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巴别塔（蓝蚀）》某珑1113

4、黑板上的母亲节

　　李旭芮的粉笔在黑板上折断，"戊戌变法"的"戌"字最后一横突然扭曲。纸飞机从后排精准地落在讲台上，展开是张泛黄的1998年妇产科挂号单，患者姓名栏写着"李林氏"——母亲在老家诊所用的名字。
　　"李老师？"课代表怯生生地递来板擦，"您擦太用力了。"粉笔灰在阳光下形成微型沙尘暴，李旭芮看见自己颤抖的指节上还留着父亲昨晚掐出的淤青。教室监控死角处，转校生郭小婷的手机镜头闪烁着红光。
　　紫外线灯下，挂号单背面的药剂清单显现出来：**"脑神经稳定剂（实验型号QX-7）"**，正是瞿祥鑫实验室的编号。窗外的军训口号声突然变得尖锐，国防生们练习擒拿的姿势，与她童年记忆里父亲殴打母亲的动作完全重合。
　　周悦扔来的冰镇可乐在桌面上滚出冷凝水痕迹，冲开了李旭芮锁死的抽屉。被撕碎的教师节贺卡残片散落出来——去年父亲来校讨要"养育费"时踩烂的，上面曾写着"献给最好的历史老师"。
　　"你爸又去教务处闹了？"周悦用病历本扇着风，汉语言文学教师的优雅荡然无存。李旭芮注意到她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药瓶，标签上印着漠上花开的LOGO。
　　突然停电的瞬间，李旭芮看见可乐罐上的生产日期变成了2003年4月——她获得生物竞赛一等奖那天。黑暗中，郭一博带的国防生正用战术手电照射教学楼，光束在墙上组成蕨类植物的孢子图案。
　　许诗砚的紫色丙烯颜料打翻时，李旭芮的教案本瞬间变成抽象画。漫画家蹲下来帮忙收拾，突然指着某页边缘的涂鸦："这朵被踩烂的鸢尾画得真好。"
　　那是五年前母亲自杀未遂那晚，李旭芮在值班室画的。颜料渗进纸纤维的纹路，竟与挂号单上的药剂分子结构图一模一样。
　　"你知道吗？"许诗砚用刮刀挑起一团钴蓝，"这种颜料最早是从精神病院的墙皮里提取的。"她的手机突然亮起，屏保是予夕大厦的设计图，通风管道布局酷似人脑神经元。
　　予夕报社的传真机吐出照片时，刘昱彤正在给校庆特刊排版。画面里李旭芮的父亲举着"不孝女"横幅站在校门口，背景里钟心采的园艺车格外醒目。
　　"心采说可以安排你母亲去疗养院花房工作。"刘昱彤用红笔圈出照片角落——父亲手里攥着的正是母亲的精神病诊断书，医师签名处盖着瞿祥鑫的私章。
　　李旭芮的钢笔尖戳穿了传真纸。墨水晕染开的地方，显现出实验日志片段："Subject LX-7（李旭芮）记忆清洗进度92%，父系控制程序运行稳定。"
　　郭一博的军事地形图在暴雨中被打湿，墨迹晕染成江城地下管网的形状。他递给李旭芮的档案袋里，装着初三时她写的求救纸条复印件，背面多出一行打印字："被试编号E-9，记忆编辑成功率98%"。
　　"你父亲参加的'退伍军人精神健康计划'，"郭一博指向军事基地卫星图，"实验药剂来自瞿祥鑫实验室。"他的作训服内衬掉出朵纸折的鸢尾，正是李旭芮当年夹在他课本里的。
　　远处传来爆破声，新建的予夕制药厂正在试产。浓烟在天空中组成母亲最常画的图案——那是李旭芮直到大学才知道的蕨类孢子显微图。
　　李旭芮站在疗养院花房里，看着母亲机械地修剪蓝玫瑰。护士台的记录显示，每周三都有穿白大褂的人来"例行检查"，签名栏写着周悦的名字。
　　"鸢尾开花了。"母亲突然开口，剪刀尖端指向自己的太阳穴，"他们把花种在这里。"她撩起白发，露出颅骨上的手术疤痕——形状与李旭芮教案本上的涂鸦分毫不差。
　　暴雨击打着玻璃屋顶，钟心采发来短信："转基因蓝玫瑰已送达，令堂的脑脊液样本显示孢子活性。"附件照片里，母亲正把一管蓝色液体注入花茎，表情是李旭芮从未见过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