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爱》浮生昀

20、Comfess

　　廖景凡破天荒地早起，送徐智去上学。继而又回到总局，岗位上小憩一会儿。也没过10分钟，几个年轻人打破了宁静。
　　季睿扬喊道，“廖队早！”
　　他一惊，心想这觉是没法睡了。
　　他们昨日已派部分队员去韩家俊老家盯着此人了。早上其中一个，名叫小伍的传来了消息，说韩家俊那边一切正常，但奇怪的点是——他好像有智力问题。
　　韩家俊说话含混不清，要么是陈素言在处理事务，把他反锁在家；要么是陈素言有空，在旁边守着他。
　　这样一个人，有能力往返于相距400公里的两个城市吗？
　　又打上一个问号。
　　小伍申请将韩、陈二人带回来审讯，毕竟韩家俊已有嫌疑。
　　廖景凡想了想，“他们后事处理完了吗？”
　　小伍回答：“今日下葬。”
　　廖景凡回：“处理完了再带回来，你们联合当地继续盯。”
　　“是。”
　　廖景风把公文包的旧簿取出，“这是赵晓红给我的，我昨天粗略地看了一下，在与王晨心约定时间之前，我们一起分析。”他一张一张拍下，分享到工作群中。
　　从1966年开始。第一个被拐卖到三江村的人，叫小娟，“买”她的是赵家人，即赵丰年的父亲。赵丰年的父亲身体有病，赵丰年的奶奶花了几个钱从人贩子那要来了小娟。紧接着，一个，两个，以至于猖獗。
　　村里很多人看到有利可图，纷纷加入了这勾当。
　　1968年，赵晓红来了。徐江西没想到他一直在阻止的黑色产业，竟然被他的亲人破了力。他详实地记录了自1966到1973年的拐卖情况，其中以傅家、吕家为盛。后面是零散的记录，应该为赵晓红写的，只有年份和被拐去者的名字。90年代后，有一次小爆发。赵晓红写了三个字“大学生”。2003年三江村搬迁后，数量锐减。
　　蒋不知打了个哈欠，忽一激灵，道，“廖队，傅熠是傅昌隆的儿子。90年代后的“大学生”爆发……傅耀1973年生人……”
　　她不说了，其实大家都已恍然大悟——只是不愿深想，怕那暗中的寒意伸出手来，一把拉进无尽深渊。
　　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为什么傅熠毕业后几年频繁来往于城乡之间；为什么吕家自2003年后衰落了；为什么沈柔升向“傅大哥”求助，“傅大哥”却消失了；为什么傅熠临终前说“我要赎罪”。
　　“你觉得一个恶事作尽的人，会在他已功成名就之时突然忏悔吗？”廖景凡冷不丁开口。
　　江锦垂眸，“有两种可能，一是他本身就不想做坏事，不得已而为之，另一种可能……有人对他做心理暗示。”
　　“心理暗示？”
　　“如果一个人信鬼神，那么便以迷信唬之；如果有个人天天在某人面前晃悠，反复强调他的罪过，也会有影响。”
　　廖景凡看向周若莹，“你们有查过傅熠死前常来往的人吗？”周若莹摇摇头，“没有，但查到他常去一个咖啡店。”
　　——“Comfess Coffee”
　　他蹙了蹙眉，“徐智上次被沈半沉带去的地方？”
　　“不是一个位置。我也是那天听你打电话忽然想起的。这家在他律所楼下，他死后两个月便关门了。哦，我还顺便去了解一下和Comfess Coffee名字相似的Comfess甜品店，三个月前开的。两个店主也不同，咖啡厅那个叫李四广，甜品店这个叫谢凌菲。目前看来，没什么关系。”
　　“我不信这么巧。”蒋不知开口。
　　周若莹也深有此感。一年多来什么也查不出，突然未有如此多的线索……她点点头，“我也不信，我会继续跟进的。”
　　孙立正接了一通电话，退到后面去，小声回道，“小猫躺在工厂里睡？怎么办？我在开会，你等一下。”
　　廖景凡捕捉到了他与电话那头的言语，“小孙，怎么了。”
　　孙立正下意识立正，“啊，是之前工厂里碰到的小猫，又在工厂里捣乱了。”
　　廖景凡掀开袖子看了看表，“不知，小周、小季去调查这几个‘忏悔’店。小孙，你和我去趟工厂。”
　　“好的，廖队！”
　　黑黄相间的小猫倒地呼呼大睡，弄得周围几个驻扎的警察手足无措。
　　廖景凡戴上手套，一把抓住它后颈。“小孙，查下最近的宠物医院。”
　　孙立正还没干过这活，“好的。”随即搜寻地图，“300米，在临江东路上。”
　　“裘祈，拿个箱子。”一个驻警从后备箱拿了个纸箱。
　　廖景凡把猫放进里面，自口袋里掏出根火腿肠。小猫见“食”忘提颈之仇，安静地待在临时小窝里。
　　她好像给它起名叫“上卿”来着……挺好听的。
　　廖景凡骑车带它到宠物医院，“做个大体检洗洗干净，我晚些再来，这是我联系方式。”
　　他这般雷厉风行，给瞠目结舌的小猫及工作人员只留下了一个背影。
　　上午九点一刻，与王晨心预定的时间。
　　所幸她约的地点是宏福酒店，两步路就到了。
　　进入宏福酒店，大堂工作人员彬彬有礼地问候，“各位先生，你们是要入住吗？”廖景凡取出警察证，“和王晨心小姐已经约好见面了。”
　　阔绰的欧式豪华装修。孙立正望着门口的画，看起来比他都贵。他亦步亦趋地跟着廖景凡，像没见过世面。工作人员将人领上旋转楼梯，动手指路，“尽头888房间是小姐的。她会在隔壁777等二位。”
　　廖、孙二人面面厮觑，而后继续前进。
　　气派的红地毯延伸至走廊的尽头。
　　工作人员敲了敲777的门，一位身着小香风，浓妆艳抹的女性喜出望外开了门，见是廖、孙二人，又有些失望，“只有你们两个？”
　　廖景凡挑了挑眉，“待会还会来一个。”此话半真半假，他打算把蒋不知带来。也不知道这位王小姐是在等谁。
　　她眼中顿时闪出光芒，“坐坐，里面坐会儿吧。”
　　这房一眼望去大概有四个套间，她引二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廖景凡切入正题，“还请王小姐详实讲述失物经过。”
　　“昂，好。我那天去party拿了个包。Volnee 系列的哪个，我忘了。酒店办的，是隔壁888。玩得挺开心的，突然好几个送外卖的come in。我问是谁点的，everybody都说没点。someone打开看看，发现是鲜花。”
　　“好几个人都送鲜花？”孙立正边记录边问，
　　“好像是吧，我没凑近。人走了之后，我包不见了。这包是我爸从 K 市带来的，怪可惜的，我就报警。”说到此，她忽然两颊泛红。
　　“孔警官什么时候……？”她似乎是鼓足了勇气，问出了这一句。
　　“碰”的一声，某个人破门而入——扎着高马尾，身着蓝色警服，她直截了当：“廖队。”
　　来人正是蒋不知。
　　王晨心内里燃起的熊熊大火被扑了个底儿掉。不过多年接受的优良教育让她堪堪维持了表面的镇定——尽管她沉静的脸色有点儿像下一秒可以去卫生间放声大哭的状态。
　　季睿扬感觉自己遇到天使。
　　时间回溯至两个小时前，他和周若莹火急火燎地赶到 comfess 甜品店。由于太早了还没开门，二人就干等在路边。
　　不久后，一位穿着时尚、留着及肩短发的女子走了过来。周若莹一眼便认出了那是谢凌菲。周若莹亮出了警察证，准备谈话。
　　谢凌菲拿出钥匙，打开门锁，回首对着面前酷似乞丐的季睿扬与周若莹说，“进来吧。”
　　随即留下了个美丽的背影。
　　他心脏扑通扑通。周若莹狠拍他，他才清醒。
　　谢凌菲取出几个面包胚，搭配些食材，“新品二位一早就蹲门口了，给二位免费试吃。”
　　周若莹忙着否认，“没，我们不是来……”
　　季睿扬极速打断，“没，我们不是变……”
　　“你们先坐吧，烘焙还要一段时间。”
　　周若莹看了一眼季睿扬，坐到靠窗的一个四人座上。
　　谢凌菲不时盯一下烤箱，又忙着调饮品，有条不紊地做着预备工作。
　　“叮”烤箱歇火了，她戴上手套，端至二人桌上，“有点儿烫，稍等再吃。”接着去摆今日甜品，见那头水烧好了，放到板上降温。然后把两杯饮品送来，找了个位坐下。
　　“你们有什么事，说吧。待会儿我就不一定有时间了。”
　　“谢凌菲，你认识李四广吗”"周若莹决定由保守地问起。
　　“啊，他是我前夫。怎么了，他死了？”她一语见“血”。
　　“前夫？”季睿扬目瞪口呆。
　　“前夫？为什么你们没有记录？”周若莹顺着讲下去。
　　“因为没登记。”她又起身，去温牛奶了。
　　“我是被拐卖的。李四广大我十岁，脑子不清醒，让我偷跑了。”她平淡地说着惊人的事实。
　　“那Comfess 咖啡厅？”
　　“李四广开的。他没文化，是个跛子，店里的事都是我操持。我跑之后，咖啡厅就倒闭了吧。”她将牛奶倒至杯中。
　　周若莹没有回答她，“你认识傅熠吗？”而后点开手机相册。
　　她把牛奶放到保温箱。“有点印象。挺有钱的律师，几乎天天都来咖啡厅坐坐。”
　　“他天天都来？做些什么？”
　　“看电脑呗。偶尔和周围人聊会天。大概都是下午五点多来，刚下班吧。”
　　“聊天？和谁聊天？”
　　“……我哪认识。年轻小姑娘也聊，五六十老大叔也聊，他特爱讲话。‘律师’的身份我还是从他口中听到的。”
　　她停了停动作，转身去端了半箱鸡蛋，一个个打进提前备好的蛋挞壳。
　　“你是什么时候离开咖啡厅的？”
　　“去年，我想想，国庆前吧。那律师怎么了？”
　　“死了，在你离开之后。”
　　震惊一闪过她的瞳孔，她打蛋的动作凝滞了一会。
　　而后又开玩笑似地说道，“怎么死的不是李四广呢。”