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心》浮生昀

4、风波

　　城东衣庄跟缪家生意向来有来往，缪家最出名的，是做钱庄，其中最出名的是永安钱庄，永安钱庄开遍了整个镇，连外镇都有连锁，不仅城东衣庄还有各种商人时常来这边存取款。
　　“小姐，夏季将至，老爷吩咐小静来问您要些什么衣裳?城东衣庄近些年说给我们打些折扣呢。”小静颇为开心。
　　“……”她低着头沉默了会，“我也看不见，什么款式，颜色，在我身上都不管用，就做些面料舒服的罢了。”她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许先生爱穿什么衣裳?”
　　小静推着轮椅，思考了会，“月牙色，天青色大褂?小静没那本事，看不出来，只觉着十分素雅。”
　　“小静，你先退下吧。今天先生还没来吗?”
　　小静噗嗤一笑，“小姐，平常先生都比这个点还要晚来呢，您怎么突然这么着急了。”她摸了摸下巴，像那画本子里的侦探，“小姐，你该不会是有心事吧，譬如说对许先生……”小静说到一半，便不再下去。
　　缪君绥红了脸，攥紧了手，“你，你在说什么，小静，你学坏了。”
　　“小静才没有嘞，是小姐！”小静古灵精怪地摆了摆鬼脸。
　　“别闹了。”缪君绥让小静推推车，出去晒晒太阳。
　　“小静，你帮忙让家里……算了。”缪君绥欲言又止。
　　“怎么了，小姐?”
　　“没事。”她抿了抿嘴唇。
　　突然外面开始吵闹起来，“小静，你去问问，外面发生了什么?”她甚是奇怪。
　　“我去问问。”小静走出了房间，关上了门。随后不久，小静就急急忙忙跑着回来了，“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外面，外面都是些日本人。”小静上气不接下气的，脸红彤彤的。
　　“你先喘口气。日本人怎么了?”
　　小静缓了一会儿，“我听，我听他们说，是日本人想要老爷答应他们合作，老爷不肯，他们就闹过来了。老爷不乐意，就跟他们吵起来了。那伙日本人就有一个人拿了把枪上来。”
　　缪君绥心里一慌，双手抓得更紧了。“那伙日本人势力大吗?”缪家在南方这一块儿做生意的，生意还做大了，确实挺树大招风的，也会有些人过来找麻烦，不过只是些小打小闹，算不上台面。这次日本人来谈合作，甚至到了动枪的地步——恐怕缪父是惹了大事。
　　她有一种冲动——冲出去一探究竟。她握紧了轮椅的把手，但是眼前的虚无让她放弃了——她出去也只是添乱，还会让对面有了新的契机。
　　她闭上了眼帘。她只能坐以待毙。一个念头从她脑中浮现:我为什么这么没用，留着也只是拖累父亲……
　　“淅淅嗦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转过轮椅，听到老旧的地板发出声响，伴随着一双步鞋微微弱弱的声音，进了她的耳朵。
　　她不禁害怕了起来，抓住了小静的手。小静却缓和的拍了拍她，“小姐，是许先生翻窗进来了……”她放下了浑身的戒备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前冲。
　　许先生看她不知方向地往前走，便走到她身边，接住了她。她抱着许先生，抽噎了起来，“许先生，我觉得我好没用……”
　　许先生一怔，双手愣在空中，“小姐莫要自怨自艾。小姐可以做的，还有很多。”他轻抚着缪君绥的头发——以示安慰之意。
　　“许先生莫要安慰我，我什么都干不了，连走路都要小静推。”她一直哭，一直哭，眼泪打湿了青灰色的大褂。
　　许先生笑笑，也不介意那泪沾湿了他的大褂，反而用袖子轻拭去她的眼泪，轻轻握住缪君绥的手，“小姐，坐下，不用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