的，我感受到了他脖颈间流出的汗，估计是吓的，真是胆小鬼，区区魔王的恐吓而已。
没错，他怕打雷，半夜钻进我被窝里，把我吓了一跳，不过，有点可爱。
“这就怕了？那到时候打魔王怎么办？”
他在把脸埋进我颈侧蹭了蹭，痒痒的，“没关系啊，不是还有你嘛。”
他难得有手铐被解开的休息日子，我摩挲着他手腕上的红痕，“哼，光指望我可不行，勇者的朋友更应该充满勇气……”
“嗯……知道了。”他不想听我唠叨，就拿嘴堵住了我的嘴，还咬我，太过分了！
雷声渐小，他含糊的说着梦话在我怀里睡着了。
……
我的记忆有点混乱，但我绝对没有记错。
有次月底的那一天，医院门口围满了人，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而在人群中间，正躺着一个大约九岁的小女孩，身上插着两把刀，眼珠被挖走了，但身边并没有血迹。
真过分，应该是哪个魔物溜进来了，要是我能早点发现就好了。
警察很快就来了，我也被护士赶回了房间。
第二天谣言四起，我听了个大概：
“女孩的妈妈恨女孩”
“女孩的爸爸有很多”
“女孩和他爸有关系”
“女孩的母亲精神不正常”
“这家医院有问题”
这些消息的真假我不知道，串联起来也成不了一个故事，但我很气愤，要是我早点恢复能力就不会有这种事了。
我和他说了这件事，他笑着安慰我，我感觉我又不生气了。
只是他很奇怪，手上有血，我问他，“你的手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他避开我的眼神，说：“不是的，是我不小心磕到的，没大碍。”
那天下午，我的母亲来了，她都没有正眼看我，我的弟弟也只顾着玩玩具，我讨厌他们这么堕落，果然，拯救世界还得看我自己。
那天晚上，我发现他不见了，我有点着急，不过好在，他很快回来了，只是身上又多了几道伤痕，血渍染红了衣袖。
他一见到我，就跑过来将我抱住，还哭，我有点不知所措。
我把他拉开，替他擦拭眼泪，
“你怎么了？是不是独自出去了?我跟你说外面很危险的，下次要叫我一起！”
他胡乱点头，什么也不说，只一个劲的哭，眼泪打湿了我的肩膀。
睡觉前，他执意要和我一起睡，我看他也是受到惊吓，就没拒绝。
隔天早上，我听给那个章鱼触手说，有位母亲死了，死在了医院附近的林子里，这么一串连，我好像发现了点什么。
又有魔物溜进来了。
深夜，我偷摸拿着插在苹果上的勇者之剑出去巡逻了一遍，很可惜，我没发现那个怪物，他太狡猾了。
回来的时候，天都快亮了，他靠坐在飘窗上，侧着望向窗外。换下来的衣服还带着血渍静静的躺在竹筐里。
这样的他我忽然就觉得好陌生，脑子里有个声音在警告我，我藏起勇者之剑放轻脚步靠近他。
走进了，那盆向日葵花开始尖叫，叫的我耳膜疼。
尖叫声中，我看见了他的脸开始扭曲变形。
是被魔物寄生了吗？
怪不得找不到，太可恶了。
我握紧刀走过去，趁怪物不注意把对方推倒，死死的按住他，刀尖距离对方只有几毫米。
对方颤了一下，属于他的声音传出来，“你怎么了？”
“是我啊。”
怪物竟然还能复刻他的声音？好狡猾。
“不，你是怪物，你把他还给我！”
他听了似乎在思考，也没有反抗，勇者之剑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深深的一道疤痕。
估计是起作用了，他变回来了，对着我笑。
“先放开我。”
我把他拉起来，想和他说刚刚真的很危险，他却先一步的抱住我，抱的好紧。
“我变回来了是吗？”
“嗯，魔物被我击败了！”
“……你真厉害。”
他亲了亲我的脸，说是礼物，我很喜欢。
危机解除，他给我讲完故事就抱着我睡觉，那次，我做了个梦，梦见他带着我在草地上奔跑。
那宽大的病号服被丢在树下，而我们站在倾斜的阳光里，幻想着有一天能逃离这个地方，他说，到那时，他会带我去吃世上最甜的糖果，去看海边的飞鸟。
梦的场景一下就变了，变成了暴雨倾盆的世界，小时候的我，握不住伞的年纪，顶着大雨跑回家，我认为这也是勇者的历练之路。
可爸爸并不满意，他把我拽上车，要求我进行更严格的训练，冲天的爆炸中我活了下来，我成功了，爸爸没有和往常一样立马对结果作出评价。
后来，我醒了，眼角还挂着泪珠，我下意识的想找到他寻求安慰，一转头，他站在房间中央被数十个拿着枪的怪物包围，我冲过去想救他。
可……
已经来不及了。
故事的最后，一声枪声响过，他倒在了我的怀里，胸口不停的往外冒血，我想救他，手伸半空才猛然想起，我的力量还没有恢复。
我没有办法，只能替他理了理头发，而他，用最后一丝力气拽住我的衣领，送了我一个告别的吻。
他说：“真是……谢谢你”
真糟糕，勇者连伙伴都救不回，还有什么资格当勇者。
周围的怪物把我们围了起来，我也只顾着给他擦拭脸上血渍，眼泪稀释了部分血液，在地上晕染成一个爱心。
我还是被关在这里，回忆像魔鬼一样侵蚀着我，我也不愿意放下，只愿，你能来我梦里看看我。
坚强的勇者变得比以前更坚强了。
我跟你说哦，我每天都有在想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