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巴别塔（蓝蚀）》某珑1113

6、标本师的眼泪

　　钟心采的解剖刀划开第三层蓝玫瑰花瓣时，汁液突然蚀穿了橡胶手套。温室警报器尖啸着"pH值异常"，但她全部的注意力都被花瓣脉络里那些黑色丝状物吸引——它们在显微镜下呈现出的分形结构，与瞿祥鑫上周发表的《蕨类孢子基因编辑图谱》里的配图完全一致。
　　"钟博士！"实习生撞开温室玻璃门，手里捧着枯死的雪山报春，"沈学长要的样本全变异了！"推车上的植株呈现诡异的钴蓝色，就像钟心采昨夜在予夕大厦通风管道里采集的粉末。她摸出手机，刘昱彤刚发来的照片里，沈青橼实验室角落那盆绿绒蒿的形态，分明是她五年前被校方叫停的高山植物培育项目。
　　当她转身去拿中和剂时，发现冷藏柜的门缝渗出蓝色黏液。柜内1998年的标本瓶标签上，母亲的字迹突然变得清晰可见："他们在花里下毒"。
　　深夜的标本室里，陈芷依的相机静静记录着钟心采将可疑孢子封入琥珀。闪光灯亮起的刹那，她们同时发现琥珀内部开始产生气泡——就像李卿卿做同传时总会无意识捏爆的矿泉水瓶。
　　"你知道蓝花楹的花语吗？"陈芷依突然发问。她的相机屏幕切换到上周拍摄的殡仪馆照片，画面角落的挽联上写着"绝望中等待爱情"，正是钟心采母亲自杀前日记的最后一句话。
　　钟心采翻开实验日志第214页，发现有人替换了原始纸张。新页面的水印在紫外线下显现出予夕传媒的LOGO，边缘还有半个指纹——指纹数据库显示属于二十年前的周悦。
　　标本室的自动喷淋系统突然启动，洒下的不是水而是蓝色悬浮液。钟心采的白大褂下摆被腐蚀出蜂窝状的洞，露出大腿上那个与母亲相同的蕨类孢子形状胎记。
　　钟心采在温室暗格里找到母亲1995年的日记本时，书页已经和蓝玫瑰花瓣压制成标本。用孢子检测灯照射，纸纤维间浮现出分子结构式——正是现在予夕记忆增强剂的核心成分。
　　"他们把孢子注射进我的子宫。"最后一页的笔迹深深刻进纸里，"这样孩子出生就是完美的培养基。"附着的照片上，年轻的瞿祥鑫正将针管刺入孕妇腹部，背景里的助手捧着开满蓝花的盆栽。
　　冷藏库突然断电，钟心采借着应急灯看见自己的倒影在玻璃上分裂成无数个。每个"她"都举着不同的实验器具：解剖刀、离心机、喷壶……而真正的她手里只有母亲留下的园艺剪，刀刃上还沾着二十年前的血迹。
　　沈青橼亲自来取改良孢子样本时，钟心采注意到他无名指上的戒痕比上周更深了。他的采样瓶标签用摩斯密码标注着"最终阶段"，瓶底沉着些肉眼难辨的金属碎屑。
　　"雪山报春的死亡不是意外。"钟心采将检测报告推过去，"它们的基因链被编辑过，攻击性蛋白针对人类海马体。"沈青橼的钢笔突然漏墨，蓝色液体在纸上蔓延成江城地下管网的形状。
　　他们同时抬头看向温室顶棚，那里悬吊的蕨类盆栽正释放出荧光孢子。在飘落的微光里，钟心采看见沈青橼的瞳孔短暂变成孢子繁殖囊般的蓝紫色。
　　予夕制药的订单送到实验室时，钟心采正在解剖变异的蓝玫瑰。收货单上写着"特殊防腐剂需求"，但成分表与母亲日记里记载的早期脑增强剂完全相同。
　　她跟踪运输车来到城郊殡仪馆，看到工作人员正将蓝色粉末倒入遗体防腐系统。冷藏柜里的尸体太阳穴处都有手术痕迹，标签显示他们全是2003年生物竞赛的落选者。
　　"这是钟女士生前预订的。"馆长递来一个沾满泥土的铁盒。里面装着母亲自杀用的手术刀，刀刃检测出与现在变异蓝玫瑰相同的基因修饰酶。
　　当钟心采将母亲留下的孢子样本植入自己手臂时，整个温室的植物突然剧烈摇晃。蓝玫瑰的花瓣自动脱落，在空中组成三维的江城地图，红色光点标记着所有予夕系企业的位置。
　　"你终于醒了。"陈芷依的相机对准她血流如注的手臂，"你母亲用自杀阻止实验，而你是最后的培养基。"照片显示钟心采的血液正在析出蓝色晶体，排列方式与瞿祥鑫实验室的神经元培养图完全相同。
　　钟心采砸碎所有标本瓶，用酒精点燃了温室。在升腾的蓝紫色火焰里，她终于听清孢子们持续传递的信息："我们不是武器，我们是记忆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